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上的疑惑之声刷了满屏,但孟居根本看不到,依旧垂眸沉浸在拳台上。
算上中场间隔,每个回合也只有短短的三分钟,所以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离不开那个身手利落,横扫战局的人,以至于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在直播。
电脑里的背景音乐随机到一首新的战曲。这是居上去年在配音社周年庆时录制的福利原创。
一首歌颂梦想和勇气的英伦式流行乐。风格不复磁性撩人,清亮声线中,更多的是少年英气,和随性果敢。
伴着这首歌,拳击场上的比赛进行到了最后一回合。孟居把杯子里的可乐一饮而尽,顺带还在嘴里含了块没融化完的碎冰。
单场对决结束,慕昀的累计分数漂亮地赢下了比赛。
盯着那道傲岸身影,某主播咔嚓一声咬碎了齿间的冰粒,噙笑自语。
“在我的bgm里,他是无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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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刺激的搏击让人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看完比赛,关掉直播后,孟居依旧兴趣盎然。
就着慕昀给的链接,翻看历史记录,发现可以看之前比赛的回放,甚至还有赛后纪谦之帮亲传徒弟做的复盘视频。
这简直就是慕昀的独家资料库,最早可以考古到他十六七岁的时候。
看着视频资料里明显比现在稚嫩青涩的美少年脸孔,孟某人情难自禁“老脸一红”。
遭不住了,这可是未成年啊。
跑下楼准备好瓜果牛肉干,又从冰箱里抱了桶新镇的蜜桃乌龙茶,捧回房间,坐进沙发里,惬意地欣赏了起来。
独居的好处大概就在于随性自由。耽于美色之中的孟居无师自通,学会了“时间消失术”。一口气刷了几十个现场单人cut,抬头便见窗外缥缈的夜雾后挂着轮冰洁渊清的明月。
墙壁上的鹿头石英挂钟已经指过凌晨一点。
孟居这才惊觉,自己竟主动熬夜了。扔下嚼了半包的猕猴桃果干,挪动发麻的小腿蹭下沙发。
代入视频角色太久,他在精神上已然是个拳击选手。即便坐到全身僵直酸痛,也依旧热血难平,没有半点睡意。
拉开房门走向长廊。因为主人不在,隔壁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门口的天花板上亮着几盏常明的暖光灯。
孟居踩着廊里浅色调的羊绒地毯,沿楼梯缓慢地活动双腿,缓解胀痛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慕昀的书房前。
按下门边开关,头顶的陶瓷吊灯照亮了宽敞的房间,满壁相框和意式极简书架和之前一样整洁,不落纤尘。
慕昀的天文望远镜还摆在露台的落地门边。但因为天气原因,镜头中浮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看不到上次那样皎洁明朗的玉盘。
孟居最后只从书架触手可及的地方,找了本看上去就很催眠的书,拿回房间。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翻看起书页,可惜依旧没有困意。
这种无聊又学术的长篇英文论段居然都无法抵消他失眠又亢奋的心情。
原来,在深夜里看几场昀哥的拳赛现场直播会比咖啡还要管用。孟居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新的兴奋剂。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时钟指针悄悄地滑到凌晨两点半。整个房间内除了数羊声,和零星的面料摩擦声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响动。
静得有些孤单。
裹在柔软珊瑚绒被褥中的青年长叹一口气,摸出耳机线戴好,想通过刷催眠视频来解决问题,眯着单只眼睛点动手机。
忽然,两条横幅提醒从屏幕上接连闪现而过。
[蓝牙已配对。]
[您的车辆已行驶到北厦新城C区别墅群附近。]
这是……车载蓝牙?
孟居在原位躺了两秒钟,然后才反应过来,睁开双眼从床铺中爬起,拉开窗边严密的遮光帘,趴身到二层阳台的扶栏前。
果然,从不远处传来轮胎碾压路面的细索声音。
随即看到一辆兰博基尼Suv开进了大门。明晃晃的车灯在庭院中映出一片抖动的光影。
當——
随着车门关合声,一道挺逸熟悉的影子俯身下车。
厅门两旁的景观灯柱被点亮,他径直迈步走向别墅建筑,在柔光中逐渐清晰起来的面庞洁泽俊朗。
居然连夜赶回来了。
“嘿。”孟居惊喜地拄着扶手,朝下方呼出一小团白气。
慕昀应声抬头,在雕花的铜窗遮雨台下看到了依然精神饱满的人,不免有些讶异,“你怎么还没睡?”
孟居仰头,指向星光朦胧的夜幕,隔着两层楼高,对话道:“在看月亮。”
“这么有雅兴?”慕昀无声笑笑,走进主楼朝着阶梯迈步。
孟居转身出门,刚好与这人相遇在二楼的小厅里。
他的外套上染着风霜的味道,扑面而来的浓重寒气惹得人耸了耸鼻尖。
“外面冷吗?”
慕昀没答,但抿起了一弯韶秀的唇角。
“笑什么?”孟居有些疑惑地反问回去。
深夜归来的人坐进沙发里,边提壶给自己倒水,边笑言:“没什么,想起了一句应景的俗语:有人与我立黄昏,也有人问我粥可温。”
孟居愣了一瞬,随即满脸“我拜托你”的无奈模样。
“哥你别自我攻略行吗?我真没在等你,是起夜了睡不着。”
慕昀没有回应,看似揭过话题一般,另起了问句:“我发给你的链接,看了吗?”
孟居心中沉吟。
不提这个还好,如果不是手欠乱点,怎么可能这个点儿了还睡不着。只是嘴上不能露怯,随口便答:“扫了一眼,打得不错。”
沙发上的人含蓄地笑笑,似乎是想咽下嘴边的话,可终究没忍住,还是动动唇角:“阿孟,你的这‘一眼’可有点长。”
他说着就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眯着眼睛细数两秒钟后,开口补充:“七个小时。”
孟居眉稍微蹙,疑惑片刻后,脑袋突然恢复灵光。
这可是团队的私人转播账号,有种东西叫做播放记录!
慕昀的脸色镇定,坐在桌前喝水的动作清雅自持,毫无预兆的三个字音却从他嘴边轻巧地吐露出来。
“喜欢吗?”
“你那是什么该死的语气?”孟居忍不住切齿冷哼。
“咳。”慕昀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
思索片刻后,他放下杯子重新拿起手机,切换了页面,再推递过来。
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着Night客户端后台的广播剧购买和播放记录。
但凡是有[居上]主役或是协役的内容,全部显示为已付费,或是已收藏。
对面人清澈干净的眉眼显得异常真诚,情绪浅浅道:“不用不好意思,我们互相考古,算是扯平。”
“……”孟居张了张嘴,却好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就是天然黑选手吗?不着痕迹,却可以杀敌片甲不留。
托您的福,我比刚才更失眠了。
“长时间开车太累,我先去睡了。”
喝完水的慕昀率先站起来,从孟居身边走过时,语气明显揶揄地添了一句:“月亮就不要看到太晚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嘴上虽然说累,可他眼里的神色分明充满着不知名的愉悦。
第41章
【41-1】
又是熬夜后的一次自然醒。
孟居晃动着因为睡眠不佳而酸疼的脖颈,掀开被子下床。
换衣洗漱完毕,路过主卧门前,看到里面的床铺依旧和昨夜一样平整无褶皱,就好像没有人睡过。
慕昀这家伙的起床时间永远是个谜。同住一个学期,基本没有见过他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时的样子。
走下楼梯,看到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层餐桌边。未及孟居开口,对方率先发出问候声:“早。”
“你怎么也才吃早饭?”孟居的目光落向他手中端起的瓷绘小碗。
慕昀刚抬起的筷尖顿了顿,接着又继续动作,把一块香糯的白米饭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待到完全咽下去后,他才语气淡淡道:“是午饭。”
“啊?”孟居懵然低头看向腕表,果然已经12点半了,实在是低估了自己赖床水平,只好尴尬地笑笑,拉开餐椅坐下,一同用餐。
“昨晚睡得好吗?”大概因为受略有不同的餐桌礼仪影响,慕昀吃饭时一向比较安静。但每次与面前人同桌时,他又会照顾情绪式地主动开口聊几句。
孟居捧着碗边,低头应和:“哪里有昨晚?我是今天才睡着的,睁开眼睛就失去了上午。”
说话间,两人默契地伸筷向同一道菜。慕昀默默收回动作让他先夹,忍不住笑着评价:“能吃能睡,你这样的大概不会有烦恼。”
“对对对,我没你高没你富没你帅,但我就是比你快乐一百倍。”
孟居朝着长桌另一侧的人做了个顽劣的鬼脸,然后毫不客气地向前探身,勺筷并用着捞走小半盘的虾仁青菜,放进自己碗里。
“多吃点,19岁也还有长高的可能。”慕昀贴心地把餐盘往前推了推,只温温和和的几个字就完全制住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原来毒舌和话少并不是两种无法共存的特质。姓慕的这家伙就精确演绎了什么是寡言且欠揍。
有被明呛到的某人恶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辅餐柠檬汁,然后转移话题:“你不是说等比赛完就要带我去玩吗?今天准备怎么兑现诺言?”
慕昀只扬了扬下巴,“你先看看外面。”
孟居闻声回头,这才注意到窗外已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细密缠绵的飞花仍然不断从半空中舞落,被冬风搅动着飘向四面八方,在离地尺高的位置卷起一道道轻烟似的雪纹。
他用细柄银勺挖起碗中最后一口米饭,拌着肉末茄子的酱汁送进嘴里,拎餐巾擦擦嘴角,就趴身去了窗边。
放眼整个别墅庭院,都是天地融为一色的白。满目亮莹莹的,让人心情舒服极了。
昼夜交替之间,满城银装,即便在冬日里也是难得的惊喜。
“哇,这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因为贴得太近,孟居说话时,温热的鼻息给明亮的落地玻璃喷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慕昀看着趴在窗上的背影,轻声回应说:“你睡了多久,雪就下了多久。”
这种天气应该没办法出门了吧,连开车都会很困难。
孟居正沉浸在纯净的景色之中,余光瞥见几位身穿黑色制服,手拿工具的雇员从邻栋走出来,看样子是准备清理车库前的积雪。
难得可以在别墅中看见这么多的人,青年回眸,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也出去吧。”
“你不嫌冷啊?”
同样在最北方长大,慕昀对雪天是没那么感兴趣的。可没等他窝进沙发里,就听到身侧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有人从后跑过来扯住了他的衣摆。
“我昨天刚夸完,一个属北极狼的猛男,敢跟我说怕冷?出来吧你。”不由分说,孟居已经硬拉着他离开了温暖的客厅。
看到两个穿单衣的人拉扯着出门,正在忙着做打扫的阿姨连忙给他们递去外套。
“别拽了阿孟,我衣角都松了。”
慕昀抗拒无效,只好老实地披上白色棉服,坐到廊下的露天藤椅上,伸展开两条长腿,轻叹一口气。
不必特地吩咐,佣人便备好了一壶暖茶,倒上一杯,然后把精致的陶瓷盏摆放到他颀秀的手指边。
“这位大哥,装备借我用用。”孟居在雪地中环顾一周,自然而然地盯上了安保雇员手中的推雪铲。
“哎?”猝不及防被抢了工作用具,年轻的男雇员求助性地望向廊下。
然而坐在那里的雇主只是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俊逸脸孔,清冷的眸底分明刻上了一句漠然无温度的话。
Don't—look—at—me.
“我用用就还,一会这里的活儿我也帮你干了。”孟居摸不清这人在顾虑什么,只能试探着保证。
除雪的同事们皆对周身状况置若罔闻,埋头苦干。安保小哥一时无措,只好识相地放手,连同防寒手套一起摘掉递过来。
“那你小心点手啊。”
“好嘞。”孟居笑笑,戴上手套,拎着雪铲走到庭院中心,找了个积雪厚实的地方铲动起来。
他原本是想堆个雪人的。但刚落不久的新雪还很松软,不好聚集,工程量太大难以完成,只好退而求其次,堆只雪兔子了。
刚才出来时,客厅的玻璃门没有关合。Seven好奇地从里面探出了头,过了两分钟后,还直接窜进了雪地里。
西伯利亚森林猫身披厚重毛发,一般是不怕冷的,而且生性活泼好动。
只一小会儿,它就熟悉了外面的环境,竖着尾巴,在雪地里气势威猛地巡视起来。迈着曼妙又霸气的猫步,每一爪子踩下去再提起,都能带出一层缥缈的雪雾。
粹白雪地与少年稚气最是相配。
慕昀虽端坐在椅子上悠然品茶,眼神却始终没有从玩闹的身影上离开。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孟居终于艰难地滚出两个圆润的球,可还没等他弯身查看,意外就降临了。
只见一只又帅又甜的涅瓦色大猫在洁白雪地中狂窜,高难度180转体,打着滚撞上来。
在雪球表面粉沫细碎开来的瞬间,还猛的补刀一爪子,把不会反抗的“假想敌”整个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