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也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陪你过去吧。”
樊快雪用手背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不用,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坐着吧。”
片刻功夫,酒液已经顺着脖子一路流到了腰间,衬衣黏在皮肤上,在走动的时候,洇湿更多衣料,冰凉黏腻,极其不舒服,樊快雪一路快走出了会场,打给孔琳琳:“在哪儿呢?”
“这边休息室,怎么了?”孔琳琳正朝嘴里塞着薯片看着剧,被电话打断,一下子坐直了腰。
“你拿着车钥匙出来一下,我在门口等你。”迎面走来两个酒店的工作人员,樊快雪只好这样说。
孔琳琳立即就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又出来了?晚会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樊快雪快走两步,到旋转门前没人的地方,解释道:“衣服湿了。”
孔琳琳忍不住爆了句脏口,瞥见其他艺人的助理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又压低声音解释说:“我不是对你啊,我就是纯粹表示感慨!”
樊快雪挂掉了电话。
孔琳琳很快就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打量他一番,立即看出了端倪,一下子就怒了:“你这是被人兜头浇下来的吧?妈的,谁干的?不想混了!让刘总封杀他!”
樊快雪本来有些郁闷,被孔琳琳一句话把心头的阴云驱散了些,边推开旋转门大步朝酒店外面走去,边沉声说:“褚溢晟,当红视帝,刘总封杀不了人家的。”
孔琳琳追在他身后,扁了扁嘴,悻悻道:“坐拥三千万粉丝,刚播完的那部剧收视全网第一,虽然我觉得他那张脸比樊哥你差远了,但还是挡不住无数粉丝想要给他生猴子。确实,咱们刘总不光封杀不了人家,在人家面前简直就是个渣渣嘛。”
出了门,孔琳琳忍不住又哀嚎起来:“妈的,我总算明白事业粉的心理了,你说咱们刘总但凡业务能力强点,能够睥睨圈内,咱们现在也不用这么憋屈,是吧?”
樊快雪快步走到车旁边,回头问孔琳琳:“车窗有贴膜吧?”
孔琳琳拿钥匙解锁:“该说有,你先上去,我在外面看看。”
公司这辆商务车孔琳琳不常开,也不怎么清楚,不过一般给艺人用的车子都是会贴深色膜的。
樊快雪拉开车门坐进去,孔琳琳扒着车玻璃看了看,又走远看了看,然后咚咚咚跑回来:“没事儿,什么都看不见,你换吧。”
他们过来参加晚会,两三个小时的活动时间,是不会带备用衣物的。但是因为活动地点和樊快雪家在一条线路上,樊快雪想着结束活动直接回家,所以他一早穿去公司的衣服就顺手拿袋子装了,丢在车上,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把西装和衬衣脱了,樊快雪抽了几张湿巾在背上擦了几下,扭着头往后看的时候,才察觉连裤腰下面的内裤边缘也染上了酒液,这就没办法了,只能继续穿着。
穿回自己的衣服,樊快雪拉开车门下来,指了指被他拢进袋子里的衣服:“我看了一下,应该是洗不回来了,要赔钱的话,你问一下赞助方价格多少,我转给你。”
孔琳琳忙摆手说:“应该不用你陪的,有公司呢。”
樊快雪坚持:“是我弄脏的,跟公司又没关系。”
孔琳琳边在手机上敲字边说:“赔钱的事情回头再说吧,那个,我跟刘总汇报了,最新指示来了,他说看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想进去,让我先送你回家。”
樊快雪:“那回吧。”
孔琳琳摁熄手机屏幕,顺手塞进包里,朝驾驶室走去:“好嘞。”
两人返回车上,孔琳琳边发动车子边絮叨:“我刚才问李然了,他说他也没看清楚褚溢晟到底是真的绊着什么了还是故意的。我俩分析啊,要说故意的,咱们小糊咖,跟姓褚的又没有利益冲突,以前也没合作过,不存在得罪过他而不自知的情况,所以我们觉得,应该还是他绊着什么了。”
樊快雪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先听到褚溢晟的声音在他正上方响起,话音落地后,他才被浇了酒,虽然他倾向于褚溢晟就是故意的,但确实像孔琳琳分析的那样,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他也不曾得罪过姓褚的,褚溢晟这样做,目前看来是缺乏动机的……
樊快雪摇了摇头,但人心幽微,尤其是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他觉得有点烦,低沉地“嗯”了一声,结束了话题。
他不知道的是,他被浇酒的瞬间,正好被晚会现场的娱记抓拍下来,此刻,已经被发布到了网上。
在晚会结束后,舆论经过几小时的发酵,浇酒事件已经变成了‘他试图绊倒当红视帝,反被泼了一身酒’的打脸现世报,骂他蹭热度的都是轻的,有营销号公然带节奏骂他腐咖又出来营销了。
第39章
到家后,樊快雪第一时间冲进浴室,洗完穿了身棉质睡衣裤,站在阳台抽了支烟,才晃着去厨房,本来晚上就没吃东西,饿到现在又洗了个热水澡,更觉得腹中饥馑,所以摒弃了健身餐,架上砂锅,打算给自己煮一碗热气腾腾的土豆粉。
路过客厅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樊快雪弯腰从茶几上拾起,是刘焱打过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刚吸过烟的嗓音有些沙哑:“喂,刘哥。”
刘焱:“刚才打电话怎么一直不接?”
樊快雪:“在洗澡,刚看到。”
刘焱:“那没事,我打来是告诉你,网上的事情你不要看也不要回应,公司来处理。”
樊快雪:“嗯,好。”
“那先挂了。”刘焱说着话已经结束了通话。
樊快雪低头翻了翻未接来电,有刘焱的,有李然的,有孔琳琳的,还有刘晓茉的。
戚白估计在忙,还没看到吧,他又打开微信,信息逐一翻过去,主要还是打电话那些人发来的,尤属三人小群里最热闹,李然和孔琳琳已经骂了褚溢晟和褚溢晟的粉丝99+条。
樊快雪只给茉茉回复了个没事,锁了手机丢到沙发上,径直往厨房走去。
刘焱说让他不要看,那他就不看好了。
当年那部电影刚在国外上映的时候,当时的导演也是告诫他,不要去看网上的人说什么,因为他们说几天自己就散了,但你还是你,所以关键是要做好你自己,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忘。
·
戚白坐在车子的后排,城市夜晚的灯光透过车窗打进去,在昏暗的车厢里留下一抹抹稍纵即逝的各色光斑,像是一片漂浮着无数碎片的光怪陆离的深海,只有手机屏幕那一抹亮光持续点亮他胸前那一方空间,映着他不豫的面色,仿佛深海中的某种指引。
良久后,他退出微博,拨通了孙柯的电话。
“戚总。”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等待,孙柯恭敬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两件事,”戚白声线低沉平稳,“一,先把热搜一和与其相关的内容都删掉,二,随后酒店会场的多角度监控视频会发到你邮箱,你联系活动主办方,我已经跟他们高层讲好了,通过他们的官方账号发布一下。”
“好的,”孙柯迟疑一下,又说,“发布视频的时候需要做什么说明吗?”
戚白冷冷说:“不用,只发视频就好,只要是不瞎的,都能看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就是说,既不去指责此次闹剧的任何参与者,也不会为褚溢晟的行为做任何开脱,一切全凭大众自己去评判。
老板语气不善,态度冰冷,孙柯心头一凛,不敢再多问,立即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办。”
戚白掐断了电话,揉了揉眉心,靠进了座椅的后排。
陆平从后视镜里悄悄瞥了他一眼:“戚总,去畅新园还是回家?”
戚白松开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晚上还要开会,回家吧。”
陆平对戚白的行程并不是十分了解,比如说,上午出席活动,下午开会,晚上见人,这些事情,他是昨天就接到了通知,但至于说戚白晚上见完人谈完事情,回到家之后,是直接睡觉,还是要跟国外的合伙人开视频会议,他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主要负责开车。
戚白闭着眼休息了片刻,又重新拿起了手机,打开了相册,相册里躺着几张樊快雪新鲜出炉的照片,那是他早些时候参加慈善晚会入场时被媒体拍下来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旁边还跟着个傻逼,傻逼还去拉他的胳膊。
戚白打开图片编辑,剪裁,几分钟后,几张图片经过修剪,都只剩下了樊快雪,他才满意地抿了抿嘴,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机收起来。
·
樊快雪给自己煮了一碗料特别足的粉,大骨汤打底,虾丸,小青菜,酱牛肉片和切得细细的豆腐皮、海带丝作为配料,最后撒上葱花香菜酸萝卜丁,淋了一大勺红彤彤的辣椒油。
关火,把粉端到客厅,他先打开电视,又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冰镇啤酒。
健身一个月,一晚上可能就要打回原形了。
刚挑起一筷子粉,手机又几哇乱叫起来,樊快雪看到还是那个三人群,他点开,以为又要看到一串串清新脱俗的骂街,没想到看见的是李然和孔琳琳都在高呼:刘总万岁!
刘焱干什么了,怎么突然万岁了。
樊快雪犹豫了一下,发了一个:?
孔琳琳:你还不知道吧,骂你的话题直接从热搜一撤掉了,所有相关话题都在删了。
李然:最最主要的是,晚会现场的各角度监控视频被甩出来了,事实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
孔琳琳:姓褚的妥妥的颠倒黑白,可气的是他的粉丝还在洗地,说他们家哥哥也是受害者,泼酒是无心之失,只是被有心人和对家拿出来做文章。
李然:这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快的反转打脸了哈哈哈哈,刘哥威武!
孔琳琳:刘总威武!
樊快雪想了想,发了条:感谢刘哥还我清白!
李然:哈哈哈哈,应该是感谢监控还你清白,晚会现场360度无死角监控这次立了大功。
孔琳琳:感谢刘总也没什么问题,不是刘总出面,酒店会把监控拿出来吗?肯定不会的。
李然:是哦,监控一出,肯定都知道是酒店拿出来的,那么那家酒店不就得罪了姓褚的和他屁股后头那一帮粉丝了吗?这帮人要是一拥而上去酒店闹事或者举报什么的……
孔琳琳:邪不压正,事实就是事实,他们去闹事也闹不赢,真的乱来,酒店可以报警的,不过肯定会影响生意就是了。
李然:算了算了,这些都不是你我要操心的了,反正现在事情弄清楚了,那些对樊哥不利的流言压下去了,才是最重要的。
孔琳琳:嗯。
樊快雪退出聊天,又随手翻了翻手机,最后停留在了和戚白的对话框那里。
冥冥中仿佛有一种默契,就在樊快雪打算退出微信的时候,戚白忽然发来了视频邀请。
樊快雪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接通了视频。
“你在吃东西?”戚白扫见了他嘴角的一星辣椒油,顿觉喉咙发紧。
樊快雪调成后置镜头,对着桌子上的土豆粉:“嗯,刚煮好,比你除夕夜那碗料还足。”
戚白:“我现在过去还有得吃吗?”
樊快雪把镜头调了回来:“你说呢?”
戚白:“你给我留点,我马上过去。”
樊快雪笑了一声:“过来只有锅等着你刷,谁让你不早点。”
戚白隐约从他话里听到了怨艾的味道,他瞥了眼电脑下端的时间,把会议往后推迟一个半小时,应该够陪樊快雪吃一顿饭的,他站起来说:“我马上过去,等着我。”
樊快雪哭笑不得:“我没开玩笑,今天挺累的,我不想再给你煮吃的了,你别过来了。”
戚白:“你不会是……”
樊快雪更加哭笑不得:“不会什么?你别瞎想,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如果现在过去,会议推迟一个半小时,会与的其他几人应该不会有意见,但那样的话,来回都太折腾了,睡眠时间被压缩倒是不要紧,主要明早还得赶在早餐时间跟人碰个面,因为对方只有一个小时的停留时间,然后就要飞走了。
戚白迟疑了一下,又在椅子里坐了下去:“那行,我马上要开会了,就暂且相信你,不过去查岗了。我明天过去,你记得煮一碗跟你这个一样的给我,对了,你明天没什么工作安排吧?”
樊快雪回想了一下,记得今天在公司的时候孔琳琳好像说了一嘴要开会什么的:“要开会,具体时间我还没问助理。”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结束了通话,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直到此刻,樊快雪才感觉那颗心落回了原处。
砂锅里的粉已经泡得很软了,不过土豆粉不同于面条,泡久了虽然变软,但至少不会烂掉,他就着足球赛,边吃边喝,一直到吃完的时候,孔琳琳才回复了他开会时间,明天下午两点钟。
樊快雪把时间发给戚白,手机留在客厅,端着空碗去了厨房。
·
戚白的会议是十点半钟开始,将近一点半结束。
结束后很累,但是长时间用脑过后,即便洗了个热水澡,大脑依然处于亢奋状态,依然是很难睡着,折腾到将近三点钟,总算沉沉睡去,六点钟的闹铃一响,又不得不爬起来。
洗漱完下楼,助理常泽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打过招呼,两人一起走出大门,陆平早把车子停在台阶下面,见他们推门出来,匆匆走上前来替两人打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