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警察 ,屋内是他的助理,俱乐部负责人不住这边,按理来说江朔现在就是这幢别墅的管事人,没道理他不在下面主持大局反而陪他一起去楼上收拾行李,夏星辰只是这么一问,没成想江朔来了之后便轻蹙着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反正夏星辰这回手是抽回来了。
他朝楼梯方向走,江朔跟在他旁边,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跟他一阶一阶台阶地往上爬,楼梯右侧墙壁上挂了合照,夏星辰经常站C位,漂亮耀眼,像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他没看自己照片的兴趣,步子就放得挺快,想要尽快处理好这一上午的破事,不然青团他们醒了又得担心,楼下那群小崽子多半也没法安心训练。
谁知道刚走到转弯处,手突然被人握了住。
夏星辰一愣,下意识侧过头往一楼大厅看,发现这个位置已经离开何昀他们视线之后才回头望江朔。
江朔手比他要大很多,几乎将他一整只手掌都包在了手心里,他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今天休息日应该没准备去公司,眼镜没有戴,头发也不像以往一样定过造型,甚至穿的也不是西装。浅蓝色的毛衣搭褐色外套,倒露出几分平易近人的样子。
夏星辰没敢抽回手,却仍然不自觉地望了一眼摄像头的方位。
队里几 个人都知道他有一个Alpha男朋友,但谁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江朔,江朔不常来俱乐部。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耀世刚注资,他出于礼仪也好出于行业规则也好,总该过来看一眼,然后就被夏星辰撞了上去。
夏星辰当时刚升一队,骂他的、反对他的人那么多,他根本不敢放松哪怕一点,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把自己泡在训练室,又很怕冷,一个人他不舍得开空调,整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棉服,训练间隙复盘的时候就窝在电竞椅里,一件长款衣服就能给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裹进去。
听见声音纯属是偶然,否则就按耳麦里游戏的声响和他训练时候的专注,夏星辰根本不会注意外面会有什么人路过、又有谁交谈。
偏偏那一瞬间他摘了耳麦,想要透透气;偏偏听见江朔的声音。
太像了,像到夏星辰义无反顾就跟了过去等在会议室外面。等高层开完会出来看见他还心里一惊,正要训他不好好练习,便听到江朔笑了一下问他几岁了。
江总不常笑,明明当时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放在外面不过大学刚毕业还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他就已经一个人挑起了耀世的大梁,出入各种商业政府场合都游刃有余。
俱乐部求人家注资,他一说话高层自然就讪讪地笑着不再开口。
夏星辰便愣愣地说:“17。”
江朔居然又笑了一下,抬头揉了揉他头发:“好小。”
他语气很轻,说是逗一只猫也不为过,像是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太小了。可就是这年纪可小可小的孩子听见他这句话不但没走,反而还凑了上来睁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问他:“你叫什么?你以后还会来吗?我会长大的。”
俱乐部高层领导脸色全都变了,夏星辰还浑然不觉。
他很认真地诉说一定会发生的事实,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是17岁,这时候小也不代表不会长大,偏偏这句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全都变了意味。
这些年不是没有向江朔自荐枕席的人。
江朔原看他还像看猫一样,眼里藏不住的新奇可爱,这时候收回了手,眼睛里意思就变了。
淡了点、冷了点,视线下意识朝他脖颈处望了一眼又移开,再笑着开口便没了刚才那份怜爱的真诚:“我叫江朔,我投资你们俱乐部了,还会来的。”
SQG的人看出来他兴致不高,不敢再逗留,连忙说带他再去参观参观,催着夏星辰回去训练。
再往后怎么就在一起了,夏星辰其实不大记得清。
好像挺水到渠成的,他每月会有一天假期,同城跑腿的小哥每月会往返花店和耀世总部二十九天,每天一朵白玫瑰,从Venus的17岁送到18岁。
而每个月底的最后一天,夏星辰都会出现在耀世,乖乖地背着书包、旁边放着一朵花,也不打扰前台也不催,没人喊他他就坐在招待厅沙发上看着平板里比赛视频一边复盘一边做笔记。
偶尔运气好能赶上江朔上班,便送给他一朵新鲜的花,然后在那等上一天,等他下班再看一眼就走;运气不好的话就在那耗着,不时跑几趟洗手间接点水好让花不要僵掉,等江朔下班再送过去。
运气实在不好就是江朔那天没来上班,夏星辰也不气馁,会在回去之前将花送给前台的小姐姐,然后坐地铁回到离兰月湾三公里的站台下车,慢悠悠地背着书包走回去,看别墅区外夕阳缓缓地朝下落。
再后来等的地方就从招待厅变成了总裁办公室。
一个在办公桌里处理工作,一个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看视频,互不干扰也互不戳破,直到他18岁那年拿了冠军……
夏星辰思绪收了回来,手还被人握着,温热的触感真实清晰,刚上过药的位置凉意都被捂开了,他小声道:“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知道。”江朔回答他。
又各自沉默了一会,夏星辰觉得这气氛多少有点压抑,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就听江朔淡声开了口:“我答应了你帮你上药,今天就一定会来。”
夏星辰一听就以为他是怪自己让他撞见何昀上药的场景,连忙解释:“我原本是要等你的,不过出了点意外,何医生正好在,我就麻烦他了,下次我一定等你。”
他就差保证了,结果话出口手上力道反而更重了,压得他怪疼的。
夏星辰一边默念别招惹快易感期的Alpha,不然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一边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江朔却道:“别有下次。”
“哦。”又在怪他了,夏星辰没顶嘴。
他开了自己房门,关门的时候却一下被江朔拉进了怀里。
夏星辰瞪着眼睛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视线就黑了一大片,江朔抬手又从他额头上伤口处揉了过去,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我既然会来,他们要闹要吵还是要打架,你应该等我来了让我处理。”
夏星辰懵懵的,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反驳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呀,要是到夜里才过来,难道我要放任外面那群人吓唬我们家青训生一整天吗?
那我这队长还做不做了?
可江朔突然道了歉:“对不起。”
夏星辰方才还忍不住吐槽,这时候却是真的整个人都有点愣。
他想抬头看看江朔表情好确认自己不是幻听,头却被人箍着动弹不得。
“不怪你呀。”夏星辰下意识说。
“是我的错。”江朔又认了个错,夏星辰便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好别说话。
江朔有点鬼上身的意思,他摸不准他。
“你知道对面那个选手快易感期了对吗?”夏星辰犹豫了几秒钟,在江朔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猜到了。”他说。
江朔:“他用了药。那个药很危险,而且没问世,贸然捅出来只会惹上更大的麻烦,所以我去芬兰之后跟EPIC联盟做了笔交易。”
江朔没有跟他细说交易内容的意思、也没有就“药”展开阐述,他这么骄傲的人,能说出那两句认错都已经实属难得。夏星辰本想结束这段似是而非的“谈心”,话还没开口便听他继续道:“那个药的研发小组最近正好有人来跟我谈合作,我原本拒绝了,刚刚让贺助去找他要资料,这事我会处理……重新处理。”
夏星辰不着声色地皱了下眉,回味他这句话。
他抬眸,只能看见江朔下颌线条,看不见他半分神色。
“你留在这会有麻烦不停找上门,所以这次你搬去我那得多待一段时间。”江朔停顿了几秒钟,“我那有电脑,但你可能用不惯,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把自己的电脑跟设备都带过去,网络我会让人重新布。”
他松开了夏星辰:“至于外面那群人,我会让公关以俱乐部的名义起诉他们,要求公开道歉赔偿,到时候出不出谅解书都随你的意思。”
夏星辰看着他,楼下跟院子里都只有很轻的交谈声,他愣愣地瞧着江朔,怀疑他可能吃错了药。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朔虽然狗,但他不喜欢白安的哈,大家都放心,精神出轨也算出轨,我作为星星的妈妈,坚决不能让他找这样的男人回家(严肃、认真)
第16章
近些年来电竞圈越来越趋向娱乐化,每一位王牌选手背后都有大把的团队包装,选手负责好好训练,团队负责给他艹人设固粉丝谈合作。
这三年来找夏星辰谈代言的公司也不是没有,他甚至到现在身上还有一个键盘代言——只不过回国前听战队经理人意思是对方现在可能正在做评估判断他还适不适合再代言。
夏星辰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少收一年几十万的代言费,说到底他是电竞选手,本职是打职业的,而不是跟娱乐圈那些明星一样,掉一个代言跟掉脑袋一样会被挂出去群嘲几个月。
大多数职业选手都这心态,有人追名有人逐利,更多的却还是想在世界级的赛场上一举夺冠,所以他们其实没那么在乎公众的口碑。
就连夏星辰这次在芬兰那事,到现在网上舆论也还是停在要他给个解释并道歉的范畴——那些嚷嚷着要他退役的,多半都是对家战队的粉丝,不足为惧。
那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像娱乐圈的明星那样,动辄发出去一个律师函说要告谁谁,既不可能真的实施,又没多少人会信。
但江朔甚至直接跳过了律师函这一步。
“起诉”这两个字着实太重了一些,就算夏星辰因为那些黑粉言论和行为感到生气烦闷,也断不会就用起诉解决问题。
多少有点赶尽杀绝不知变通的意思。
而他听江朔这话,这恶人还不是让他做。
以俱乐部的名义起诉,再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出谅解书,Venus在这整件事的始末中只需要扮演一个刚打完胜仗回国却被人划伤了脸又不忍心声张,不得不要公司帮忙出面讨一点公道,最后再大度地接受别人道歉赔偿的受害者形象。
甚至谅不谅解都随他的意。
受害者有罪论公众早就听烦了。
他的身份又是那么具有影响力的Beta,Beta这么些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过多,多到他们根本不应当有理由做大度和善的理智者,没有人会怪罪受了委屈的Venus不愿意原谅别人。
就算有人要怪,也多的是人会给他堵回去。
无论怎么分析,江朔做的这个决定都不会让夏星辰受到一丁点儿损失,他甚至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在里面。
一旦这一波人被告了,后面的那些黑子和媒体说话做事写稿子之前总会三思而后行。
夏星辰只是在困惑他何时变得这么有良心的同时思索他这句话可是一时气话。
但他说了两遍。
在楼下众人面前就已经吩咐过贺助,上了楼在他跟前还要再装模作样地加上阐述以及后续安排多少有些不现实。
所以夏星辰觉得这大抵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夏星辰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了两三次,终究还是没忍住,偏过头望了一眼窗户外的太阳。
也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而在江朔的视角里,他穿的就不多,外套还脱了只穿一件毛衣长裤更显得稚嫩,像是还在上学的学生,也像那一年办公室里抱着书包乖乖做笔记的小男生。
不是没人撞见过,江朔听人调侃过好几次“三年起步”,没一例外地都给堵了回去。
他跟夏星辰这三年来虽关系单纯,但每周一次的见面,每季三天的同居,总会让江朔在偶尔梦醒看见怀里乖巧容颜的瞬间产生一点类似心动的心悸感觉。
特别是这小孩刚刚还在下面受了委屈,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里就噙了一汪泪……
——江总当然不知道那是星星熬夜训练困顿加伤口疼出来的。
他心都有点化,跟早上看见白安颈侧伤口的感觉完全不同。
看见白安伤口的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是震惊,紧接着想的是还能不能挽回,接近怜惜的那点微妙情绪都要排在这俩之后,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的了。
而在车上听见简子越说完的那一瞬间,江朔从心底涌上来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怒气与难以言喻的一点慌张,这种慌张太浅淡了,浅得他怀疑根本不曾出现过,而在一楼看见他额上实实在在的伤口和红色药剂突兀又难看地趴在夏星辰那张无害的仿佛小兔子一般的脸上,那一点慌张变成了后怕。
庆幸伤不重,害怕他受委屈。
直到确认他安好之后,江朔那压不住的怒气才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他铁了心要让那群人付出代价,不可能再收回这句话。
而就算这样受了委屈挨了疼的小孩在他道歉的时候还要压着性子,又软又糯地闷在他胸口说“不怪你呀”。
声音闷在两人中间,带出点鼻音,说什么都像是撒娇,实在是乖得不像话。
老宅后院那一窝兔子尚且还有饿极了乱咬菜地的行为,夏星辰在他面前却像是完全不会抱怨不会生气不会委屈的样子。
就连现在,江朔看出他明明有几分疑惑,仍旧又乖又听话地收拾衣物,心里压着小问号也不打扰他,而是侧过头看窗外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