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楚洁苦笑,哑声道:“是我亏欠他的。”
面对动容的女人,于贝喉咙发哽,一时间说不出话。
但罗楚洁的话语并没有就此停下。
“顾尺这些年一直过得很辛苦,特别是他爸爸离世以后。”
“身为长房长孙,他肩上不仅仅是公司这么简单,还有家族的期望。”
“顾氏是他父亲的心血,顾家的香火也需要他来延续......”
罗楚洁话腔一顿,对上于贝有些失措的眼光。
“我是真的很心疼他...没有母亲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罗楚洁恳切的目光像直接穿透于贝的心脏,看清他每一点想法,“你能理解的对吗?”
罗楚洁眼中有些泛起泪光,“延续香火”被她刻意咬得很重。
“理解我作为一个母亲的难处......”
于贝唇半开着,但一时间真的说不出话。
心底有个声音在一遍一遍的告诉他,罗楚洁可能已经知道什么了。
“小贝...”罗楚洁目光温柔依旧,但带着些请求的意味。
“你和顾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
于贝瞳孔瞬时收紧,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呼吸不过来。
“之前你住院,我其实去过医院...我看到你和顾尺......”罗楚洁哽咽得厉害,膝盖上的手包被她捏紧。
“不可否认,当时我真的被吓坏了。我从没想过顾尺的性取向会是这样。”
“原本我以为顾尺只是玩玩,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当着全家人的面想要公开你们的关系。”
“顾尺他喜欢你,我相信。”
“我知道你也是真心爱顾尺。”
于贝听着罗楚洁说出的一字一句,一时间又变回哑巴一样,震惊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以为自己和顾尺隐瞒得很好,却不想早已经被发现了。
“我不想反对你们在一起...”
“但是如果顾尺真的选择你,你知道这对顾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一时间于贝脑中涌上无数个念头,好的,或者不好的全都有.....
“顾尺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苦心经营的公司,还有顾家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罗楚洁的话显然比于贝自己想象得更加直白残忍,打破于贝一切的侥幸。
“你可能不太了解顾家,顾家从来都是最看重香火的。”
“但是顾尺却一直不肯结婚。”
“如果被顾家的人知道他喜欢男人,这一定会成为顾尺致命的弱点。”
“顾尺的叔叔一直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恨不得马上将他拽下来。”
于贝不傻,罗楚洁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听得很明白了。
他和顾尺要在一起...不会得到顾家任何人应允的...而且顾尺会被拖累得很惨。
“我今天约你出来,并不是想逼你离开顾尺。”
“只是想让你知道顾尺的处境。”
“我不想看他辛辛苦苦打拼出的一切被人抢走。”
罗楚洁越发动容,掏出手帕擦拭着眼泪,“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在顾尺最危难的时候,救了他。”
“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我更不忍心看顾尺受伤害。”
“结婚生子,对顾尺来说,才是最好的路......”
眼泪重重在砸手背上的时候,于贝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顾尺...明明很简单,已经被他深深烙印进心里的两个字,突然变得沉重又遥远。
顾尺骗他了,真的骗他了,顾尺说会让顾家的人接受他的,可是那条路好难,难到让于贝心里发疼。
失去现在的一切,那顾尺还是顾尺吗......
“我承认,自己劝说不了顾尺,所以只能从你这里入手...”罗楚洁坦白了自己的心思,“我希望你能多为顾尺考虑一些。”
说话间,罗楚洁打开皮包,取出一些东西推到于贝面前。
“这是M国最好的医科大学的推荐信,还有这个...”
浅金色的银行卡就躺在于贝面前。
“我知道你不图这个,但是这是我能想到对你最好的弥补方式...”
罗楚洁有调查过于贝的背景,也知道他和顾尺的种种瓜葛,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坚定了来找于贝的心思。
她不怀疑于贝对顾尺的心意,也坚信于贝会做出对顾尺而言最有利的选择。
爱一个人是自私的,但有时候又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可以不做一点保留。
“要怎么做,选择权在你。”
罗楚洁没有摆出刁难逼迫于贝的姿态,只是一点点将其中的利害讲给他听。
于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躺在床上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动,只是不断缩紧身体,抱着顾尺的被子汲取他残留的气息。
顾尺的味道越来越淡,好像随时会消失殆尽,他拼命抓取,却怎么也握不住.....
于贝捂着嘴哭,明明只是他一个人,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竭力的压制,换来的只是更深沉的痛苦。
他多么希望这也是一场噩梦,醒了,顾尺就在......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躺了多久,熟悉的反胃逼迫于贝起身。
于贝吐得几近晕厥,坐在卫生间冰冷的地面上无法动弹。
“别,别哭了...”
于贝倔强的擦掉眼泪,撑住马桶的边缘,艰难起身,缓了好久才走出去。
壁挂的时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跳动,于贝看着上面的数字,又狠狠擦了擦眼睛。
还要和顾尺视频,不然顾尺该担心了,但是他不想让顾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调整了很久,于贝才敢去拨顾尺的电话。
忙音一次次响动,于贝眼睛又湿了,但被他狠狠的憋了回去。
然而,顾尺没接......
应该是还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于贝缩回床上,感觉自己周身都很冷,强烈的疲惫感席卷全身。
像是坠入深渊,那种恐怖的无力感,让于贝越陷越深.....
意识朦胧中,于贝的身体一点点回温,沉香的味道萦绕在他身遭。
于贝挣扎着从梦魇中睁眼,宽厚温暖的躯体将他笼罩着。
“宝贝,我回来了。”顾尺温柔的嗓音回荡在耳边,于贝猛然抬头,对上顾尺深邃的眸光。
顾尺指腹在于贝红肿的下眼睑摩挲,“怎么哭了?”
顾尺话音方落,于贝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死死抱住顾尺的腰身,埋头在他胸脯的位置。
单薄的衬衫被一寸寸打湿。
顾尺有些不知所措的在于贝后脑抚摸,试图给他更多的安慰。
“先生...”于贝哽咽得厉害。
“我,好想你啊...”
“特别特别想...”
“我知道...”顾尺听着他的软弱的声音,说不出的心疼。
“所以一忙完就回来了。”
顾尺把人往上揽,贴着于贝的发梢轻吻,“乖,不哭了。”
于贝想听顾尺的话,一直在点头,可是眼睛却很不诚实,泪水一直往顾尺衣服上砸。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想听实话
一入冬,蓉城就爱下雨,空气潮湿阴冷,视线所及出都是雾蒙蒙的感觉。
身侧空出来的位置被冷风钻进,顾尺下意识去收被子。
空荡的感觉,让他猛然惊醒。
空的...原本睡在他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那处已经凉透了。
顾尺翻身而起,赫然看到蹲在飘窗上小小的一团。
于贝赤裸着双脚,一动不动,低垂的视线投向蒙蒙发亮的窗外。
看着他单薄的背影,顾尺莫名觉得很孤单,就像瞬间回到了两年前那个飘雪的冬天。
于贝也在这样,蹲在窗前,看向窗外,安安静静,尽力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顾尺看得有些出神,心底泛起阵阵怜爱。
“冷不冷?”
顾尺靠在床头,终于是出了声。
于贝身体小幅度的抖了抖,愣了两秒,随即回过头。
他没说话,只是摇头,撑着飘窗的边缘起身,踩在干净的地板上走过来。
顾尺掀开被子,于贝顺从的攀住床沿上去,跪坐在顾尺跟前,规矩的看着他。
“眼睛还这么红。”顾尺摩挲他的下眼睑,透进骨子里的温柔。
于贝微微眯起眼睛,也不闪躲。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顾尺收拢被子把全身发凉的于贝笼罩住,朝灰暗的窗口看了眼。
“听到下雨了,睡不着...”于贝嘴角微微勾起笑。
“先生,再睡会儿吧,现在还很早。”
顾尺昨晚连夜回来的,舟车劳顿,肯定疲惫。
“那你陪我再躺会儿。”
顾尺把于贝的枕头拉近,侧躺下,将人收进怀里。
怀里的人在发凉,特别是双脚,就和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一样。
纤细的双腿被顾尺折到身前,顾尺撩开睡罩住,和他炙热的皮肤紧贴在一起,给于贝暖脚。
“别动...”顾尺钳住于贝想要扭动的腰,“别生病了。”
“病了受罪。”
于贝应得很小声,但又乖乖的。
顾尺太温柔了,让他毫无抵抗的彻底沦陷。
贴得近,顾尺脸上的疲倦于贝看得更加清楚。
于贝忍不住用手去舒展顾尺蹙在一起的眉,还有他疲惫的眼睛。
“先生,休息吧,我不动了。”
于贝凑着身子在顾尺唇角亲吻。
显然,顾尺被他亲昵的姿态取悦了,将人收得更紧,手心在他纤细的腰上缱绻揉捏。
于贝敏感的弓起身子,却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
顾尺卸力的时候,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于贝平静的看着顾尺熟睡的面容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和顾尺这样多久了......
也不清楚,是不是应该退出和顾尺这段并不被看好的感情。
至少现在他舍不得...失去顾尺他好像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于贝原也是一无所有的,但顾尺把他从未得到过的好一点点弥补回来。
于贝承认,自己贪恋顾尺的宠爱,贪恋现在的一切......
于贝不知道顾尺什么时候醒的,只是睁眼的时候,他头还靠在顾尺大腿上。
顾尺托着平板,正处理工作上的事。
于贝头脑发沉的坐起身,顾尺放下手里的东西,抬手整理他散乱的头发。
“几点了啊?”
于贝开嗓有些干哑。
顾尺转了腕表给他看。
十点了!于贝狠狠惊了一阵,他上午还有课,现在肯定是迟到了。
看他慌慌忙忙想起身,顾尺随即把人抓住。
“我给你请假了。”
“今天好好休息。”
“啊?”于贝套鞋的动作一顿。
顾尺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快步下床,抱小孩似的,轻而易举扛起于贝就往浴室。
于贝期初还怕,顾尺的衣襟被他抓得牢牢的。
顾尺把人平稳的放在洗漱池上坐好,挤好桃子味牙膏的电动牙刷放于贝手上。
“快刷牙。”
顾尺打断于贝想说的话。
“喔...”
于贝乖乖运作期来,垂着眸子,不敢看顾尺,怕自己会忍不住哭。
只是擦脸的时候,温水浸泡过的帕子,捂在眼睛上,又有些酸疼,于贝刻意在脸上多擦拭了两下,深沉的吸了口气,不敢让顾尺发现他在哭。
“别揉眼睛了。”
顾尺接过于贝手上的毛巾,“这么用力,皮都给你擦掉了。”
相比之下顾尺的动作温和很多,擦拭干净于贝嘴角还残留的泡沫。
“先生,不去公司吗?”
顾尺还是一身深色的居家常服。
“不去了,在家陪你。”
“你不是想我了吗。”
“昨晚哭得那么惨。”
顾尺半带调侃,半带心疼,抱起于贝又往外走,“一会儿我走了,你又哭怎么办?”
于贝趴在顾尺肩上,一时间说不出话。
“哭得我心疼。”
顾尺还适时的在于贝臀上拍了一把。
不得不承认手感很好,QQ弹弹的。
于贝不知道顾尺内心邪恶的想法,但并不妨碍他脸红了个彻底。
于贝喜欢的小馄饨顾尺一直温在锅里,已经有些软烂了。
“先生不吃吗?”
顾尺只端了一碗出来。
“我吃过了,都是你的。”
于贝点头没再问,埋头吃起东西。
顾尺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掏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不时的跳动。
看于贝吃得差不多了,顾尺才把手机翻了个面,推到于贝面前。
“看看。”
顾尺唇角挂笑,朝于贝挑眉。
于贝朝屏幕上一看,眼睛瞬时瞪大一个弧度,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先生...这...”
于贝好不容易才褪去血红的脸,刹时又烧起来。
“好不好看?”
顾尺单手支撑下巴,饶有兴致打量局促的于贝。
“才不好看...”于贝盯着屏幕里,哭得那么狼狈的自己,鼻涕眼泪都混在一起,简直羞愧死了。
他就是不想让顾尺看到昨晚自己狼狈的样子,结果顾尺趁着他睡着,不仅拍照还带录视频的。
看于贝想销毁他的‘杰作’,顾尺抢先一步把手机收回来了。
“这个我要永久保存,以后想我们家宝贝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