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剧组都是群人来疯。程识本来就有点社恐,一条舌头哪里辩得过那么多张嘴,这会儿再想溜都溜不了了,半推半就被拉着坐下摇骰子,“我不会玩这个。”
“哎呀很简单的,玩几圈就会了,我们教你。”
大家都兴致勃勃,他也不好意思太扫兴,在事情失去控制之前,先把钟鱼从楼上叫了下来,好歹把小君托管给她照料。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就问了任明尧这情况怎么处理,得到的回复是“跟他们玩玩也行”。
“别喝太多,免得又要哭到半夜,明天头疼。”任明尧叮嘱。“我这边马上就结束了,很快回去。”
就这么几句聊天,大家都朝他挤眉弄眼的,就跟他们说了什么不正经的在当众调情似的。
这帮人跟宋子扬是一个调性。据说任编剧喝酒很厉害,可惜今天不在场,摇骰子时就起哄要程识替他摇,输了就存一杯。程识不懂这些,还以为是必须的规则,也就没能推辞掉。
任明尧收工过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存了十几杯酒。程识喝得有点上头,感觉差不多了就没再接着和他们一起闹,独坐在旁边醒酒,单手撑头靠着桌子,灵活的手指转着玩儿一只空酒杯。
跟早上见到的程识不是一个样了。头发乌黑肤色雪白,又被醉意熏染得双颊泛粉,一双眼睛水光潋滟生辉,看着他半嗔半怪地抱怨,“我就说替你喝……他们不让。”
“没事。”
任明尧看着他问,“剪头发了?”
“嗯。”程识边笑边点头,带了点小小的得意,“好看吧。”
任明尧仔仔细细地打量,也点头说,“很好看。”
然后真就坐过去,一杯一杯地喝完了程识给他输的酒。
他来的时候大伙还正喝得热火朝天,没太注意。他自己坐下喝的,速度很快,可喝到只剩最后两三杯时,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发现了,一瞬间起哄声就形成了包围圈。
程识露出担心的表情,“喝得这么快对胃不好。”
“偶尔一次不要紧。”他知道程识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没打算多待,喝完了酒就站起身去抓程识的手,“回去了。”
“诶!哎哎哎!怎么就回去了啊明天上午又不拍摄,不能走!”
有人特哥俩好地揽住程识,从他身边带开几步。刹那间坏心思一上来,又往他身边推了推,“要不这样,亲一个!不亲一个不能走!”
“哎对!亲一个!”都是对程识慕名已久的吃瓜群众,听到这儿彻底沸腾了,咋咋呼呼地把两人往一块儿推。
“亲一个!亲一个!不亲一个不准走!”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来迟了
好在字数争气
大家火速晚安
mua!
第41章 你今天特别好看。
钟鱼领着程晓君在旁边卡座喝果汁, 瞥见这情形立马伸手挡住:“小朋友不可以看!”
“……”
程识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他离任明尧越来越近,仅有的两步距离被人恶作剧地往前推了一把,踉跄撞到了对方身上。众目睽睽之下身体相贴的瞬间, 他心慌意乱脸红得快要滴血, 下意识别过头地避开,“别闹了……”
这点小小的抗议在周围的笑闹声中几乎没有存在感。任明尧眼底的光芒却暗了暗,被酒劲催动着燥热的,蠢蠢欲动的兴奋也冷却到理智范围内, 低头在他耳边安慰了句,“别怕。”
下一秒,带着酒热的嘴唇与发烫的脸颊温度相融, 引得周围一片不满的抗议, “嘁——裤子都脱了给我看这个!”
“哈哈哈是谁!谁的裤子飞我头上了!”
“就亲个脸蛋也太敷衍了吧!怎么还拿我们当外人啊!”
“……”
“干嘛呢干嘛呢?带我一个!”
宋子扬去找车位停车, 来迟一步, 正兴致勃勃地往包围圈里挤时, 余光不经意间跟角落里的钟鱼撞了个正着, 忽然增亮不止一倍, “我靠……”
“行了!闹什么, 真当明天都不用工作了吗?”
任明尧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另一只手拥着程识颇有技巧地转换位置, 语气陡然放轻了不止一度,“先带小君去睡觉。”
“……嗯。”程识如蒙大赦, 一眼都没好意思往回看, 脚步加速去接孩子。
宋子扬被强行拽留在原地, 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钟鱼走了, “我女神……”
“跑不了。你先留下。”
任明尧一瞬间完成控场, 知道放走了程识这群人肯定要继续闹, 还顺手给自己拉了个垫背的,“留下陪我喝酒。”
“哎。”宋子扬还不死心,拧着身子往电梯口看,直到女神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长叹了一口气,“行吧。”
起码是见着面了。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他都快以为钟鱼为了躲他是出国深造去了。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恶劣分子歹徒之类的吧?可能就是缠人了点,但也不至于躲着我啊。我就是想看看她……说几句话什么的。”
“她应该是来找程识玩。”任明尧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被罚的酒推到他面前,“还有机会见面,明天再说,先借酒浇愁吧。”
宋子扬惆怅地哼了一声,送到手边的酒倒是来者不拒。
是男人就得在酒桌上交流感情。上次跟程识喝得半斤八两,他后来还想再约一局来着,今晚是个好机会,可程识早早就走了。
“他回去哄睡了孩子,说不定还得加班画画。”
任明尧看到他行李箱里还带了电脑和数位板,“别烦他。底下这群人疯疯癫癫的,闹起来他吃不消。”
他待过许多组,每个剧组的氛围不同。拍戏就像急行军,每天还都有不同的变化发生,熬夜通宵都是家常便饭,连带着休息时间也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恍惚错乱。人生得意须尽欢,指不定下一场戏就拍到天亮拍个没完。
“你们俩既然都有工作,那回头就请个阿姨来家里帮忙呗。”宋子扬想当然道,“又得自己工作又得带孩子,家庭主妇都吃不消。”
任明尧却摇头,“他会以为我想赶走他。”
如果没有那场天灾带来的困境,程识不可能会愿意跟他住到一块儿,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以家政的身份留下的,一天没做家务都住不安心。
宋子扬就不懂这种心理,觉得都搞对象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倒是任明尧说出这番话,让他刮目相看,“谈恋爱还能让人转了性子?这么细心真是不像你。”
这种事情上任明尧原本应该跟他是同一类人,现在心理想法都转变了,想也知道是最近同居带来的影响,“你说你们俩要是大学时候就在一块儿,现在是不是也挺多年了。没准儿他能把你潜移默化成第二个家庭主夫呢,嘿,那你这剧本里的感情线不也有救了。”
“……”
任明尧懒得跟他胡扯,“喝酒。”
宋子扬又开始叹气,“回回说你的事都不耐烦。那行,说我,说我女神,我告诉你我这一说可说不到头了啊……”
任明尧不在焉地听着,知道即使不用附和,这哥们自己也能说得乐在其中,就只出个人,坐在旁边正大光明地走神了。
说起程识没去大学的事,他心里一直存着疑影。但程识只说跟他没关系,别的也不让问。他怕提了程识要生气,许多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可还会是因为什么?他没法儿问,也不敢细想,怕一旦想得深了,好不容易连在他和程识身上的那根红线就会被绷断。
“这个组跟完,你是不是就没活儿了啊。”宋子扬喝差不多了,趴在他身上想勾肩搭背,被他不耐烦地甩开,开始呜呜呜,“别嫌弃我!不准嫌弃我!我好想要个老婆啊。你能不能劝劝你老婆,帮我追追我老婆?”
“……”
任明尧一脸“我不想跟傻子说话”的表情,起身想换个地方,被他拉着不让走。
“哈哈!我知道了!”
片刻后,傻子突然开窍,“你也没有老婆!”
**
在事情越变越乱之前,程识带着自家宝贝回到酒店房间。程晓君一无所知地打着哈欠。
钟鱼也从看热闹的态度变成了糟心,“宋子扬怎么也来这了!真是阴魂不散。”
“不知道,应该是工作吧。”程识恍惚地应了一声,揉着脸进了洗手间,打开凉水扑到脸上试图清醒。
他酒量还行,刚才的惊吓就足够将他从微醺的状态里踢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当众被寻乐子的羞耻感和关在胸膛里一声一声撞击般沉闷的悸动。
现在都还在撞。他忍不住把手放在胸前,懊恼地按了按,仿佛想把这动静给按回去赶紧消停了。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才发现自己在干傻事,连忙蜷起手指,胸前留下几个湿润的指印。
“我还以为刚才你们俩真要亲上呢。”
钟鱼起身晃到洗手间门口,看到别人也在糟心,莫名觉得自己的烦恼也不算很烦恼了,揶揄道,“也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嘛。”
程识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反驳,“他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啧,你又护上了。”钟鱼无所谓道,“这是不是就人家说的,小两口的情趣?反正我是不懂。”
“……”
程识拉下毛巾擦了擦脸,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啊。”
他从不觉得任明尧做错了什么,也不认为那是“迟来的深情”。只是他知道的太迟了而已。再说,上学的时候大家都想着最重要的是不能耽误高考,连他在最贪心的时候,也是想着等考上大学以后才能跟任明尧表白的。
“他自己在楼下,应该没事吧。”脱身之后才想到这个,程识有点后悔,“我是不是不应该把他一个人放在下面?”
如果不是他出现在酒店里被别人认了出来,任明尧这会儿正常收工,都已经回来躺着休息了。
“哎呀,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再被灌场酒吗。你就是太容易心软了。他既然喜欢你,为你挡这点酒不是应该的么。”
钟鱼说,“你是没见过他们在大学喝得有多凶,直接把我对咱们班长以前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的印象都颠覆了。”
“他大学时喝酒很凶吗?”程识意外道。“可是他高中的时候从来不喝酒的。”
“高中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着就不像。估计还是被他们寝室那帮牲口给带坏了,怎么说来着,搞艺术的都容易放飞自我。”
钟鱼回忆道,“那时候我到他们学校区玩儿……可能男生都容易撒欢吧,从高中到大学乍一脱离束缚,可不得好好释放释放天性么。”
“不过任明尧还算好了。就我知道的,也就大一大二喝得疯了点,大三之后就收心了,很少喝醉。也没再跟那群人似的夜夜笙歌,算是挺有事业心了吧。”
程识安静地听着,间或想起上次宋子扬来家里和他拼酒时的话。脑海中七零八落的拼图一点点凑起来,组合成清晰的线索。
他一直以为任明尧是毕业了之后参加工作,需要应酬才开始喝酒的,但好像并不是。
任明尧尽了最大的努力升入大学,期待着能在那里遇到他。可是希望骤然落空,尽全力到达的地方也变得没有意义,就在自我放逐里填满了前两年的空白。后面为了转移注意力重新振作,才把生活的重心放到工作上。
程识想得八/九不离十,其中只有一条是他还不知道的。
任明尧开始远离酒桌避免喝醉,是从那次被灌迷糊了吐露出“初恋”的情况之后。不想再在那样乱糟糟的情况下提起程识的名字。
这份执着就像他今天抗拒在众人面前跟任明尧公开调情,有种难言的默契。深情并非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长久的存在。即使在一片轻佻的玩笑中也被人小心的呵护着,由此显得越发珍贵。
“你在想什么啊。”钟鱼好奇地戳他脸蛋,“越来越红了。”
“……”
冰凉的指尖点在脸颊上,程识被拉回了神,怕藏不住心事就开始赶人,“没什么,好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早点休息。”
“哦……哎对了,明天要是宋子扬还去骚扰我,我可就躲你这儿来了啊。你明天出去玩可叫着我一起。”
“知道了,我会叫你的。”
程识送她离开,帮程晓君洗漱,收拾停当后试探着给任明尧打了几个电话,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大概是底下太闹腾了听不见手机铃声,总没人接。
不会被灌出什么问题吧。
程识记着自己最初在医院急诊部遇到他,深夜里苍白的脸色背上他那副低气压的神情很有些吓人。
可是万一下楼又被缠住,就不一定多久能上来了,程晓君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不太放心。程识担心得睡不着觉,到头来真像任明尧说的,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画画,一边工作一边等他。
将近凌晨一点时,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跟平时的敲门声不同,今天简直是拍门了,砰砰响的急切心情惹得他也一下子慌起来,还以为真喝得不省人事了,跳起来去开门。
没想到任明尧是一个人回来的。走道都挺直,除了眼皮上浮起一层薄红,神情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异常。
“没事就好,快进来。”程识舒了口气,“难受吗?喝点热水……”
他转身想进去倒水,不防手腕被用力攥住一把拉了回来,陀螺似的转了半圈,被迫面对着门外的醉鬼,“……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