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还没订。
盒饭他取消了。
不想动,章胧皱眉,骨头渣子里都泛着懒。
不吃饭会难受,难受会胃疼,胃疼会耽误拍戏的进程还会麻烦别人,要吃饭,这是对的。
章胧劝了自己一遍,打起精神划拉着手机打开订餐界面,随便点了碗面,还没点击支付,困意汹涌出来,手一垂,人已经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杂乱无章的梦,清晰地意识到正身处梦中,梦里有燕子,有一声声的自由。
骗鬼呢?他有个屁的自由!
燕子不是燕子,是风筝,丝线到达的地方,是自由的边界。
自由是没有边界的。
最后的场景,烈烈风吹,风筝留下眼泪,抛弃的玫瑰,只余腐朽。
他喜欢玫瑰,从第一眼起,那是一朵凋零的花泥。
章胧清醒,虚喘着气,只觉心浮气躁,猛灌了两大口水,摸遍全身只有两颗糖。
他拆开一起放进嘴里,哼笑一声,“自由……”
看待的视角不同,人不同,一些事情也就因人而异,可以理解。只是自由,他在别人看来是自由的,这样一种结果,对他讽刺般嘲弄。
我被禁锢住了,我动弹不得,浑身裹满镣铐,呼吸困难。
装模作样。
身在福中不知福。
太闲了。
心里有两个声音对骂着,互不相让。
章胧及时制止,没让自己吵起来,闹铃响了,要开始工作了。
本来中午没吃饭,谁知下班时间还延迟了,感觉胃部渐渐变化的不适感,心累地抽空赶紧订了饭。
牛奶燕麦加超厚三明治。
黄导刚喊休息外卖电话就响了,章胧没喊别人,自己小跑着去拿。
吃的吃的吃的,三明治三明治三明治。
他随意地带着口罩兜住下巴,到外卖小哥那儿时往上提了提,拉到鼻梁下。
外卖小哥看他一身戏服好奇地问:“你是明星吗?没见过你啊?”
章胧张口便来,“小跑龙套的,没什么名气。”
饿出原形了,章胧挫挫牙,现在这状态不适合说话。
“唉,大家都不容易,加油啊兄弟,你会火的。”小哥鼓励一句,有感而发。
“谢谢,你也加油。”章胧回了一句,小哥骑着小摩托走了。
“快点。”晞朗催促,“杨枝甘露要凉了。”
“你家杨枝甘露是热的啊。”李东小跑一步跟上晞朗。
“快点,杨枝甘露要热了。”晞朗说。
李东:“行行行,就没见过这么急的。”
一阵风吹来,在他鼻尖打了个旋儿,晞朗侧头打了个喷嚏,“有纸吗?”
李东摸了摸,“没有。”
晞朗吸吸鼻子,又吸了吸,停了下来看着李东认真道:“作为一个优秀的助理随身带纸巾不应该是必备要点吗?”
李东:“没有。”
晞朗无语,比了个大拇指。
突然,面前多出一只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包心相印的指尖,晞朗看向来人,章胧轻笑着冲他点头,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纸袋子,有奶香味,路过的样子很明显,温和的伴着头顶的路灯让他看起来格外神圣。
晞朗鼻尖一酸,眼看鼻子要绷不住了,拿过纸巾快速地说一声谢谢,偏开脸抽出纸巾解决问题去了。
“人呢?”晞朗问。
“走了。”李东说,“不走留下看你擤鼻涕吗?”
晞朗呲牙,笑容隐私,“小东啊,你最近格外欠揍你知道吗?”
李东腼腆地笑笑,“承让承让。”
话音刚落,身影已经窜了出去,“我去帮你拿外卖!”
第24章 和好
牛奶燕麦不好喝,温温的没有热度,他喜欢可以忍受的最高温度再加一度,有些烫,含在口中慢慢地一点点淌进食管,很舒服。
三明治是好吃的,章胧眉梢扬了扬,嘴边沾了点酱汁,他掏了掏口袋,没有摸到应该存在的纸巾,慢半拍地想起来给了晞朗,他笑了一下,站起来去拿了纸。
戏拍到夜里很正常,但黄导不怎么这样,如非必要能白天干的不会拖到晚上,章胧在心里为养生系导演点赞。
化妆师过来给他补妆,他道过谢把人送到门口,手机响了起来,他看清来电显示,沉默一瞬,他哥。
一个顺理应当出生在这个家的孩子,比起他对于面对一些事的不忿怀疑反驳,他哥章城接受起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心神合一的信服。
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上帝或者其他某一个管降生的神在看见他们一家人时不小心把路过的他给蹬了下去。
这何苦为难来哉。
“哥。”
“嗯。”章城直接道:“月末你提前回来一天。”
“怎么了?”他知道这是在说订婚的事。
“两家人要一起吃饭,少你一个不好。”
好不好关我屁事。
章胧发现自己在家人面前格外幼稚,按住跃跃欲试想要顶撞的小想法,他说:“好,知道了。”
“挂了。”
“好。”
章胧呼出一口气,明明通话很简单,却有800冲刺跑的费力感。
小孙走的时候把车钥匙留下了,章胧拢了拢围巾,一个人走向停车位,寂寞啊。
小孙去找老婆了,啧啧啧,寂寞啊……诶!
下班后脑子陪上跑马灯的神游,章胧被脚下小台阶给绊了一下,保持着前扑窜天的姿势往前蹦了两步才保持平稳。
……傻不拉叽的,章胧被自己抖得笑了两声,幸好没摔个大马哈,不然那人就丢大发了。
“嘿嘿嘿。”这不是他笑的声音,章胧循声看过去,不远处有个小男孩儿捂住嘴看向他笑得正欢,俨然是将他窜天的姿势看得明明白白。
小孩儿是组里,跟着他妈妈来的,努力朝着小童星发展,今天演了一个有几句台词的角色,章胧那时看了一眼,所以知道他。
他走过去,叹了口气,屈起一条腿蹲下,和小孩齐平,“笑这么开心,叔叔有这么好笑嘛。”
小孩儿吓一跳,转身蹦跳着跑了,找他妈妈去了,章胧刚刚看到了。
小孩儿走了,章胧没动,突兀地低低笑了两声,“都这么喜欢看叔叔的笑话啊。”
他偏头,由下往上看向那人,捕捉到晞朗偏头时没有及时掩饰住的嘴角。
真是好事不出门,一有丢脸的事一个两个都来凑热闹。
章胧站起来,走过去,在晞朗身前站定,语气无奈,凑近了听,无可奈何都沾上章胧的气息,自带包容的温柔,“叔叔笑话好看吗?”
晞朗被章胧含着笑意的眸子刺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抿了一下唇,“前辈。”
“嗯,看多久了?”
晞朗没说话,章胧了然,从头看到尾。
“叔叔又没说怪你。”章胧哄小朋友的语气,“来,跟叔叔说说,你为什么生气?”
按理说他是不会问这话的,哎你为什么会生气啊?哎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哎你怎么想我的为什么会和我吵啊?
等等等等之类的刨根问底的话,没意思,吵就是吵了,不满意就是不满意了,矛盾就是存在了,不会因为讲明白就毫无芥蒂。
而现在他会问,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很美,晚上的三明治很好吃,小孙要结婚了,晞朗低着脑袋的样子很乖。
从晞朗生气离开开始,他已经想好,事有两种选择,一:冷着,任由事情发展渐渐疏远,他只随便拨弄几下这根箭羽,最终结果如何,落向何方,他都不会在意。这取决于晞朗的态度,毕竟开始就是由他那方开始的。二:哄一下。
之前他选一,现在的话……都试一下吧。
晞朗没有回答,垂着头像是呆住了。
“这位小朋友。”章胧在晞朗耳朵旁打了一个响指,“睡着了吗?还是说,你不想说?行……”
晞朗抬头,一双眼睛直直看过来,含着委屈和控诉,还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羞恼,皱着眉想表现凶恶,却软踏踏地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崽儿。
这眼神……章胧心中某块地方被戳中,有种想揉吧着他的脸把人好好哄哄的冲动,心软之外,还升起一点点迷惑的心虚。
我欺负人了?没有吧,应该没吧,我又没逼着他一定要说,我甚至还是半带玩笑的讲这事,他不说我直接就走了谁也不会尴尬,谁跟他这样子贴心啊。
“你……”章胧发誓他只说了这一个字,晞朗的眼泪汩汩地往外冒,“前、辈。”
这声带着停顿含着颤音的一声,叫的章胧头皮一阵发麻,“哎。”
章胧掏了纸,抖开直接盖在晞朗的脸上,两只眼不知道先擦那个,索性一起擦吧。
“哭什么?我又没生你的气,你要是生气了可以找我说说,我们谈谈就成。”
再说,主动跑老远的是你才对吧,看见我就想避开,不找我了,晚上也不来了,是你想结束着场游戏啊,小狗崽儿啊。
章胧的手捂在晞朗脸上,晞朗握住他的手用力地往脸上压,章胧没躲开。
远处有人过来,章胧一只手被握住,另一只手一把兜住晞朗的后脑勺压在自己肩上,带着他往里的阴影侧侧,但两人身高腿长,站在路边很难看不见。
“你俩大半夜不走干嘛呢在这儿抱,因戏生情了啊。”黄导道。
章胧无奈,他收拾得不紧不慢,出来的时候其实没剩多少人了,这一个两个的,都还挺熟,一个是导演,一个……都抱上了。
“是。”
“是什么?”黄导迷惑。
“因戏生情了。”章胧叹了口气,“改天再打招呼,今天不方便。”
这位朋友在哭呢,被老板撞上了不怎么好。
“你小子。”黄导笑骂一句,没往这边过来。
“人走了。”章胧捏捏晞朗后颈,示意可以起来了。
晞朗没有起来,松开了章胧的手,头抵在章胧肩头,双手从章胧腋下穿过,用力地搂紧了。
章胧诶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先关心肩上有没有蹭上鼻涕眼泪还是先让晞朗放手。
他颇不自在地侧了头,脖子绷出一条紧紧的弧度。
“你说我。”晞朗开口了,微哑的声音离得很近,章胧更不自在了,有种偷摸着占人便宜的别扭。
嘿,也不是我抱他的,不好意思什么?一天天的我脸皮很薄吗?
章胧索性不管了,也不绷着了,随意的站着,手在晞朗后背顺着气,“我说你什么了?”
正直的对话正直的拥抱,他们两个男的抱着怎么了,多正常,另外……咳咳,这是一只正直的手。
“你说我们三观不合。”晞朗说,语气中的委屈快将章胧给淹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章胧的惊诧溢于言表。
晞朗没有接他的话,“我都这么大了,其实不应该这样的,就一句话,但我还是忍不住伤心,你这话……比骂我还厉害,把我整个人都否定了,我,我觉得我格外可笑……我……”
晞朗小小声说着,听得章胧直皱眉,打断他再次问,“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晞朗这次回答了,“看法不同……观点不同……从小张到大的三观。”
晞朗把那天的话陈述,章胧啼笑皆非,“我是这个意思吗?你阅读理解满分啊。”
晞朗没说话,章胧搬着他的额头把他的头抬起来,“说话,我什么时候这么说……”
晞朗眼圈隐隐带着红,沾湿的浓密睫毛一缕一缕颤了两下,没说话就这么看了章胧一眼,随即恼怒地挣开了章胧的手,更加用力地箍了箍章胧的腰。
章胧咬牙没嘶出声,小狗崽子力气倒不小。
“行,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章胧:……
所以我到底是应该对还是应该错?
晞朗猛吸一口气放开人,捂住眼睛后退一步,“是我不对,我也不应该说那些话的。”
这种实诚到真挚的话,可爱的窝心。
“我太生气了。”晞朗放下手,目光幽幽,“我只是突然知道前辈要生日了。”
“嗯?”这是什么跳跃频道?
“我那天计划着要给前辈一个惊喜,我没有打游戏,我其实已经累了,但我强打着精神没有睡,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章胧呆愣。
“现在惊喜没了。”晞朗说,“我现在告诉你了,惊喜没有了。”
语气带着一副“行了吧满意了吧,偷偷给你的惊喜没有了”的傲娇劲。
章胧之前只觉很有耐心,有点心软,现在在晞朗说出这话后,被惦念着,被在乎着,被明确告知着这份热忱,他像泡了一个热水澡喝了一杯热可可,浑身暖得不行,跟贴满了暖宝宝似的。
“你太可爱了。”章胧笑起来,揉揉他的头。
“所以也不全是我的错。”晞朗说。
章胧心情很好,“当然,小朗朗这么乖,叔叔的错,叔叔给小朗买糖。”
玩笑话平时他只是想想,今天倒是毫无顾忌就讲了。
怎么说呢……心态年轻了,不对,他就算好几年前也没有这样过。
很放松,想说什么就说,怪舒服的。
“前辈!”
“唉,你说,不要糖也行。”章胧笑眯眯。
“那……晚上回去陪我玩个游戏吧。”晞朗声音还带着哑。
什么晚上游戏?章胧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挑了一下,又看了看委屈巴巴的小可怜儿,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