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不是戚白伸手挡那一下,被刺中的就是樊快雪的腹部。
樊快雪心想戚白又救了他一次,心里滋味很是复杂。他从背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嫌疑人捆绑起来,然后脱下T恤扔给戚白,让他扎紧伤口止血,摸出手机,气急败坏地打报警电话。
小店是不能再回了,两人拖着被捆绑起来的嫌疑人往村口方向走去。
樊快雪边走边对戚白解释,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当年看卷宗,记得嫌疑人在这附近出没,他厚着脸皮说是自己根据看推理小说的经验分析得出的。
戚白不信,但这当口,嫌犯还没交给警察,也不好深究。
雨已经下得乏了,倾盆大雨变得淅淅沥沥。
樊快雪说完后,把笑脸凑在戚白跟前,做最后的总结:“所以,租房子,女朋友都是假的。现在可以消气了吗?”
戚白闪开一步,继续往前走,仍然没好气:“可你这样仍然很危险你知道吗?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跟过来的话,你一个人能搞定吗?搞不定也没事儿,让他跑了都没关系,但是他有刀,他把你捅了怎么办?你死了你爸妈怎么办?”
樊快雪见前面的嫌疑犯脚步慢了下来,他又朝人屁股上踢了一脚:“老实点。”然后才对戚白说:“赏金有五万,分你一半吧?”其实那五万他都是给戚白挣的,这样说是为了把话题引开。
戚白一下子怒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樊快雪忙收起脸上的笑,严肃道:“我听到了,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你胳膊上的血止住没有?”他说着朝戚白那边瞟了一眼。
戚白把受伤的胳膊垂了下去,气得懒得理他。
樊快雪忙说:“你别垂着啊,你抬高一点,抬高一点才好止血。”
戚白没理他,不过还是把胳膊又举了起来。
樊快雪默默笑了笑,又凑近半步,用胳膊碰了碰戚白这边的手臂:“赏金给你一半,要不要?不要啊?那给你五分之三?还嫌少啊?也是哈,要不是你堵在另外一头,就让他跑了,那给你五分之四?说起来,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啊?你怎么抄到我们前面去的啊?”
戚白想说,他能抄到前面纯属偶然,从饭馆跟踪樊快雪去小店的时候,他走的就是他抄的那条近路。蓦地一抬头,戚白看见远处省道上红蓝警灯闪烁,警笛呜呜咽咽响起,他把话又咽了回去:“警察来得挺快。”
樊快雪在细雨中笑得一脸舒畅:“必须的啊,我人都给抓住了,他们再不来快点,就太不够意思了。”
灯光由远及近,警笛声呜鸣刺破黑夜,很快就到了跟前。
把嫌疑人交给警察的时候,一个警察看到被他们两人绑成粽子的嫌疑人,不禁失笑,夸奖说:“绑得挺好。”
樊快雪一脸得意,拍了拍戚白:“我摁着,他绑的,我也觉得挺好。”
警察早看见樊快雪光着膀子,他弯腰从警车后排扯了件也不知道谁的黑短袖塞给他,又走向戚白:“伤得重吗?”
戚白摇头:“就划了一刀,现在差不多止血了。”
警察略点点头,看着两人:“你们是这村子里的还是?”
樊快雪忙说:“我们市里的,开车过来的。”
警察点头:“那行,跟着我们的车,回去做个笔录。”
·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凌晨了,值班民警带着樊快雪和戚白去医院急诊室处理了伤口,又拿了些外伤药。
戚白刚受伤的时候雨大,血水跟雨水一起往下流,被冲淡了,看着没多少似的,其实失了不少血,从医院出来后,戚白就有点体力不支,困倦地靠在后排座椅上,半阖着眼。
由于樊快雪未满十八周岁,没有驾驶证,被警察教训了一通,还派了带他们看伤的民警送两人回去。所以此刻,他也和戚白一起,坐在后排。
“还疼吗?”樊快雪低声问。
戚白摇了摇头,毫无血色的嘴唇抿在一起,和脸色一样苍白。
樊快雪寻思着明天买点猪肝给戚白补补血,开车的民警忽然朝后面看了一眼,问道:“你们两个学生胆子也太大了,知道那是杀人犯,也敢去堵他。”
樊快雪刚才已经在里面交代了一遍前后经过,这个民警刚不在场,显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继续拿刚才的大话套话敷衍人家:“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嘛。”
民警无奈摇头,过了会儿,又问:“你是怎么知道他躲在徐关岙的?”
樊快雪朝戚白脸上悄悄瞥了一眼,回想着之前在巷子口的时候,戚白简直像是天降神兵,一脚就把嫌疑人踹了回去,又酷又强,此刻却跟小绵羊一样,随口敷衍着民警的问话:“咱们局里发那个悬赏通告我看到了嘛,我这人对人脸几乎过目不忘,下午去徐关岙那边玩儿的时候,在树林边儿看到他了。”
民警透过后视镜朝后排看了一眼:“你们还在读书,都还是孩子,以后尽量不要直接参与这种事情,就算看到了,可以报警,让警察去抓人,我们比你们经验丰富,这也是我们分内的工作。维护治安是公民的义务,但有我们警察在,你们普通人就可以往后退,退到安全线以内去。”
樊快雪知道这个民警大哥也是好意,含笑应承下来:“哎,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鲁莽了。”
凌晨三四点钟,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遇到红灯,民警还是稳稳地把车子停了下来:“我们领导说要给你们学校写表扬信,你为什么不让呢?”
戚白好像是睡熟了,在刹车的时候身子轻轻歪了一下,樊快雪忙抬起手臂撑住了他半边身子。他朝前面的民警看了一眼,没正形地说:“我低调,不想让那么多同学崇拜我,我本来就长得帅,很多女生暗恋我,你们一表扬没关系,全校的女同学都知道我了,还不都得暗恋我啊,哎,hold不住啊。”
民警见他那么嘚瑟,叹了口气,心想现在的学生真不得了。
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樊快雪把戚白晃醒了:“到家了。”
戚白睁开眼,癔症了一秒,就清醒了过来,下车后,两人和民警挥手告完别,戚白就朝楼道里走去,樊快雪想起什么,又退回了车边上。
龚素贞有洁癖,这辆车子里面晚上被他们又是雨水又是血水的糟蹋得不行,他怕明天龚素贞拉开车门直接晕过去,抽出湿巾把内饰能明显看到污渍的地方擦了一遍,又从背包里摸出笔记本,写了张字条放在座椅上,才关上车门落锁。
把刚用完的脏湿巾丢进垃圾桶,樊快雪一抬头,没看到戚白,他快走了几步,看见戚白站在楼道口靠着墙壁等他。
“给我妈留了个字条,”樊快雪微微喘着气跑上去,“我跟她说晚上给同学送包,车子里面弄上雨水了。”
戚白点点头,转身踩上楼梯。
樊快雪从后面拉住了戚白没受伤那条手臂:“你真没听出来我的潜台词啊?”
手腕被抓住,戚白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回过头,状似不经意地抽回手扯了扯衣服:“让我帮你一起撒谎?”
樊快雪笑着点头:“奖金都给你五分之四了,举手之劳,行吗?”
戚白是真的累了,累到不想多说一个字,更不想跟樊快雪掰扯这些东西,转念又想,危险的事情樊快雪都已经做过了,现在撒谎已经无关痛痒,说了实话反而让家里人跟着担心。他‘嗯’了一声。
·
两人蹑手蹑脚进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阳台透进来的微光,放轻脚步一路走到卧室门口,樊快雪拧门锁的时候发现门反锁了,他抬眼去看戚白。
戚白点头。
樊快雪低声说:“干得漂亮。”语气里是由衷的赞意,摸出钥匙轻轻拧开门。
虽然说夜里樊时晴跑进他的房间、发现他们两个都不在的可能性极低,但反锁起来,总归比较让人安心。
合上门,两人皆松了口气,樊快雪摸到床前,开了盏床头灯,把身上的包摘下来,塞到了床底下,同学的包,再出现在家里不合适,他打算明天拿出去销毁掉,今晚就先藏在这里好了。
“还疼吗?”他看着走过来的戚白,下巴点了点戚白端着的胳膊,又问了一遍。
戚白摇头:“你先洗我先洗?”
樊快雪看戚白困顿得不行,有心礼让,还不想让人家承他的情,摸出手机说:“我回条信息,你先洗吧。”
戚白没说什么,转身拿起衣服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一掩上,樊快雪就锁了手机屏幕,躺倒在床上,肩膀疼,小腿也疼,四肢百骸都又酸又疼,他心想,小樊,你有点不行啊,这要搁以前,三十岁的小樊别说追一条巷子,追五条巷也不会累成这熊样,回头你还是练练吧……想着想着,意识滑入深渊,他握着手机睡着了。
本来湿透的衣服,折腾到现在,已经变得微干,戚白脱下来,丢在洗手台一角。拧开花洒,举着受伤的手臂,随便冲了冲,冲完关水,套上樊快雪的睡衣,推开浴室门,朝床边看了一眼。
姓樊的侧躺在床上,还在玩手机?
夜深人静,戚白怕惊着别人,没叫他,一直走到床前,才看到樊快雪已经沉沉睡去了。
戚白低着头看了樊快雪一会儿,心绪复杂地叹了口气,少年的时候人都容易有不切实际的英雄梦,樊快雪是真的看多了推理小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
是这样吗?
太累了,戚白懒得再去想这些疑问,他摇了摇头,脑子里忽然又浮现起大雨中樊快雪忽然朝他压下去的画面。戚白眨了下眼,摆脱那些画面,仔细看着眼前的樊快雪。
平日里这张脸不管是笑着还是绷着,都多少透出点不太安分的桀骜,此刻闭着眼,难得露出几分少见的柔和。
戚白弯腰,拉起被子盖在他身上,收回手,回到自己那半边床,关上了灯。
这一晚,姓樊的应该是太累了,没再乱翻腾,只是大的安生了,小的又开始捣乱。
戚白睡下的时候已经五点,八点刚过,就被樊时晴拍门给吵醒了,头像是裂开一样疼,他撑着床坐了起来,不妨用的是受伤的那边胳膊,疼得他倒抽了口凉气,嘶了一声后皱眉说:“时晴,别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3章
仓促期间,戚白没来得及换睡裤,只赶得及从衣柜里扯出来一件樊快雪的长袖衬衣换上,好挡住胳膊上的伤,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把被樊时晴拍得震天响的门打开。
樊快雪也醒了,他揉着眼掀开被子坐起来,没好气地发牢骚说:“樊时晴你不好好睡觉,干嘛起这么早啊。”
睡了一晚上起来,浑身酸痛的感觉更重了,樊快雪说完话,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樊时晴头上一撮毛睡得翘着,不大有精神:“我喉咙痛。”说话的声音已经哑了。
戚白看樊时晴脸上微红,探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挺烫的,不会是感冒了吧?”他对照顾小孩没经验,说着回头看樊快雪,等他给出解决办法,没想到樊快雪躺得直挺挺的,他只好催他:“你赶紧起来看看。”
“等着。”樊快雪在床上翻了个身,爬了起来,樊时晴的身体素质一直挺差,樊快雪也没太着慌,他下床,踩着拖鞋走过来:“温度计呢?”
樊时晴回身一指:“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
樊快雪摸了摸他的额头,把小孩原地转了个圈,托着他的后脑勺往客厅里走:“你先坐着,我给你拿温度计量一下。”
翻出来温度计,甩好,樊快雪示意小孩把胳膊抬起来,给他夹好:“我去给咱妈打个电话,请示怎么处理。”
戚白倒了杯温水拿过来,蹲在樊时晴前面:“早晨想吃什么?”
樊时晴皱着脸,摇头说:“不饿。”
戚白把水送到他嘴边:“那先喝点水。”
他一直过得很糙,对发烧的唯一应对经验就是多喝水,那还是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时,奶奶告诉他的。奶奶说,发烧是因为身体里有火,就像是小河里石头多了,把河道堵住了,多喝水把小石头冲下去,病就好了。
樊时晴就着他手边抿了一小口,就不肯喝了,戚白把水放在桌子上,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睡裤:“那你先坐着。”
樊时晴点点头,目光跟着戚白进了卧室,卧室门被戚白反手关上,他又转回来视线,看着他哥。
樊快雪边在抽屉里翻退烧药,边给龚素贞打电话,大概龚素贞这会儿还在开车,电话没打通。
樊时晴见他哥一直蹲在电视机前面,怕人家忘了他,问:“哥,时间到了没有?”
樊快雪看了眼手机:“还差一分钟。”确认了一下手里退烧药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走到樊时晴面前,心里默数到三十,弯腰从他腋下抽出体温计。
刻度显示是三十九度,樊快雪弯腰在樊时晴脑袋上揉了一把:“得吃药了。”
“哦。”樊时晴蔫蔫地应着。
樊快雪对着药盒上的体重/年龄和用药量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拧开小瓶,把药水倒进有刻度的小杯里,又加了点戚白倒的温水,递给樊时晴。
樊时晴吃药很省事儿,他哥递给他,他拿起来就喝了,樊快雪又朝杯里倒点水,把底下还残留的一点摇晃起来,又让樊时晴喝了,他怕没喝够量,起不到效果。
“昨晚我扔垃圾的时候,你是不是进我房间了?”樊快雪转着温度计在樊时晴旁边坐下去,又看了眼手机屏幕,调出龚素贞电话,准备再打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