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别让我晚上去找你?”晞朗声音有点哑。
章胧皱眉,我说这么多你只听见这一句吗?
“行呀,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说不想看见我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我是什么?狗嘛,是我眼巴巴上赶着凑到你面前的,行,好。”晞朗一连串地说着好。
章胧脸色没有变,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只道:“你冷静一下,现在这样我们说不了话。”
“怎么说不了话,我们面对面都说不了话,那还怎么说话。”晞朗吼了一声。
章胧面色沉了下去,“再吼一声,你再喊一下要不拉着我出去打我一顿吧。”
“我们对事情的看法不同,观点不同,这是你从小张到大的三观,我不想和你吵,什么也改变不了,冷静下来我们就再谈谈,冷静不了……”章胧指指门,“出去冷静。”
晞朗没说话,呼吸带着粗重的喘息。
晞朗瞪着眼,眼很酸,他没说话,喉咙处绷得很紧,开口也不会发出成调的音,心脏很难受,酸苦的气味,逼塞的闷。
他转身走了。
走得很快,他怕他再多呆一秒,会哭出来。
我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个惊喜,让你开心一些。
你说我们三观不合。
……真棒。
晞朗,你做的真他妈棒。
门敞着,一阵风吹来,不知从什么地方落下的黄叶落了两片。
“门没关。”章胧把额前的头发捋了上去,片刻后叹了口气,站起来把门关上了。
晞朗的心理他知道,感情的付出和投入过多的一方,心里不平衡,缺乏安全感,即便是平时不那么觉得,也会有几个瞬间念头会一闪而过。
当初我为你做了什么什么,付出多少时间精力吧啦吧啦。这种思维模式不仅适用于情侣间的纠纷,任何一种以感情建立起来的关系,都包含于其中,或多或少。
章胧拿起毯子搭在身上,打了个哈欠,生物钟提醒午休时间到了。
他一手枕在脑后,半眯着眼睛,毛毯搭在下巴上,让他看上去格外温和。
“嗤。”他笑了一声。
轻飘飘的一声,带着一丝讽刺,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晞朗走时的那个眼神,章胧脸往里侧了侧,什么意思呐,小崽子,还想让我说什么?
你TM受不了老子的脾气就滚,听不了我的话就不要听,和你说话你他娘的生个屁的气,有什么不满说!全他妈的说出来!你自己告诉我原因,来!给我个理由来!你天天那么殷殷眼巴巴地是为什么啊?!看上你大爷我了啊?!
这样和你吵吗?
……不可能的。
晞朗靠坐在椅子上蒙住头,情绪一点点下来,刚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一遍遍卡壳般重复播放。
“我是什么?狗嘛,是我眼巴巴上赶着凑到你面前的,行,好。”
他实属没过脑子,没那样想,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太冲动,他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但很痛快,心里被戳个窟窿窜着穿堂风的畅快。
这么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披上难堪的皮子曝露在天光下,羞耻的隐秘的舒爽。
对,就是他直直贴到章胧身上的,对,就是这么按着他的心思来的,对,他就是这么随心所欲爱怎样就怎样为了痛快连自己都可以伏低做小。
……他刻意地没有去想为何这么做会痛快。
门口穿来声响,有人进来了,大概是发现墙边的一坨人形物,嚯地喊了一声。
李东吓一跳,“我草,你干嘛呢?”
晞朗听声音感觉他要过来,喊了一声,“别动。”
声音喊出来跟吼似的,他都没使劲,嗓子真好啊。
李东估计是吓着了,顿了两秒,“怎么了你这是?”
晞朗看不清外面,一点光也不见,心里一边感叹这毯子质量真好一边道:“我刚吃完饭,不想看见你。”
“……草。”李东找地方坐下,“您说话可真委婉啊。”
晞朗没说话,跑马的思绪被李东拉回来,烦闷的罩子一同被拉回来将他重新笼罩。
我真与众不同,别人都是打个岔会舒服些,我反倒是倒着来的。
晞朗不无嘲讽地想。
“你看看你,动不动就消极抵抗,上次就是,那个活动上手链子丢了,美女跟你说话都冷着个脸,活脱脱讨债脸,把人吓跑了吧。这又是,一会儿没见你又来了,不会因为上午黄导说了你几句吧。”李东说,“真该叫你前辈过来看看现在的你什么样子,估计会吓一跳。”
晞朗把毯子拽下来,瞪过去,眼神凶恶,“不用叫了,我不仅让他看了我这幅样子,我还和他吵了,你喊他他也不会过来的。”
李东讷讷半晌干巴巴道:“我就说一见钟情不靠谱,不过你激情退得也太快了,爱的时候是个宝,扭头就走还跟人吵。”
“傻逼。”晞朗骂了句。
下午天色阴沉,太阳中午出来了一会儿就消极怠工地下班了。
“前辈。”晞朗一出门就看见路过准备去片场的章胧,白色衣袍顺直地随风鼓动,化妆后五官更近柔和,侧着头跟他旁边的助理说着话,嘴角勾着,听到这一声,顿了一下,侧身冲他点了一下头。
晞朗盯着章胧的背影,李东没忍住,“你们不是吵架了吗?”
晞朗没回头,“都是成年人了,我们要怎样,冷战互不搭理甩脸色吗?”
李东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古风小店,章胧剥开虾壳,油渍染污了手指间几处地方,饱满的虾肉冒着香气,他放到旁边人的碗碟中,“为何我要给你剥?”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晞朗夹了一筷子虾肉,“我出钱,我找地方,你给我剥虾,不行?”
虾蟹扇贝是最近传入京中,有好几家作此经营,只这一家做的绝美。
其实不怎么好吃,不如路边摊子上大铁锅爆炒的那种,但是,这种被章胧伺候的戏份他不嫌多。
“嗯。”章胧点头,话不错,认真剥虾。
晞朗看着戏台子,视线在章胧脸上扫过,嘴角上扬一瞬。
不该笑的,剧本上没有,只道他看了章胧一眼。
黄导没喊咔,镜头中将着一幕捕捉的明明白白,晞朗这一笑,无端牵连出一丝暧昧不明,细细琢磨才能看透的隐晦。
这孩子很有天赋啊,这种分寸都能把握好,黄导在心里感叹。
……
咔——
天早已黑得渐渐早了,此刻半明半暗即将跌入黑暗中。
“前辈,先走一步。”晞朗打了个招呼。
中间隔着距离,语气矜端,语气淡淡地保持着礼貌。
章胧嗯了一声,垂头的时候眯缝了一下眼睛。
晚上回去时天已经黑透,章胧上车窝着,暖气呼呼地吹着小风,“停一下。”
小孙靠边停下,“章哥?”
章胧看了一眼不远处路边亮着光的宣传牌,指了一下,“那个……”
“菠萝包啊,要吃吗?我去买。”小孙说。
章胧视线盯着外面点点头,“嗯。”
手机嗡阵了一下,晞朗:前辈,今天晚上我不过去了,我会好好准备明天的戏的
小孙开了车门上车,菠萝包的香甜气味散开,章胧按灭手机,接过小孙递过来的袋子放到了一边。
“不想吃了,你拿走吧,晚上不用买饭了。”章胧从袋子上小菠萝的logo 上移开目光。
“诶,怎么,刚刚不是……”
“突然不想吃了。”章胧掐了掐眉心。
小孙看他一脸疲倦,没再开口,安静开车。
第23章 哲学的一天
太阳照常升起,日复一日的重复容易消失热情,细微的变动都会带来改变的愉悦。
尤其是对于吃上面,章胧认为在可控范围之内是可以适当款待自己的,口腹之欲上的满足,简单而真实。
重复的生活已经够无趣了,再每天吃的一样,修仙也就这样了。
“哥,我女朋友中午给我送饭。”小孙开着车有些害羞地说。
“怎么,跟我也开始秀恩爱了?”章胧笑道。
“不是,我今天生日,她说要过来,我中午的时候要早离开一会儿。”小孙打报告请假。
章胧点点头,“可以。”
“哥你中午吃点什么?我早点打电话订,让人按时送来。”小孙说。
章胧摇头,“不用,女朋友来看你,不好好陪着,之前可没主动来找过你啊。”
“嗯。”小孙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们准备结婚了。”
“恭喜。”章胧真诚地为他开心,“我中午自己看着订,好好吃一顿,别管我了,放你半天假,好好陪陪人家姑娘,这么冷的天。”
小孙喜笑颜开,眉飞色舞,连连道谢,俨然是个幸福的小模样。
章胧看着窗外,心里满是惘然,这种开心就是幸福,幸福的感觉……很玄妙啊。
小孙女朋友大概十点的时候到了,过来打个招呼就走了,让他没想到的是,除此之外今天还有另外的小插曲。
华木韶联系了他。
华木韶,认识的朋友,只这一句话就可以简单概括,要说其他还有点别的,大概就是这个人是他认识到自己性向的“老师”,指明星的角色。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章胧和黄导说了一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中午一起吃饭,你先在屋里等我一下。”
华木韶笑笑,孩子气的狡黠,“就说两句话,不用进屋。”说着掏了掏兜,“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哟。”
章胧舒展眉眼,“是吗?你早说有交换礼物的情节,我提前把礼物备着。”
华木韶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晃,“看,喜欢吗?”
章胧默然,华木韶的手里是个穿着西装的燕子玩偶。
玩偶没什么,作为礼物也没什么,只是这寓意……
他曾经说过,他交一个男朋友就会做两个玩偶,一个自己留着一个送给对方,等什么时候集齐一个动物园就出书,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我在动物园里驰骋的那些年》。
话是玩笑话,可他也是这么做的,估摸着如今也有七七八八个了。
所以这个燕子玩偶……章胧眯了一下眼,唇角勾了一下。
“嘤~”华木韶矫揉造作地哼唧一声,“别这样看我,我一个控制不住就追你了啊。”
章胧笑了,华木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眼睛里很清明。
“诶诶诶,你看,章胧和谁说话呢?是个帅哥,没见过。”李东说。
晞朗看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章胧笑得很温柔。
他对别人笑得这么开心!
在他生闷气的时候章胧竟然还跟别人笑!
晞朗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所以他就在心里傻逼地想想。
“章胧挺喜欢这款的,可爱的小男生……”李东咳了两下,“别瞪我,你没发现吗?你之前在人脸前晃荡来晃荡去的样子比这人还……还还还……可爱。”
“可爱?”晞朗压低声音,威胁不言而喻。
“顺眼顺眼顺眼,一点也不可爱。”李东改口。
华木韶跟着乐了一会儿,嘴角慢慢抿紧,叹了口气,“我要出国了,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
章胧愣了,“这么突然?”
华木韶没搭话,自顾自地说:“不知怎么就想起你来了,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也是给予我最大善意的人,我很感谢你。”
他笑了一下,“我生来就不是墨守成规的,有人说贱,我倒觉得这是另一种意义的与众不同,人生这么短,经历的事大大小小总超不过一辈子,我为了这份痛快舍弃了很多……哈,我要走了。”
华木韶张开双臂,笑容带着光,“抱一个吧,温柔自由的燕子先生。”
章胧和他抱了抱,他走前又说了一句,“燕子先生不是动物,有翅膀的,是自由。”
“哎呦,还抱上了。”李东啧舌,“抱上了抱上了。”
“你脑子里是只有嘴吗?”晞朗冷眼过去,嘲了一句。
“你干什么跟个吃醋小媳妇儿似的,才认识几天,又不是正宫,没有立场啊我的朗。”李东怪腔怪调来了一句。
“有毒吧,宫斗剧看多了?”晞朗斜了他一眼。
“行行行,我不说话,说一句你呛一句。”李东没再开口。
晞朗默不作声地释放冷气,任谁突然知道‘哦原来他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这一款,是这样的他都爱’心绪都不会那么平和。
手机震动,章胧一看,竟然是前脚刚走的华木韶:有个帅哥一直往这边看,你身后右后45度方向哦,小哥哥冷着脸,太阔怕了~害怕,你仇人啊,小心点哦。
章胧被这话弄得一阵啼笑皆非,回复:还没走?
信息没发出去,华木韶把他删了。
章胧笑着删掉华木韶,为这场道别画上句号。
至于其他……右后45度方向,是晞朗。
冷酷?他倒不觉得,只是一个怄气的小孩,烦闷地鼓着腮帮子让你去哄他,有点可爱。
章胧着般想到,没看一眼,一个回头的动作都没有,回到原处看下场戏的本子。
今天是个哲学天,章胧这样评价。
从小孙要结婚,幸福二字让他寻迹思索,到华木韶突然跑来这样一通引入深思的话,自由、放弃、远去他方,待章胧反应过来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完躺在小沙发上不知道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