樊时晴摇头:“吃完饭我和茉茉一直在搭积木,没进你房间。”
樊快雪怔了一下,冲小孩挑了挑眉:“真的?骗人是小狗啊。”
樊时晴瞪他一眼:“你幼稚不幼稚?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信算了。”
樊快雪看小孩不像是说谎,那昨天进去的难道是龚素贞?
手里的电话正好响了起来,是龚素贞打回来了,樊快雪接起来:“妈,时晴发烧,三十九度,刚才已经给他喝了退烧药,带去医院还是在家观察?”
龚素贞刚到上班的地方,她推开车门下车,示意茉茉先进去,抬手用钥匙锁了车:“时晴身体素质差,在家观察不行的,不过也不用去医院,小区门口有个社区门诊,他们那边的医生看小孩挺好的,你带过去让瞧瞧。”
樊快雪应了一声,正打算挂电话,龚素贞又说:“那个,小雪,我看到你放在车子里的纸片了。”
樊快雪忙说:“车子里面是不是有泥星子?不行你开去洗车行洗洗。”
龚素贞干笑着打断他说:“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昨晚出去的时候,戚白也跟你一起吗?”
这一瞬间,樊快雪脑子里快速闪过很多东西,别的不说,龚素贞留意的话,早晨出门,就能看到他们脱在鞋柜旁边的鞋子,鞋帮上印着泥水渍,他毫不迟疑地说:“嗯,下雨嘛,我让他跟我一起做个伴。”
龚素贞在电话里笑了笑:“那行,你带时晴去看看,有什么事再跟我说,你身上有钱吧?”
“有,那先这样。”挂了电话,樊快雪看见戚白从卧室走了出来,他指了指樊时晴:“你帮他找个出门穿的外套,我去洗漱换身衣服。”
回到卧室的时候,樊快雪又朝床底下瞥了一眼。
如果真的是龚素贞,他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昨天他放在包里的东西,棒球帽,一把塑料绳,笔记本和笔,半瓶水,笔记本上面只写了几个他自己能看懂含义的地名,还有张草绘的地图。
就算龚素贞真的打开看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揣着疑惑,樊快雪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昨天他那件给戚白系着止血的短袖在医院就扔了,现在只用把脱下来的衣服处理一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他把自己的衣服和戚白放在卫生间洗手台上的一并拢了,抱着拿去阳台,洗衣机正在运转,他想起来昨晚龚素贞收脏衣服的时候,他说他来洗,想来是早晨龚素贞起来见衣服还没洗,就先把茉茉和时晴的洗了。
樊快雪没洁癖,为了尽快销毁可能暴露昨晚行踪的衣物,他一股脑把他和戚白的上衣裤子都塞进空着的那台洗衣机,加洗衣液按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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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早晨要九点钟才正式开课,此刻离上课还有二十来分钟,龚素贞把路上买的早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让茉茉自己吃,踩着高跟鞋,到院子里的苗圃前,给樊镇东打电话。
“镇东,吃早饭没?”昨晚一场大雨,草丛里爬出来好些蚯蚓,龚素贞一低头就看见了一条,吓得朝旁边躲了躲。
“吃了,现在去机场,飞机不晚点的话,下午就到家了。”樊镇东昨晚陪客户喝酒,宿醉起来,头疼,喉咙也发哑。
“有件事情,我本来想等你回来再跟你商量,昨晚我想了半宿,还是先跟你说一下,你也先想想怎么处理。”
“什么事啊?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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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快雪和戚白领着樊时晴去了门诊,医生看完喉咙,诊断说是急性扁桃体炎,扁桃体已经出现脓点了,得输液。
樊快雪让戚白留在门诊里陪着樊时晴,等医生配药,他独自出去买早餐,路过烟酒商店,犹豫了一下,没进去,他心想买了八成又得被戚白没收,还是别买了,反正戚白昨天答应了一天三支,他管戚白要吧,还省事儿。
拿着早餐回来,樊时晴已经扎上针了,樊快雪把早餐分给两人,樊时晴没胃口,就要了一瓶甜牛奶,叼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吮着,眼睛盯着对面墙壁上的电视,电视里在放动画片。
戚白一夜没睡好,眼底浮着浓浓的青影,樊快雪心想皮肤白的人真是不耐磋磨,还是他皮糙肉厚好一点,怎么都看不出黑眼圈。他看戚白差不多吃完了,就对他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
戚白点头,他胳膊上的伤还要换药,现在家里没人,他刚好可以把药换了,等樊时晴回去了,多少都会有些不方便。
樊快雪看着戚白出门,目光在他后背上盘桓片刻,落在了他一侧略显僵硬的手臂上,不觉又想起来昨天他看见戚白忽然出现在巷子口,抬脚朝嫌疑人当胸踹过去的情景。
戚白看着瘦,身体的爆发力还是蛮惊人的,樊快雪寻思,大概是他从小就打工干活,锻炼出来的。想到这些,他心里又默默叹了口气,钱可真难挣,想多挣点,让小戚日子过好一点,咋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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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戚白边走边琢磨,他得找个时间跟樊快雪好好谈谈,一方面是让他不要再做昨天那种冒险的事情,另外一方面,昨天的事情,他心里头还存着疑惑。
在派出所的时候,樊快雪对警察说,是因为下午去徐关岙玩儿,在树林边上看到了嫌疑人,他记得悬赏通告上的人脸,所以认出了那就是嫌犯。
但是戚白知道,樊快雪去徐关岙,不是偶然,他就是奔着嫌疑人去的。
那么问题来了,警察在全市周边摸排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的嫌疑犯,樊快雪怎么能那么精准地跑到嫌烦藏身的地点附近和他来一场偶遇?
昨晚警察没去的时候,樊快雪给他的解释是看推理小说,自己分析什么的。
戚白不信,警察掌握的信息比你更多,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都比你丰富,你看几本小说,还能盖过警察了?
想到曾经樊快雪的职业,曾经出现在戚白心里的那个念头,忍不住又开始冒头。
要怎么样,才能把樊快雪试出来?或者让他自己承认?
不觉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戚白的身形却忽然顿住了。
远处保安室门口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虽然只看到一个侧脸,戚白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那是李艳,樊快雪的生母。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个疑问在心里冒起来,戚白自嘲地一笑,她应该是来看樊快雪的。
胃里一阵痉挛般的难受,像是被一张有力的大手攥住了,戚白忍着难受,朝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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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4章
“我叫戚白,戚青松是我爸。”戚白站在女人身侧,声音低沉而缓慢,眼睛微微眯着,死死盯着女人的后背,仿佛向刺穿她的皮肉,看清楚里面是怎样一副心肝肚肠。
李艳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肩膀抖了一下,倏然转过身,看着身边高大清俊的少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戚白看着女人脸上惊慌的表情,和不受控制的身体抖动:“我在这个小区里给人做家教,那个学生姓樊,叫樊快雪。”他一字一顿说。
他话说完,看到李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怎么,怎么会这样,你……”
女人的反应在戚白意料之中,毕竟,调换孩子的事情,是李艳一人所为,就目前来说,也只有李艳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他能够知道,是重生前李艳告诉他的。所以,现在让李艳知道他在樊家做家教,太刺激了,李艳肯定是十分惶恐的。
“我该叫你妈妈还是阿姨呢?”戚白忽然玩味似的一笑,偏过头,看着女人。
李艳摁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盯着戚白:“你,你怎么认识我?”
戚白淡淡道:“我爸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李艳低头想了想,她不记得戚青松是否存有她的照片,但这不重要。她想不明白的是戚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就会这么巧,戚白刚好在给樊快雪做家教。
戚白看着她,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呢?你到这里干什么?该不会是知道我在这里做家教,想来看看我吧?”
此刻李艳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樊快雪才是她儿子的事情她不能让戚白知道,否则就是天翻地覆。
她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我就是路过,跟保安问路来着。”她今天也确实是路过,不过是藉由路过,想从远处看看那个孩子,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戚白打量着她:“你不想跟我聊聊吗?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我吗?”声音透着几分委屈,表情也有两分可怜。
李艳惶恐地看着戚白,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不是她的骨肉,相反是她造的孽,她根本不想看见戚白,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戚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指了指远处的一间甜品店:“外面太热了,那里面有冷气,去哪儿吧。”
李艳盯着戚白看了很久,末了咽下一口闷热的空气,点了下头,踩着高跟鞋,跟在他身后,穿过了马路。
甜品店里人不多,戚白在角落的绿植后面坐下来,李艳惶恐不安地在他对面坐了下去,死死抓着手里的包。
服务员走过来,戚白叫了两杯橙汁,等到服务员走远了,他抬起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你又结婚了吗?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艳没回答戚白的问题,她松开包,在心里对自己说放松,然后后双手交握,扣着指甲,勉强挤出点笑只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你是怎么到这里做家教的?”
戚白笑笑,一脸纯真的样子:“因为我学习好啊,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他们刚好就找到了我。你现在应该有四十岁了吧?可是你看着真年轻啊,比我爸那个老婆年轻多了。”
李艳干笑了一下,没理会他后半句话:“是嘛,你学习这么好啊。”
戚白点头:“嗯,我学习一直都很好,如果我能更优秀的话,你会不会喜欢我,把我接回去啊?”
李艳一下子就慌了,正好服务员端着果汁过来,她接过去,放在戚白面前:“你喝点饮料。”
戚白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低头喝了几口,等服务员走远了,他才又说:“你穿的也很漂亮,你的衣服一定很贵吧?你生活一定过得不错,你肯定没办法想象我在那个家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看我身上的衣服还不错是吗?这其实都是樊快雪的,我在他家里做家教,如果穿得太寒酸了,会让他们家那些有钱的邻居觉得奇怪,最主要是,樊快雪的妈妈有洁癖,我那些又破又烂的衣服,她看了估计会反胃。”
“我从来没有买过新衣服,小时候的衣服有的是邻居给的,有的是亲戚给的,大一点,就穿我爸的旧衣服,校服也都是同学们不穿了捐赠的,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背地里骂我收破烂的,但是我学习好,他们考试想让我给他们递小炒,也不太会当着我的面说什么。”
说着戚白拿起了杯子里的吸管,搅动了一下橙黄色的饮品:“这个橙汁,我也是第一次喝,还有汉堡,披萨,大家喜欢吃的一切,我都没吃过,平时在学校里,我只吃得起馒头,偶尔打工挣到了钱,会给自己夹一根辣条,一毛钱一壶开水,可以喝一天。”
说着他又喝了口橙汁,然后说:“刚才樊快雪的弟弟发烧了,我们送他去门诊输液,他们现在还在那里,我先回来了。就是小小的发烧,他们就动那么大阵仗,跑去输液。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生病都没去过诊所,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奶奶会让我多喝热水,给我掰半颗安乃近吃,我上了中学,才知道那个药是不能给小孩吃的。不过也一直没吃出来什么毛病,还是挺幸运的。
“后来奶奶去世了,我跟我爸他们一起住,我拼命做家务,吴芳还是看我不顺眼,我生病发烧,从来不敢跟他们说,自己偷偷喝水,不过我体质挺好的,虽然不吃药,也都好了。”
他说完用小孩子讨好大人的眼神去看李艳:“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厉害?”
李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前这个少年并不是她的儿子,不管对方说得再可怜,也引不起她丝毫的怜悯,但是为了隐瞒下去那个天大的秘密,她只能尽量表现出几分关心:“那,那我给你点钱,你去买点好衣服吧。”
戚白怔了一下,做出要哭的表情:“你不能把我带回去吗?我真的不想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其实穷点没什么的,但是吴芳总是对我不满意,不管我做什么,她都要骂我。”
李艳吃了一惊:“带回去?带哪里去?”
戚白想了想,用讨好的语气说:“你随便给我找个学校,不用多好的学校,能让我读书就行了,我不用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只要能偶尔看见你就行,好不好?等我以后毕业挣钱了,你老了,我会养你的。”
李艳握着玻璃杯的手指节发白,她嘴唇哆嗦了一下子,才说:“我,我给你钱吧,你现在应该已经读高二了吧?这个时候转学不太好吧,会影响学习的。再说,再说,你跟我走了,戚青松找不到你怎么办?”
戚白想了一会儿,点头说:“那也行吧,不过你得给我留个电话,我以后想你了可以打给你。”
李艳点头,又忙不迭摇头:“我,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我,我那个老公他比较多疑,我怕他要是知道我以前还生过孩子,不光会对我不利,还会去找你的麻烦。我多给你点钱,你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