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母听着电话里儿子冷淡的声音,微微一叹,又说:“唉,没想到最终还是找一个冷淡症的……这样的话,也许你就不能感受到婚姻真正的乐趣吧?”
“婚姻真正的乐趣?”关初似乎有些不理解,因为他也不觉得母亲在婚姻里有什么乐趣可言。
关母苦笑一声,说:“这么说可能有点儿幼稚,但是爱情的滋味、信息素的契合……都是很值得体验的。”
关初没有回答。
关母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便匆匆把电话挂掉。
看着镜子里那张冰冷的脸,关初却想到了关母说的那句——信息素的契合。
也许,从一开始,关初被确诊了冷淡症之后,他就认为自己不可能对信息素有任何反应。
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会经历被信息素吸引的体验。
然而……
关初下意识地打开了放在柜子里的一个项链盒,黑丝绒的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条子弹穿成的项链。
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把盒子关上,锁回抽屉之中,转身穿上外套,去赴甑岩之约。
甑岩与关初的第二次会面,十分中规中矩的约在了高档饭馆,吃一顿烛光晚餐。
他们都不为此感到浪漫,只是认为这是“流程”里的一部分,他们按着走不会出错。
甑岩也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非常直接地提出:“我在宫廷供职,大部分时间都要值夜待命,一直住在内宫,即使婚后也当是如此,你对这样有什么意见吗?”
关初想说:啊,这不正好?我也把公司当家住啊。
两个冷淡症患者在一块,无性婚姻似乎就是必然的,同居自然也不是必然的选择。甑岩和关初一样是工作狂,在生活节奏这方面好像也是意外的合拍啊。
说起来,他和甑岩似乎还真的像关有云说的那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可是,真是如此吗?
对于一般人而言,天造地设,大多数时候指的是信息素的契合度呢。
可是……
关初一直对此不屑,因为信息素而对对方欲罢不能,是理智生物屈服与野兽本能的一种失败。把这种鲁莽的、下流的冲动粉饰为“爱情”,更是自欺欺人的骗局。
正文 第13章
关初捏了捏餐巾,表情变得更为坚定,对甑岩说:“我也认为彼此保留原有的生活节奏是最好的。”
甑岩看起来很满意关初的回答,又提出了一些实际得近乎冰冷的议题,来完善他们的协议内容,比如婚前财产的分割,婚后如何规范权利义务等等。
说起来,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就聊到这么“深入”又“实际”的话题。如果是正常人,都会感到不适的。
然而,甑岩和关初对此感到非常自然,就像是这件事本来就该这么办一样。
他们心里大约都松一口气:总算遇到一个靠谱的相亲对象了。
这一顿饭吃过之后,甑岩站起来,说:“我应该送你一份礼物。”
“礼物?”关初有些不自然。
甑岩对他而言,还是一个“不熟的人”,他不习惯收不熟的人的礼物。但转念一想,他收礼物倒是应该的。按照流程,第一次约会送礼物很正常。
甑岩说的“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他拿出了一个长条的盒子,递给了关初:“我觉得这个会很适合你,希望你喜欢。”
关初并未打开盒子,只是双手接过,礼貌地回答:“谢谢。”
甑岩也不像一般的“男朋友”那般,会带着期待地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见关初兴趣不大,甑岩也没再就礼物的话题上多说什么。
关初是回家后才打开盒子的。
见到里头的东西,关初不得不承认竟然还真有一丝惊喜:那是一条天玄青色的围巾。
关初从前就想过要一件天玄色的服饰,只是嫌麻烦费事,所以作罢。现在能得一条围巾,似乎也不错。
关初一边思考着如何回一份合适的礼物,一边把围巾拿起来,圈在自己的脖颈上。
掺着玄色调的青色绕在他的脖子上,衬得他肌肤苍白,眼眸墨黑,把他原本就冷淡的气质更降温了几度,叫他看着越发的不沾人气。
他戴着这条围巾,翌日出现在公司的时候,也多了几分瞩目。不少眼尖者看出了关初戴的是天玄色,便都暗地议论纷纷:
“老板就是老板啊,连天玄色都买得到呢。”
“要说天玄色就是高贵,看着比别的都高级。”
“那是咱们老板长得就高级。”
“那张厌世脸确实……”
“也不知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穿上天玄色呢……”
“可拉倒吧,能摸着就不错了。”
“也是,不如我假装狗腿去帮老板挂围巾,那就能把这‘皇家色’摸一把了……”
秘书阿奇看到老板戴的新围巾,也很识时务地上前夸赞一番:“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玄色吗?果然贵气非凡,衬得起关总。”
关初脸上丝毫没有被恭维的愉悦,仍是不冷不热的。
阿奇的马屁没拍响,倒也不失望。在他拍马屁的时候就知道自家老板这马屁股是铁做的,根本没法拍。但是吧,该说的好话还是得说的,礼多人不怪嘛!
到了接近晌午的时候,阿奇又进来敲门说:“一位来自XX机构的叫做韩茹萧的先生想见您。”说着,阿奇还把韩茹萧的名片递给关初。
关初接过名片,也没仔细看,就说:“这人我认识,让他进来吧。”
阿奇立即答应着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韩茹萧在阿奇的引领下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再次看到韩茹萧,关初也颇感意外:也许是上回韩茹萧戴粉红色斑纹墨镜、粉红色皮外套、漆皮裤子的炫彩打扮把人给炫到了,今天的韩茹萧素净得让人讶异。他穿一身深蓝色西装,头发虽然做了造型,但并不夸张,吹出蓬松却不显刻意的弧度,一身打扮颇为商务干练,和前些天那位满身粉红扒拉着虎贲校尉的小情人判若两人。直到看到这样的他,关初才算把他“精英学校毕业”“先供职于知名研究机构”的身份挂上钩。
韩茹萧笑道:“我今天来是代表机构想和贵公司谈合作的……”
关初听到了韩茹萧的话,方算明白过来,心里倒是挺欣赏韩茹萧这种状态的:工作和私下分得很开。一开始看到韩茹萧那么粉红粉绿的时候,关初还讶异关有云怎么会选择这种张扬的情人。现在看来,韩茹萧还是靠谱的。
关初和韩茹萧稍微聊得七七八八后,时间也接近饭点,韩茹萧邀请关初共进商务午餐。
关初并无拒绝,一边站起来,一边穿上外套和围巾。韩茹萧的目光落那条天玄青的围巾上,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充满钦羡地说:“这是天玄青么?”
“是。”关初点点头。
韩茹萧立即问:“是从哪个渠道那儿弄来的?”
关初回答:“这是别人送的,我不清楚。”
“别人送的啊……”提到这个,韩茹萧满脸失落。
看来,关有云并没有如韩茹萧所愿的帮他弄来天玄绿围巾。关初对此倒不感到意外。如果关有云真的利用自己的地位帮韩茹萧搞来一条围巾,关初才会诧异,甚至怀疑关有云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
韩茹萧和关初一并前往附近的餐厅用饭。
侍应生上前倒酒的时候,刚好有人经过,把他碰到,侍应重心不稳,手中酒瓶随之倾斜,竟不慎将红酒滴落到搭在椅背的围巾上。那条昂贵的围巾立即沾上几斑污渍,一下是怎么擦不掉了。
正文 第14章
关初倒还没发话,韩茹萧就先叫起来,嗔怪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侍应生也吓了一跳,忙不迭道歉。
餐厅经理也赶紧过来,一眼认出这条是天玄色围巾,又跟着赔礼道歉,并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专业清洗店。如果关总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负责把围巾送去清洗……”
关初确实也不太介意,就让经理把围巾送洗去了。
经过这一出,韩茹萧吃饭的心思也被搅乱了,只说:“那家店也不知靠不靠谱,会不会把围巾洗坏了?”
关初只道:“也就是一条围巾而已。”
韩茹萧心下有些难过,只道:“也就是一条围巾而已,你那老哥还不愿意给我弄呢。他可真是……平日也没给我送什么东西,一点浪漫也不讲,唉……我也不知图他什么!……说起来,他可一点浪漫都不懂,甚至还说什么送白菊花和红玫瑰是没有区别的,反正都是送花。真是……你也是OMEGA,你能理解浪漫的意义吧?”
“我不理解。”关初坦白说。
韩茹萧噎了一下,才说:“所以你也觉得送白菊花和红玫瑰是一样的?”
关初说:“按照传统习俗来说,白菊花确实不太适合作送礼之用,这点我还是理解的。”
韩茹萧又噎了一下,说:“所以你不觉得红玫瑰浪漫?”
“可能我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关初顿了顿,说,“但如果说外形的话,我觉得可能白玫瑰更好看一些。”
韩茹萧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像你这种对浪漫无感的人,好像也过得挺轻松的,也是好事情吧。”说着,他抬了抬眼,“但是一辈子都不能感受到爱情,真的不会遗憾?”
“为什么会遗憾?”关初问。
韩茹萧想了想,说:“嗯,就是一种体验嘛……”
关初说:“要是一辈子都没撞过鬼,你会遗憾吗?”
“啊!?”
“这也是一种体验。”关初道。
韩茹萧笑了,却说:“可是世界上也没有鬼呀!”
关初想说,那世界上又未必有爱情。
然而,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关初不免讶异:爱情不好说,但这个世界,好像真他妈有鬼。
一半一半
翌日,关初便收到了清洗店送回来的围巾。
那是用一个长套翻盖礼品纸盒装着的,荔枝纹的纸盒看起来颇为高档,边角还系上了浅银色的丝带,仿佛一份待拆的礼物。
关初将盒子打开后,只见里头放着一条看来簇新干净的围巾——是天玄色的不错,却不是关初的那一条。
这一条围巾是天玄丹色的。
这是关初第二次在现实里看到这个颜色,第一次是当年看到易学长背影的时候。那次算得上是遥遥一望、惊鸿一瞥,并未看真,今天放到手上,倒是见得更清楚了。羊绒柔滑的质地配着掺着暗色的丹色,呈现出一种低调而奢华的高贵感。
实在是好看。
但是,关初并没有把玩这件围巾,也并没有穿起来,而是将它重新叠好、放回礼盒之中。他想,这应该是清洗店搞错了,把别人的围巾错拿给自己了。
他发现放盒子的袋子里放着一张卡片,卡片写着清洗店的联系方式。
他便按着卡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说明情况。
那边的人表示十分抱歉。
过了一会儿,店员核查后再次跟关初联系,并对关初解释说:“很抱歉,关先生。这次确实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导致了错乱。我们联系到了天玄丹色围巾的主人了,他说他已经出国了,要把围巾换回来非常困难。而且,他的围巾也是官方渠道购入的天玄色,而且是刚买的,还没有戴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就‘将错就错’,收下这条围巾呢?”
关初倒是相信这条围巾是刚买的,围巾上还挂着吊牌呢。可他同时也很疑惑:“刚买的、还没戴过的围巾为什么会送到清洗店?”
工作人员回答:“是这样的,客人那天是拿别的衣服来送洗的,顺便把新买的围巾拿出来,让我们帮忙进行熨烫除皱处理。”
这样的解释似乎也说得通,这是一条全新的、天玄丹的围巾,就这样“将错就错”的拿了,好像也不亏。更别提,据说市面上天玄丹比天玄青稀有,也更昂贵。然而,关初还是拒绝了:“我只要回我的东西就好。”
店员那边也感到为难,尝试劝说关初留下这条围巾,可惜,关初不为所动。店员只得无奈地表示自己会再去联系另一位失主。
关初的边界感较强,自然不愿意留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的衣物,更别提把这衣物穿身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店员又再次来电,语气更为抱歉、为难地表示,另一位失主也是一名顽固分子,他表示没法儿换回来,这围巾就白送你了,要是你看不上,就扔垃圾桶吧。
听到这样的话,关初也挺意外的:这人也太古怪了。
关初家庭条件再好、本人再富,也是一个有基本节约概念的人,实在也干不出把一条价值不菲的天玄色围巾扔垃圾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