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
我很认真:“喝酒伤肝,你和我一起。”
裴雁来看着我,起先没说话。他不笑时沉默的姿态无情,但真实最可贵,我很喜欢。
半晌,直到我被他看得脸红心跳,他才开口。
“说到做到。”
我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头喝豆腐脑的时候没忍住偷笑了两声。
“说到做到。”
回鼎润时是我开车,这次裴雁来没什么异议。他在靠在副驾的椅背上休息。
估计是没休息好的缘故,直到要下车时他才睁开眼,皱了皱眉头,气压很低。
自从上次被洒了一身咖啡后,我就在办公室柜子里放了一套衬衫西裤备用。我有点迟疑:“医院里病菌多,衣服我回家洗干净,明天再给你。”
闻言,裴雁来有点意外地打量我一眼,半天才用鼻音“嗯”了声,说:“不急。”
我了解他。
我得寸进尺是常态,没装傻充愣晚上跟着他回家,或许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
他想的也没错。
如果可以,我绝对二话不说就打包行李滚进宽敞明亮装修精良的平层和裴雁来同居,当然,他要是想搬来我的合租屋,我也一点意见也没有。
但我这人童年缺爱,长大后走向了奉献型人格的极端。想到有个活人躺在身边,裴雁来有可能失眠得更严重,我就决定忍痛舍己为他了。
……就算是纳西索斯也得大受触动吧。
今天工作不算多,五点半就能下班。
裴雁来的运动服被我装进袋子里,我检查完颈侧的吻痕是否被创可贴好好地遮盖,刚想离开,突然又被李笑笑叫住。
“山儿——”
这一句叫得九曲十八弯,我鸡皮疙瘩瞬间掉了满地。
李笑笑谄媚:“我观你骨骼清奇,皮相极佳,春风得意,娇嫩可口…”
“有事直说。”
李笑笑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拖:“帮我个忙,回头请你吃饭。”
“我在戒酒,你别害我。”
“戒酒?你闲的啊。”李笑笑心思不在我身上,也没深究:“给你发红包,大红包,行了吧?”
虽说古人云富贵不能淫,但我最近打算换个地方住,把钱还完给我妈后没什么积蓄,手头确实有点紧。
能屈能伸也是可贵的品质,于是我犹豫两秒后,说:“也……不是不行。”
贪婪果然是魔鬼。
如果我早知道李笑笑的目的地是婚纱店,就算是再大的红包,我今天也绝不会点这个头。
第61章 交友不慎
李笑笑婚礼就定在这周周末。
她带我来的这家婚纱店名气不小,主设计师是李笑笑的高中朋友。主纱她试过了,但还有一套旗袍样式的敬酒服,定制款,今天刚刚做出来。
五月的良辰吉日多,首都生活又节奏快,店里还有几对下班来试礼服的新婚夫妇。
虽然我和这姐关系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但我坐在一边,还是有点局促不安。
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李笑笑穿着一身酒红色的长款旗袍走出来。
“怎么样?我要听客观评价。”
旗袍很显身材的曲线,她做作地摆了几个pose,但人美,一颦一笑都有凌厉的风情。
“好看。”我真心诚意地夸赞。
她愣了:“就两个字?”
我也纳闷:“不然?”
“……”她哑口无言:“救命,你怎么比直男还直男。”
“……”
我算是明白了。她叫我来陪她试裙子,恐怕是以为身为同性恋的我会比直男眼光好。哪儿来的刻板印象。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耸耸肩,问:“你结婚对象人呢?”
结婚证是两个月前领的,那位现在是李笑笑的合法丈夫,这种场合没理由不到场。
“他好像是出差了,我也不清楚。”她摆摆手,岔开话题:“还有,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干坐着的。”
我右眼皮一跳:“……你把话说清楚。”
李笑笑把我拉起来,推到展柜前。
“来婚纱店,当然是叫你来试礼服的啦!”
柜门推开,里面挂着一排香槟色的金色云纹旗袍,是偏长的款式,做工很精细。
不过我并没有心思好好欣赏,往后退了一大步,问:“什么意思?李笑笑,你不会是想找我给你当伴娘吧?”
她看我的眼神顿时像在看傻逼:“先不说可行性。就算我真有这个想法,你觉得我妈和他父母能同意么。”
我又往后撤了一步:“那为什么要我试礼服?”
“我最好的朋友是个模特,她呢,最近在国外走秀,到我婚礼那天才能赶回来,衣服没法上身看效果。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和她身材非常像,所以临时拿你顶一下。”
“……”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李笑笑推我一把:“林小山,还是不是兄弟?”
“不……”
我话说到一半,她就狞笑一声。我立刻木着脸改口:“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这女人变脸功力相当厉害,转眼就笑得像朵花:“您请吧。”她弯着眼睛把最大号的旗袍拿下来,我总觉得她图谋不轨。
我对旗袍一无所知,所以成功过穿到身上费了点儿时间。
但李笑笑倒真没骗我,这衣服很合身,就像按照我的尺寸做的,肩膀和腰线都一厘不差。如果不是知道她确实有位一米八多的模特朋友,我都要怀疑这件伴娘服真是给我准备的了。
旗袍不是传统的版型,融进了点现代的设计,长度到我小腿中间。好在腰以下的部分并不贴身,至少我一个男人穿上不会太尴尬。
“好了没啊?出来给我看看。”我速度太慢,她等得不耐烦了。
“……马上。”
我纵然有千百不情愿,可想到这是李笑笑的婚礼,而且有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哪怕只是伴娘的礼服,我也不希望出岔子。
报着赴死的心态,我拉开了帘子。
李笑笑看愣了,傻了吧唧地鼓鼓掌,随后举起了手机,“我草,腰好细……牛了逼了山儿。”
我连忙侧过去,捂着脸,“姐,别拍脸。”
“好好好,你别紧张,我只拍几张衣服上身的效果图。”李笑笑递过来一双大码的高跟鞋:“你穿上,我把全身图片发给我朋友看看。”
送佛送到西。
我一手捂着脸,踉踉跄跄踩上高跟鞋,但因为重心不稳直打摆子。李笑笑只好间歇性地扶我一把。
我发誓,这是我前半段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刻之一。
她拍完照片,大发慈悲让我把衣服换掉。我刚松口气转过身,她却盯着我,“咦”了一声。
“你的脚腕?”
我低头看过去,显眼的痕迹大剌剌环绕了脚腕一圈——类似这样被衣服盖住的隐秘,在我身上还有很多。我难以自控地想到昨晚的裴雁来,登时整张脸都快着起火。
“……咳咳,你当我没问。”都是成年人,李笑笑很快就顿悟了:“快去换吧,今天谢谢你。”
我猜她大概误会了,比如认为这是我和随便哪个谁的风流产物。倘若她知道是始作俑者是裴雁来,恐怕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我暂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第二天上班,我把衣服送到裴雁来办公室,临走时他看了我一眼,我总觉得这道目光过于意味深长。断断续续琢磨到下班,我今天走得晚,一出门,一辆商务车停在面前。
车窗降下去,露出裴雁来的侧脸:“上来吧。”
“去哪儿?”
“回家。”
“……!”
回哪儿?谁家?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我突然被砸中,有点头昏脑涨,条件反射地拉开后面的车门,却发现后座上堆了很多购物袋。
但我很快又意识到,我现在坐副驾不会再被裴雁来扔下去,所以车里还有我的位置。
特殊的位置。
我没开口问,但看行经的路线,裴雁来果然是打算一路开回明筑雅阁。
果然,车最后停在了地下车库。
我解下安全带,扭头去看:“这些是什么?”
裴雁来轻笑了下,样子很好看:“打开看看。”
现在?
我狐疑地坐到后面,挨个拆起包装,然后拆出了——
一条裙子,两条裙子,三条……
“裴雁来。”我拎着一件纯黑色极具光泽感的真丝连衣裙,木着脸在镜子里和他对视,艰难道:“这些裙子不会是……”
“嗯。”裴雁来点头,说:“给你买的。”
草。
草!
这该死的预感竟然成真了。
听了这话,我夺门就想逃跑,但裴雁来成功做了预判,早就“哒”的一声,把车门通通锁上。
他好整以暇:“穿上我看看,先试你手里那件。”
“……”
这里是地下车库的角落,车窗贴了防窥膜,而明筑雅阁的入住率并不高,周遭四下无人。和他对上视线的那刻,我却看清了自己无处可逃的未来。
狭小会滋生暧昧,而林小山很难拒绝裴雁来。
没想到我还会有感谢离经叛道的李笑笑女士的一天。一回生二回熟,连衣裙远比旗袍方便穿脱,我这次闭着眼睛也能换上。
西裤和衬衫被扔在一边,我不敢看裴雁来的脸,听力却变得异常敏锐。
“过来。”裴雁来笑了两声,性感得要命。
我摸索着想挤到前面,但裙子裙摆碍事,翻山越岭的过程有些困难。途中,裴雁来耐心耗尽,亲手把我抓到前面。
驾驶座的位置被调整过,但宝马的商务座不比雷克萨斯的车内空间,我只能无所适从地坐在裴雁来腿上,低下头和他对视。
裴雁来的眼睛很好看,大多时候像冰做的刀子,此刻又像燃烧的雪。我想,如果他能只看着我,那就更好了。
过了三秒……
或许压根没到三秒。
他用力按住我的后颈。我们在狭窄的车厢里接吻。
……
……
空间太小,很挤。裴雁来皱着眉,喉结一滚,手背上立刻乍起性感又凶悍的青筋。
我微仰着头,任由他在我身上留下吻痕。
我在颤抖,他却笑了笑,说。
“乖小狗。”
……
……
上楼时已经远远过了晚饭的时间,那条裙子被折腾得完全不能看了。
我先洗了澡,大腿内侧新伤叠旧伤,上楼的路上被西裤面料摩擦,我疼得想吸气,但碍于男人的尊严,我不能示弱得太明显。
我忍不住回想起前夜,又想起一个小时前……裴雁来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杀人不用刀。
浴室的柜子里有一件新浴袍,我毫不见外地换上。湿着头发出来时,裴雁来正在厨房,我在他身后干咳两声:“是不是李笑笑?”我心里早有猜测。
“什么?”
裴雁来下锅清汤面,锅里还卧了个两个鸡蛋。他围着围裙,半卷着袖子,小臂上是我新鲜的抓痕,我看着看着,差点又要被色熏心。
“李笑笑,她是不是在哪儿发了我的……什么照片?”我含混地问。
裴雁来倒是半点儿不对我藏,他确实从不对我说谎。
他点了点头,把手机解锁,扔给我:“想看自己看吧。”
神容坦荡,半点没有出卖队友的愧色。
我点开他微信的时候甚至很恍惚。他曾被我捧到神坛,于万层阶梯之上居高临下,我爬到半截又被踢了下去。但现在,那个隐秘的区域对我门户大开。
这种得意忘形持续到我看到李笑笑朋友圈的那一刻。
文案是【看美女】,配图是一张偷偷摸摸的抓拍。
是刚拉开帘子那会儿,我穿着香槟色旗袍,暖黄的光下露出了半边侧脸——还有脖子上的创可贴。
草,大意了。
我低声骂了句,打开我自己的手机,对比过后咬牙切齿道:“她竟然特地把我屏蔽了。”
这让谢弈那几个看见了,我在所里还怎么做人?
裴雁来置若罔闻,把两碗面端到桌子上:“去拿筷子。”
我余怒未消,拿了筷子,看见白黄相间的鸡蛋就想起那件旗袍,于是一筷子戳漏它的肚子,溏心挂了小半碗面。
裴雁来脸上仍有未消的餍足,脾气很不错,突然开口:“这条动态仅我可见,李笑笑人不错。”
……人不错?
我本该松口气,但偏偏凑巧埋头一口吞下鸡蛋,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没被噎死。
我替李笑笑干笑两声,“谢谢夸奖。”
入夜,我帮他把客厅的灯关上,然后又很自觉地主动窝进沙发。
裴雁来起先盯着我看了我一会儿,后来莫名其妙地笑了声,什么都没说,只扔来一床新晒过的空调被。
正好落在我脸上,他隔着被子拍了下我的脑袋。
咚,一声。
如果是西瓜,大概还没熟透。
我把杯子掀开时,他人已经进屋了。
沙发很大,质地偏硬,躺在上面很舒服,我不明所以地钻进被里伸了个懒腰。
托裴雁来的福,我晚餐前精力消耗过大,很快就有了睡意。临睡的前一刻我还在想,做男人做到我这个份上,算是挺伟大了吧。
第62章 凡求无限者,毋做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