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了蹙眉,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最终决定让他去门口坐着,等我和市场部经理谈完了再议剩下的问题。
叶椀晨好似有些不愿,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耷拉下脑袋,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乖顺地小声说:“我都听陆总的。”
我将市场部经理“请”进会议室,锁上门。
他大概已经预感到我要同他算账,在我发话之前立刻主动坦白道:“老板,这……我之前都跟您说好的,我也没把您安排在拍摄剧本里,我真的不知道大家热情这么高,他们都是开玩笑的,您多担待、多担待……”
我直截了当地问:“你跟外面那个网红,叫叶椀晨的,签合同了?”
“啊,签了。”他愣了一秒,“陆总,您之前认识叶先生啊?”
我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语速极快地一连串问:“先别管这么多,我问你,你跟他订协议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这人哪儿找来的?”
叶椀晨的出现未必是巧合,我心道我之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我感觉异常不快。
“陆、陆总……您先别着急。”他脸都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我之前跟您说了这个提议您也同意了,我心想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就直接……嗯,直接跟对方谈了……”
“行了,废话这么多。”我敲了敲桌子,“合同呢?拿来啊。”
他把合同调出来,我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发现事情还真有些棘手。
任何商业合同为了具有一定的约束力,一般都会出具相应的、相对严苛的违约条例,市场部经理这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太过财大气粗,竟然大手一挥直接在合作时间那一栏填了半年,而且提前给对方支付了一笔不菲的佣金。
我问:“他是什么网红啊?有名气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呃,是这样的。”市场部经理向我解释道,“这位叶先生是最近半年很红的一位教育主播,但他平时也爱好做一些生活视频……”
他调出手机里的视频播放APP页面给我展示:“他前阵子做了一个不同语种的小众景点种草系列,热度很高,我想着和我们这次摄影产品的概念还蛮契合的……”
“陆总。”他打量着我的神色试探道,“您是对这个人选不满意吗?您看一下这个视频,他的形象和气质真的非常符合……”
“而且对方特意提出希望跟我们长期稳定合作,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事可遇不可求……”
只见手机上,叶椀晨在屏幕前尚显得稚嫩羞涩,却靠着出色的长相圈获了一大批“姐姐粉”。
“停停停。”我按掉正在播放的视频,“行了,情况我了解了。”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此时指责他已无济于事,何况叶椀晨既然是他按照流程办事挑中的人选,我亦无可指摘,说到底,我不希望叶椀晨出现,仅仅是因为我的私人原因,强行违约倒显得我过于感情用事了。
“之后的合作安排你是什么打算?”我道,“一直让他来公司?”
“不不不。”市场部经理赶紧说,“就,就这一次,您要是觉得不妥,我们这里还可以改……”
“行。”我说,“那就尽快录,让他下午之前离开。”
出了会议室,我发现叶椀晨就坐在我办公室门口,见我出来,他立即站起身,大大的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
我本来的意思是让他公司外面的走廊上去等着,真不知道谁允许他呆在那儿的。
我用眼神示意市场部经理赶紧解决,径自进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秦烬正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望着他在午后耀眼的光线中被镀上一层金边的挺拔背影,心想,他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就比我更像一个名副其实的总裁。
他听见声音,回过头,满脸阴郁,表情冷峻地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在沉默的空气里,他用一种让我后背发凉的危险口吻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刹那间,我内心只觉得无比荒谬。
我不明白,我是真不明白,他如今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质问我,他凭什么质问我?
“我跟他睡过,我跟他上过床——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吗秦烬。”
我逼视着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道。
话音一出口的瞬间,秦烬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寒冷,如同一只进入猎食状态的凶兽。
只是一时间我完全忽略了这危险的信号,仍旧不断地搜刮着措辞刺激他——
“无论我跟谁好过,这都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唔!”
一句嘲讽的话尚未说完,只见他那张深邃立体,冷峻的脸在我眼前骤然放大——
唇上顿时一痛,熟悉的触感就好像将我整个人通电了一样,从头麻到脚,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脑中完全没了方向,甚至连组织词汇骂人的能力都消失了……
我像一根冰棍一样僵在原地,他早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强硬地撬开我的齿关,长驱直入,以一种蛮横而不容抗拒的力道与我纠缠在一起。
口腔里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痛觉是最鲜明的触感。
他的手习惯性地托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牢牢按住,这是他以前同我接吻时保留的习惯。
我有时真的觉得他是条凶恶的狼狗,爱咬人不说,每次这个姿势下,他都几乎让我难以动弹,连我感觉自己快缺氧时都不能挣脱,简直就好像我是他掌下的猎物,他差点要将我活剥吞噬殆尽似的。
我迟钝的大脑在身体快要窒息前终于反应过来。
“秦烬!”
我用力推开他,气红了脸,直接毫不客气地兜头扇了他一耳光。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个淡红的手掌印。
秦烬被我打得终于松开了手,却丝毫未曾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神色不变。
我看他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更加来气,他刚才的举动真是让我彻底破了功,我恼怒地大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现在这算什么?我都能告你性骚扰!”
秦烬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沉声道:“分手?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哈?”我笑起来,是真觉得他说出的话怎么这么荒诞离谱,我脑子已经完全沸腾了,彻底不清醒了,在这种时候我一般会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我明知在剧烈的情绪上头之时我会做出许多不理智不正确的事情,但……
随便吧妈的,都毁灭吧。
秦烬这个逼先招惹我的,我管他这么多。
我用尽一切此刻能想到的刻薄词汇,充满讽刺地冷笑道:“姓秦的,我需要你答应?你在医院里瘫了三年,死人一样,我随时随地都能拔了你的呼吸管,现在也不用费劲在这里跟你扯皮,毕竟你死了可比活着的时候让我省心多了……我用的着你答应?我在操别人的时候你这个植物人能说得出话吗?嗯?”
秦烬的眼睛里如同燃烧着漆黑的火焰,他压着嗓子,低低问:“那你为什么没有?”
我蒙了一瞬:“……什么?”
——那你为什么没有拔了我的呼吸管?
他说。
“既然这么恨我,我早已给过你这个机会,你随时随地……”他缓声道。
“……都能杀了我。”
第10章 大蘑菇
秦烬把我惹毛了,我决定当晚不给他喂食,当做惩罚。
不仅如此,我还打算把他带去一家星级餐厅,点一桌子香喷喷的精致菜肴,让他在对面坐着,看我吃。
这就是他以错误的方法使用了嘴之后的下场。
这个报复方法可真不错,我相当满意。
下午的时候,我让秘书周怡提前订了一个两人位,她露出了八卦的神情,随后很快点头道:“好的老板。”
我注意到她的视线正落在我红肿,还破了一个小口的嘴唇上,但我想她大概是在努力维持自己冷静商务的形象,所以整个人表情很扭曲,想笑又不敢的样子。
周怡进来的时候我把秦烬关在了办公室的里间,没让他出现在人前,但周怡来我家给我送合同的时候就见过秦烬,后又眼睁睁看着秦烬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我的办公室,刚才整间办公室就我和秦烬两个人,我的嘴怎么回事、其间都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一眼就明白了。
在下属面前出丑让我对秦烬的怒火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真该死,谁能想到,我居然被自己养的宠物狗咬了。
还好办公室里的抽屉备了几个口罩,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随手放在那儿,总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周怡走了之后我把秦烬放出来,让他老老实实在一边等我,我假惺惺地说等我下班让他跟我一起吃饭。
秦烬神情复杂地扫了我一眼:“你确定要戴着口罩?”
“怎么了吗?”我语气相当不好地反驳道,“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我不要办公了?不戴口罩你说怎么办?”
他盯着我,幽幽道:“这样看起来很奇怪,太欲盖弥彰了。”
罪魁祸首,害得我这么狼狈的人是谁啊?他居然还有脸说。
我气得真想现在就拿起皮带抽他一顿,但那样太不雅观了,何况为了我之后的报复大计,我决定先隐忍不发,伺机而动。
“我警告你,没有下一次。”我咬着牙,狠狠地道,“你再敢发疯,我把你整个打包丢出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唔。”秦烬插着口袋应了一声,表情淡淡的,“我刚才激动了,抱歉。”
他说:“下次一定提前征得你的同意。”
谁他妈跟他还有下一次?!
我抄起文件夹砸在桌子上,感觉脑袋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滚蛋!一边凉快呆着去,老子现在不想看到你。”
晚上,我故意拖到了八九点才离开公司,这时候我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许久了,而同样快一天没吃饭的秦烬想必也够饿的了。
他在我工作的时候倒是很安静,从不打扰我,让我差点忘了办公室里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走吧。”我拿起外套冲里间的秦烬说了一声,他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我的备用电脑,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敲击,他看起来神情很认真,不知道在电脑上干什么。
他闻言抬起头,应道:“嗯,好。”
他合上电脑屏幕,跟在我身后。
我们去了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它就开在市中心摩天商厦的顶层,窗边的位置自上而下能够俯瞰整座繁华都市的夜景。
一家店人均消费在几千,布置得典雅华贵的大厅内,多数是穿着体面、打扮端庄富有闲情的客人,而我和秦烬两个人一个嘴上破了皮,一个脸上留着很淡的巴掌印,场面一度有些怪异的滑稽。
落座后,服务员送上了两本菜单,他随手翻开看起来。
见他丝毫没有察觉我的阴谋诡计的无知模样,口罩下,我微微扬起嘴角。
“秦烬。”我叫他。
面前垂着眼的秦烬抬起头。
我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悠悠地说:“你不会以为我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吧?”
他手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无奈起来,好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可真是……”
他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怎么了?我冒出一个问号,难道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个心胸宽广的家伙吗,开什么玩笑。
睚眦必报如我,必定要让他好好尝尝招惹我的滋味。
我挥了挥手,叫服务员来点菜。
半小时后,我们面前一张不大的方桌上摆上了芝士焗龙虾、帕尔玛火腿佐蜜瓜、黑松露鹅肝烩饭和三色提拉米苏。
摆盘如同艺术品般一道道色香俱全的餐品在窗外夜景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慢腾腾地动起了刀叉,在秦烬面前动作优雅地切着雪白多汁的龙虾肉,入口之前还故意用叉子叉了一大块肉在他面前不着痕迹地晃了一下。
面前的秦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那种捕猎般凶狠的目光又出现了,几乎是露骨地落在我脸上,我觉得他纯粹是饿的,瞧瞧,眼睛都绿了。
好惨哦。
然后我一口满足地咬下鲜嫩带着奶香味的饱满虾肉,不紧不慢地咀嚼着。
一顿饭让我足足吃了一个小时,秦烬全程就这么干看着。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并没有在注意眼前的菜肴,而是一直盯着我……
我终于毫不意外地把自己吃撑着了。
我感觉胃里的食物已经堆到嗓子眼了,再多吃一口我都得吐,最后磨蹭了半天只好悻悻地放下手里的餐具。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秦烬开车。
“今天你看起来很开心。”秦烬一边开车,一边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道,“满意了?”
我本来都靠在副驾驶上快睡着了,因为实在太饱了,闻言立刻一个激灵,说:“当然没有。”
如果只是饿他一顿就算了事的话,那这惩罚也太轻了。
很快时间到了周末,本来周六早上是清洁工阿姨来做保洁的固定日子,我让她暂时不要来了。
我准时在周六的早晨七点钟把秦烬从地下室提溜了出来,尽管这样我自己也少了一个睡懒觉的机会,但折腾他让我兴致盎然,完全感受不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