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日期是二月二日。”我说,“你们看,所有的时间都是二月二日,但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几号?”
“忘记了,好像门口的墙上贴着一张中秋团圆的纸。”
“所以时间线是对不上的。”我道,“这栋楼后来还发生了一场大火灾。”
我将一只木匣拿出,这是刚刚从关住我的小房间顺手捎带出来的。
特意放在那里,想也知道肯定是有用的线索。
花魁的梳妆镜下面挂着一把铜锁,打开后就拿到了这只木匣的钥匙。
匣子里面只有一封信,却被烧没了一半,信上仅剩的文字写道——
任务已经完成,她将放出一把熊熊烈火,将一切罪恶和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烧成一片灰烬,永远埋在地下。
“所以一切都是幻觉。”
秦烬总结道。
我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对,现在我们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所谓的暮楚楼早就不在了,我们应该只是误闯进来,并被困在了过去,所以不管再怎么走,也只是原地打转。”
“囿于回忆的桎梏,就永远不可能出去。”
唐玉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秦航川一脸震惊:“你才发现吗。”
唐玉琪睨了他一眼。
秦航川嘻嘻笑起来,响亮地啵了唐玉琪一口:“宝贝,你这脑子该多练练了,小心以后老了得老年痴呆。”
我暗自腹诽,秦航川这小子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的?
也许是因为有秦烬在,他到哪里都所向披靡,即使是面对再无知所云的机关密码都能一往无前,不过多时,我们就顺利地逃脱了出来。
大门打开的那一下子,很亮的灯光将我们笼罩,一直等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朝我们鼓掌,说祝贺你们顺利通关。
这就出来了?还蛮简单的嘛。
我一时间还有一点不适应,或者说,没反应过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挂着的乱七八糟的翠绿外袍,又抬起眼,秦烬正好回头,他走在前头牵着我的手。
我发现他在正常的日光下即使微微勾一下唇角也能笑得勾魂夺魄,仿佛能将人的呼吸都摄去,任何话本里的倾城绝色都比不了他。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有点太入戏太真情实感了,这一刻我从幻觉中回到脚踏实地的现实,依然觉得很爱他,永远比上一秒更多爱他了一点点。
我们把衣服换掉,秦烬脱裙子的时候我就站在一边看他脱,然后我凑过去对他小声地道:“你这样很好看。”
“以后我还想看……”我吐着气低声说,“……在别的地方。”
头顶明亮的白炽灯下,我确信看到他的耳朵因为我这句话而立时红得醒目。
秦烬好像有点无奈地看过来,目光纵容而宠溺,这是一种我们都心照不宣的默认。
他不想说话,又没法狠下心来拒绝我的时候就会这样,我已经完全看懂他了。
密室的工作人员殷勤地端上水,叫我们稍微坐坐,一会儿还有专人来做剧情复盘。
我总觉得他们看我和秦烬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略带暧昧。
果然刚才我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全被他们看去了吧。
我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又想,真是的,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活春宫啊,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听完复盘,整个故事内容跟我料想的差不多,而且有多条不同的支线走向,玩家其实可以自由选择。只是不论如何,花魁这个角色原本都该是个大杀四方的狠人,甚至有一种玩法是花魁可以作为楼里唯一的恶鬼,缉拿捉捕其他玩家,被花魁捉到的玩家会被关进小黑屋里,这应该是所有玩法里呈现效果最恐怖的一条线。
复盘的工作人员一边讲解,一边笑呵呵地往我和秦烬的方向瞄。
“这个本子我带过好几批人了。”对方如是说,“玩成您这样的,也属实是第一次,大开眼界。”
我心道,是啊,秦烬干嘛呢,这明明应该是个冷血黑心的复仇故事才对,怎么花魁还和炮灰富家公子发展出感情线来了?能不能不要这么随心所欲。
秦烬靠在我身边,手搭在我的后腰上,像只沉默乖顺的大狼狗,八风不动地坐着。
他捏着我的手摆弄得不亦乐乎,一脸慵懒和漠然,似乎对整个剧情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兴趣。
这家伙,真是的,本来明明也是个冷心冷肺的狠人……
我在心里悄悄笑了笑,弯起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临走前,我们收获了一句这样的询问——
“两位大帅哥,你们是一对吗?”
负责这家密室前台接待的小姑娘就坐在一排监视器前,她在秦烬去缴费的时候拦住我们,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恍惚了一瞬,记得在很久以前,也有人问过我们同样的问题。
你们是一对吗?
那时候我回避了,我说我们只是朋友。
而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坦坦荡荡地承认道:“是。”
“哇!那祝你们幸福!”她激动地大声说,感觉眼睛里都要冲我们冒出星星来了。
“你们刚才在那里……那个小房间重遇的时候……”她挤眉弄眼地说,“我们所有人都围在我这里看,啊啊啊地嗷嗷乱叫。”
她自觉失态,红着脸不好意思笑笑:“你们真是太配了,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啊。”
秦烬不动声色地牢牢握住我垂落在身侧的手,用笃定的语气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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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除夕&新年快乐!!中午12点还有一更嘿嘿3
第90章 然后我就遇见你了
这天一不小心就玩到了很晚,没成想回去的时候度假村还灯火通明,远远就能听到里面闹哄哄鬼哭狼嚎的声音,好像是员工们自己在办派对。
原来都没睡呢。我心道,大家还真是精力充沛。
我和秦烬不知怎么就被推进了派对的中心,激昂的音乐声几乎淹没头顶,有人举着话筒大叫道:“秦总、陆总回来啦!”
对方把话筒强行塞到我手里:“两位大老板来唱首情歌吧?”
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
秦烬不会,我当然也没什么经验,我俩不尴不尬地站在会场中心,试图努力保持最后的高冷形象。
那种扑面而来蓬勃的热度却让我一震,心跳变得飞快,这是在很多年来我都没感受过也没看到过的景象,我的员工们在加班的时候总是愁眉苦脸、汇报工作的时候有气无力,当然,这只是人之常情,奇葩才会因为痛苦的工作而斗志昂扬,除非他过分缺钱。
两三年前的我很缺钱吗?我没有了的是另一些东西,破出的空洞很大,于是我别无他法,只能试图用钱来填补。
不光是对待下属们,我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一架机器,吃的是柴油和能量棒,可以不断前进运行,却唯独没法注入情感。
在几乎掀翻屋顶的巨大起哄声中,我僵硬地接过话筒,秦烬恰好垂眼看着我,眉目在变化的灯光下异常温柔。
“我唱不来。”最后犹豫了老半天,我说。
但只是情歌的话,也许不用唱的,另一种方式也可以表达吧。
我拉着他出去了,把一众尖叫的人群留在了身后。
晚风轻起,夜色美轮美奂,我被迫上升的心率还没有完全降下来,一时间也无暇顾及这样是不是太过随便草率了。
但其实我已经琢磨了好久了,否则也不可能出来玩还非悄悄把东西带着。
我把那只秦烬其实早已见过的,包装精致的黑色小盒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时,已然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脑子里白茫茫一片。
秦烬却在这一刻一把按住了我的手。
“不可以。”
他深色的眼睛倒映着漫天星辰,像是我们头顶银河的幕布,那双生得过分诗意的眼睛正看着我,他很认真地说。
“这种事,要我来。”
我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非要跟我争个高下,请问有什么区别吗。
我心想我手都摸到口袋里了,这人竟然还能喊停,真是不解风情。
“可以把你的东西先收好吗。”他道,“你以前说,其他要看我表现,让我自己争取。”
“那你就看我的表现,看我跪下来求你把我收走,你要是觉得满意了,再给我,好不好?”
我眨了眨眼,无端心悸,小小地“嗯”了一声。
玩了几天,我正好想起来那件一直没有做的事,便带着秦烬去打耳洞。
我其实也有点想要一个,完全是因为我对少年时期戴耳钉的秦烬爱屋及乌,我至今想起来他那副模样仍会被惊艳到。
而且这样的话,就可以再去订制一对银环,我们一起戴。
有时候也有点奇怪的胜负欲,我会想,我好好倒腾下自己,能比秦烬那个家伙好看个一分半点吗,要求也不高,稍微一点点就行。
店铺老板是个眉上鼻中和嘴上都打了一排钉子、留着小胡子的青年男人。
我一脸震惊地扫过他脸上善良的银色挂件,却也不敢多瞄,显得我对人家的打扮有什么意见似的。
我只是纯粹产生了一点好奇,还有一点点心里没底。
趁着老板进里屋去准备,我压低声音,悄悄地问秦烬。
“什么感觉?很疼吗?”
秦烬摇摇头:“一点也不。”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如果你害怕,可以看着我。”
我“噗”地笑了:“看着你能干嘛,你能止疼吗。”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鼻尖,轻声说:“其实是我害怕。”
他一字一句诚恳道——
“是我想能够一直看着你。”
我默默腹诽道,你这样一脸不正经,说我害怕,真的很假诶秦总。
结果的确不怎么痛,好像只是过去了一瞬间,或者一眨眼,我觉得耳朵那儿热了一下,就结束了,甚至还不如我们平时某些活动时来得感觉更强烈一些。
秦烬果真全程都看着我,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漆黑的目光仿佛要把我整个人吸进去一样,我差点真的以为他在紧张。
老板调侃地说,你们俩可真腻歪,人家新婚的小夫妻都没你们能黏糊。
秦烬笑了笑,说,因为这是我这一生中很重要的时刻。
老板哇了一声,而我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
接下来大概有一两周的时间要小心防止感染,这方面我完全都不需要操心,反正秦烬有经验,他说什么我听他的就是了。
走出去的时候,我又一次问他:“所以你当初究竟为什么会打耳洞啊?纯粹叛逆?”
“嗯。”秦烬答道,他静默了有点长的一段间隔,才说,“……还因为,有个人说我戴耳钉应该会很好看。”
我:“啊?”
莫名心里都有点酸酸的,我心道,谁啊?这种事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
秦烬轻扫了我一眼,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我在学校外面见过你一次。”
我更加傻了眼,完全没有跟上他跳跃的思维:“……啊??”
“你和……”他说,“……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我完全处于茫然状态,非常努力地回想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忆起那应该是我高三毕业前后的事。
秦烬口中的漂亮女生确有其事,长相应该是那种非常浓墨重彩,让人很容易一眼记住的明艳类型,故而到现在我还稍微有点印象。
有一阵子,她家就住在我家附近,一来二去,讲过几句话,后来衍生成她有事没事就总爱来找我陪她。
就算再迟钝,我大概也能知道对方正在追求我,只不过那时我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的性向,故而答应了或许可以相处看看。
有一次她拉着我去了附近的商场,整个商场一楼有一半都是贵价奢侈的首饰店铺,她看起来很高兴,左顾右盼地穿行在亮闪闪的珠宝柜台之间,尽管就我们那时的消费能力来说,每件商品后面的一串零都所以令人望而却步了。
跟在对方后面逛了没多久我就开始有点犯晕,因为到处都太亮了,我眼前都在一阵阵发黑,说实话,在我眼里那些昂贵的金器银饰都没有任何区别,连造型都大差不差。
青春正艾的女生兴致勃勃地叫柜员将她看中的款式拿出来给她试戴,她一边小声跟我吐槽,说,太贵了,只有耳钉自己还勉强负担得起。
我配合地点点头,正巧瞥到不远处某个青年人的身影,他应该只是正巧路过,我也完全没看清他的正脸,只随口指着对方感叹了一句:“耳朵都能长得这么好看的话,如果戴耳钉一定很漂亮。”
即使不看正脸,我自然明白对方是个男性,在传统观念里或许有人会觉得男性戴这些首饰很奇怪很离经叛道吧。我不知道,我只是遵从内心这样随口说了一句而已,很多东西和世俗的目光都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那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黑色的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背影挺拔而高,我记得他耳后贴着一块泥土色的补丁,像是被人用拳头砸了,好像一只落难流浪的野兽,仍然竖着刺,你如果上前摸他的脑袋的话,一定会被狠狠咬一口。
我没说出来的词是,那不仅是漂亮、好看,这种信手拈来形容词好像都只一种廉价粗劣的临摹,我真正想说的是,那是一种极致的生动,让死物变活,性感、欲望、黑或者白,无数最明亮的色彩,汇聚成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