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的海岸,总是美丽而多情的。那里有崎岖的山脉,恒古不变的海浪,高大雄伟的城堡。斯凯岛,正是在苏格兰海滩上的美丽岛屿。
贵族奥兰多伯爵,世袭了这片美丽的领地。
而苏格兰的人们都知道,奥兰多伯爵拥有一百名的姬妾,奥兰多伯爵拥有四百名奴隶,还有,奥兰多伯爵拥有一名国王亲封的护国骑士。
海风从遥远的北放吹到这片美丽的海岸,被波浪翻卷的石滩上,一名身着灰蓝便装的男子站在乱石上,墨黑的长发,英俊的侧脸,只静静站立已如一副画般。
"提尔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一个金发的少年边喊边跑过来。
男子回过头去,似笑非笑地说:"凯特,我看无论我躲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吧?"
少年的表情有些着急:"提尔大人,快些回去吧!领主大人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漂亮的美貌扬起,神情不屑一顾:"比起参加这些无聊的宴会,还不如到海边吹风。"
"提尔大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说!领主大人的宴会请的都是皇都的贵族,我们领地的富人都想参加哪!"说罢拉起男子的手就要拖他回去。可惜他小小的身子力气不足,使足了劲竟然也没能将那男子拉动半分。
看他那么卖力的样子,男子头疼地拍了拍脑袋:"凯特,你能不能当作没找到我啊......"
"不行!"
小凯特努力地挪动着,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左手一伸,轻巧地揪住那少年往肩上一扔,扛着就走。
这一下子的天旋地转吓得小凯特哇哇大叫,男子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笑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别吵了。"
"哦哦......"小凯特知道他屈服了,乖乖地任他像麻包袋一样扛着,边是盘算起来,"提尔大人,你不能穿着粗布衣袍去参加宴会啊,对了!就穿上次那位英格兰女伯爵送你的那套......"
"行了,凯特!"男子皱着眉头,"再说下去我就把你丢海里去了啊!"
"啊呀不要啊!提尔大人!我不会游泳啊!"
夜幕降临,奥兰多伯爵府上的大厅灯火辉煌。上层贵族的宴会自然是奢侈豪华,但来参加的贵族们目光并不止于注视那些精致美味的食物以及香浓可口的美酒。不少贵族领主趁机替自己的女儿物色年轻才俊,美丽的贵族小姐们穿戴着奢华的衣裙,饱满而诱惑的胸脯,更用那紧紧的束腰凸现那玲珑的线条,无论是年轻还是年长的男人们的眼睛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可那些女孩儿们的目光却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是个迟到的骑士,从他简便的装束及比欧洲人贵族奶白色的肌肤略深的小麦色皮肤,可以知道他并非贵族,但在女孩子们的眼中,那漆黑如夜的头发以及东方人于别不同的典雅气质,都是那般的神秘与无懈可击。
女孩们都想上前,可偏偏那个人从进来开始手里便一直拿着东西,不是盛满美酒的酒杯便是堆积美食的碟子。此刻他正背靠墙壁,躲在角落的地方一手捧着碟子,一手拿着银叉,认真地品尝着熏肉肠。
可偏偏就算他躲在不起眼的地方,他如同发光体般的相貌都教人无法忽略。
在女孩们恋慕中,夹杂了嫉妒的目光。
几名衣着华丽的男子穿越人群走到那迟到的骑士面前,其中一人语带嘲讽地冷笑道:"哟,我以为是谁像狗一般躲在角落里,原来是提尔∙萨菲斯。"
骑士稍稍抬头,扫了他们一眼,并未作答,继续低头认真地吃着碟子里的食物。
那挑衅的人没有得到回应,顿时恼羞成怒:"你!!"
旁边有人止住他的冲动,说道:"亨特男爵,您怎么跟这种人一般计较?不过是只受人差遣的黄皮狗罢了。"
骑士仍然没有抬头,但低垂的黑发却遮盖了眼角闪过的一丝寒光。
"哦哦!您不说我倒还忘记了,这位提尔∙萨菲斯骑士大人曾经受国王封赏为护国骑士啊!不过可惜却不知好歹,竟敢去追求国王最心爱的小公主!最后落到个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返回皇都的放逐!哈哈!这该怎么形容哪?"
有人嘲笑地搭嘴:"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对!哈哈哈......"
握叉的手稍稍一紧,骑士迈前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黑砾石般的眼眸射出如同刀芒一般的目光,骇人的煞气叫那几名贵族心中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两步。
"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亨特男爵的声音几乎是抖着的。
骑士心中嗤笑,这些一个眼神便吓得屁滚尿流的上层贵族,若是以前早就被他拖到后花园去一顿好揍,只是今天是自己的领主举行的宴会,再怎么不给面子也得等到宴会结束了再说。
"男爵大人,过去已经是过去,提尔已经忘记了。护国骑士的封号陛下已经收回,我不过是个领受伯爵恩赏的平民罢了。"说完,向那几名贵族微微一弯身,便穿过众人离去。
等他走远了,那几个被他气势所撼的贵族才回过神来,在众位贵族小姐鄙视的视线中灰溜溜地散去。
提尔站在城堡露台上,背后是嚣盛的繁华,而眼前,月光的碎片撒满浩瀚的海面,他爱上的就是这片宁静而美丽的海岸。
皇都那如同腐朽的繁华在大海面前如同细沙堆砌的城堡,只需一个海浪便溃散无踪。在华丽的宫殿花园里,那道美丽而娇贵的倩影,如同月亮般可望不可及的人儿,在心底至今无法磨灭的烙印也只有在这一个能够稍是抚平。
忽然,提尔注意到非常遥远的海湾岩石边,有几条犹如鲨鱼般的黑影,灵敏地靠近海岸。那里是浅滩,按常理鲨鱼这样的大鱼没有办法游近才是。
心中不禁一惊,便在此时,其中一条黑影中闪出一点火光,而那火光如同飞速的流星般滑过长空向他的方向射来!
提尔连忙侧头闪过,那火光划过他的脸颊,"嗤!"的一声插入他身后的墙壁。提尔转头一看,插在墙头的竟是一支燃烧着火焰的利箭!
"不好。"
提尔再看那岸边,只见火光已如同飞蝗一般向城堡袭来。
锋锐的利箭带着烈火穿破窗户,直袭屋内,正在狂欢的贵族们懵然不知,一支利剑凌空袭来,"嗤--"穿透了一名正在跳舞的男人的头颅,站在他对面的美丽女士尚未来得及发出惊呼,"扑!!"胸口一疼,她惊恐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左胸已被另一直箭穿透。
两人"啪嗒"摔倒在华丽的阿拉伯地毯上,鲜血慢慢地涌出。
贵族们震惊地瞪着人群中的两具尸体,尚未来得及反映,只听"飕!飕!飕!!"的箭尾响声,火箭从窗户普天盖地地射来。在场的人惊恐地尖叫起来,大厅顿时乱成一团。
提尔跳下露台,从腰间抽出佩剑,边挡下袭来箭,边在慌乱的人群中搜索。其间那些毫不留情的箭矢不断击中那些惊惶乱窜的贵族,不断有人被射中,或死或伤,哀嚎跟尖叫让这一刻钟前还如天堂般的大厅此刻如同地狱般恐怖。
终于教他找到躲在餐桌下幸免于难的奥兰多伯爵,其时那张餐桌上已插上了几支火矢,上面燃起了熊熊火焰,但奥兰多却抱着脑袋躲在那里。提尔一把将他从桌下拖了出来,挟住这位领主大人的下胁,手中长剑一挥,挡下两支火箭,将这位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的伯爵半拖半扶地带到厨房门口。
厨房门口躺着两具尸体,提尔认出其中一个被火箭贯穿了后脑,流着红色血液跟白色脑浆的尸体,便是适才那个出言不逊的亨特伯爵。他毫不怜悯地将尸体踹开,拖着领主大人推开门进入厨房,反手一关,只听门板上"噗。噗。噗。"几声闷响,要命的箭几乎是同时地射在门板上。
阻隔了大厅的惨叫声,奥兰多伯爵这才稍微冷静下来,颤抖着声音拉着提尔的手问道:"提、提尔......发、发生了什么事?......"
根据突袭的手法以及海边的暗影,提尔虽然不想这么推测,但还是肯定地回答:"海盗。是北欧海盗。"
"啊!!"
爱尔兰的人们都知道那些来自北欧冰雪之地的海盗都是些凶残狂暴的野兽,他们乘着那些叫人闻风丧胆的长体船出现在西北欧的海岸线上,只要他们看到可夺的财宝便会如同闪电般冲上岸来劫掠一番。没有人能预料他们下一次会出现在哪里,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见看到他们便是等于疯狂的杀戮与劫掠。
奥兰多伯爵颓废地跪倒在地,仿佛失去了一切希望般喃喃自语:"解放我们吧......上帝,别让斯堪的纳维亚人降怒于我们......他们会毁坏我们的土地,他们会残杀我们的女人和孩子......上帝啊,求你保佑我们......"
"啧!"危险近前,已容不得浪费时间在这里祈祷。提尔一把将奥兰多伯爵拉到墙角,拉开壁橱门将里面的食物全部丢出来,随即将肥胖的领主大人塞到壁橱里面。
"提尔,你、你要干什么?"f
"领主大人,委屈您一下了。"提尔不管他的哀叫,狠狠关上壁橱的门,并从外面下了锁。"大人,那些海盗应该不会光顾厨房,请您等他们撤走后再喊人劈开壁橱出来吧!"
"提尔......那、那你......"
"放心,属下出去看看。"
"等等......提尔......你、你不能丢下我......提尔!......"
提尔提剑冲出大厅,只见近岸的这座城堡已彻底被侵占。一群披挂着兽皮,凶悍狂暴的海盗正往大厅方向袭来。
他们个子魁梧高大,手里拿着染满鲜血的斧头与厚剑,咆哮着,嘶吼着,如同疯狂的野兽般叫人胆颤心惊。此刻他们正与领主的亲兵队战成一团,亲兵虽然穿着盔甲,但凶蛮的海盗手里的斧头狂猛挥舞,灵敏地寻找盔甲无法防御的部位,从咽喉、关节的部位重挫敌人,血腥喷涌在铺着华丽地毯的廊道上,死亡的腥臭弥漫在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提尔心知已难力挽狂澜,他站立在大厅门前,看着那群野兽将亲兵队噬杀干净,并往他的方向冲来。
第一个冲近前的海盗狂吼一声举起大斧向提尔劈来!
灰蓝的身影侧身一跃,在避开猛烈一击的同时左手借力搭在那海盗肩膀,右手长剑往左一送!只听"嗤--"的一声,利刃透那海盗颈脖而入,刺入内脏。但北欧海盗果然勇悍非常,即便死亡,那一斧的力量依然狂猛,"轰!!"岩石地面被他生生劈开两半,碎石四下飞溅。
提尔从尸身上抽出染血利剑,其余海盗已凶狠地涌上前来......乌云,掩盖了月亮。
一轮恶战,大厅门前已堆满了尸体,泊泊的鲜血如同溪流般淌下梯级。
"嘣!!"的一声,提尔手中的剑再次被重斧劈断,但他的对手脖子上被割出一条深长的口子,鲜血喷涌倒地身亡。
提尔丢掉断剑,在最后的这名海盗尸体身边坐下。手像断了般麻痹着,跟这些蛮人作战根本就像跟野熊搏斗一般,即便砍上数十剑,这些悍不惧死的海盗仍会在断气前作出最后的致命一击。自己身上也不见得有几块好皮肤了,左腿上翻卷出血肉的伤口他更不想去看有多深,反正总比趴在地上的尸体好。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城堡此刻一片死寂,提尔不禁庆幸之前填饱了肚子,否则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力气跟这群野兽搏斗。
抬起头,看到一群海盗托着宝箱跟装满战利品的皮袋从远处过来了。提尔不禁无奈笑了起来,心想自己要不要躺倒在地上装尸体比较明智。
只是,看他们愤怒跟难以置信的表情,应该是已经看到坐在尸体堆中央的他了吧?
提尔低下头去,摸索着挖出一把不知是谁丢下的剑,慢慢站起身来。
月亮此刻从乌云中探出脸来,亮光照射在提尔的身上,血污沾满了他的身体,他手上的宝剑,但那双锐利如电的眼睛,如同狩猎生命的死神般静静凝视着来者。
在很久很久以后,在维京人世代相传的故事中,有一名苏格兰骑士,如同欧丁之子,战神提尔般,站在无数的尸体中央,向他们最强大的战士举起了染血的剑。
他应该是死了,否则怎会觉得如同掉入冰窟地狱般寒冷。
但如果是死了,那为何会听到海浪汹涌的吼叫?
当提尔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铺天盖地迎头拍来的巨浪!!
若非他喉咙干涸得嘶哑而无法出声,他敢发誓,他第一句话一定是"上帝啊!!"
他到底在哪里?!
想爬起身,却发觉双手双足被牢牢捆绑动弹不得。只得用刚刚恢复视觉的眼睛张望。他在一条船上。而这条船,正在滔天巨浪的大海上!!而此刻的大海,昏天蔽日,大雨滂沱,海正在愤怒地咆哮着。
天啊,他到底在哪里?!
他勉强地扭过头去,终于看到了人影。那些魁梧高壮的海盗正忙碌地拉帆,控制着这条扁平宽大的船,在大自然无与匹敌的强大面前,这些海盗仍无畏地操纵着长体船灵巧地穿越巨浪,每当船身在浪尖上飞跃而过时,便听到他们咆哮般的大笑。
在这种虽是都会被海浪拍碎船体,葬身渔腹的恶劣情况下,提尔实在无法理解他们能如此镇定自若。居然还有两个人躲在风浪暂时吹不到的船侧大口大口地吃着干奶酪,提尔不能否认,自己即便拥有杀敌的无畏勇气,但与他们这种跟大自然中最恐怖的力量正面冲击而无惧的态度仍旧是无法比较。
即便是死在这些人的剑下,应该也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吧?
于是乎,他又闭上了疲惫的眼皮,听天由命去了。
独斗狼群
当他再次醒来,天地间已是一片宁静。
四周灰白一片,就像堕入层层的云雾中。
提尔想,或许这里是天堂吧?
但耳边听到了马匹的嘶鸣,以及听不懂的,像野熊低嚎般的北欧语。
依然在那艘长体船上。
他挣扎着企图坐起身,船板发出磨蹭的沙沙声,脚步声,突然,一张蓬乱的长头发与杂乱的胡子纠混在一起的脸从云雾中冒了出来。
提尔瞪大了双眼,企图分辨这张混乱得只看到两只眼睛的脸到底是人类还是鬼怪。
那张脸凑了过来。
他认得这个家伙!他是他最后的一个对手,也是他曾经遇到过的最恐怖的对手!这头像熊一样强壮的海盗,有着非人类的力量,他的斧头几乎把自己的脑袋破开一半。而提尔自然也不能割破他的咽喉。力竭当场昏倒,还以为马上要被杀了,现在的情况看来,自己应该是被俘虏了。
还没来得及瞪上他一眼,一只比打磨陶土器还要的砂纸还要粗糙十倍的手掐住他的下巴,左右翻看确定他清醒之后,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了几个低音,随即朝雾里喊了几句,之后又有一个几乎差不多一样邋遢的家伙过来,递给他一个牛皮水袋。那家伙伸手接过,用嘴巴咬开塞子,然后一捏提尔的下颚迫使他不得不张嘴后,就将水袋口往他喉咙里灌了下来。
"嗯!!--咕噜、咕噜、咕噜--咳咳咳咳!!"
强灌的清水让他呛得几乎断气,他好歹也曾是个骑士,可没想过最终死于喝水。
但他没有办法甩开那只粗鲁的手,只得拼命吞咽嘴巴里的水,至于从腮边漏过濡湿衣领肩膀的实在是顾不上了。那可恶的海盗将满满一水袋的水灌完,才丢开提尔站起身,空的水袋随手一扔转身走回雾中。
提尔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不曾试过如此之狼狈,恶狠狠地瞪着那家伙消失的方向,这样的屈辱迟早要这海盗加倍偿还!
这时四周异常平静,只听得海浪的波动,船体慢慢摇晃着,昨夜的暴风仿佛不曾存在过般,船体被灰白色的浓雾包裹。
船的另一头传来对话声,提尔感觉到他们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安,看来海雾让这群面对足以摧毁一切的狂风巨浪毫无所惧的北欧海盗怯惧。
从船头传出一声嘹亮的吼叫:"欧--丁--,欧--丁--,欧--丁--"叫声就像清晨教堂的钟声,洪亮清晰,仿佛能趋散一切阴霾般回荡在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