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星星,他本身就是金星。
他没有道歉,只是轻声问:“您是觉得我会输给一个易感期的Alpha吗?”
夏星辰声音很轻,脸上还挂着笑,一身雪白安静地坐在黑暗里,像是最和善无害的精灵,丝毫不在意他随口说出的话会掀起多大的波浪。
不止教练,SQG队员也全都愣住了。
Alpha天生占优势,哪怕是在游戏上面,他们也比其他性别的人具备更强的观察力和应变力,易感期的Alpha更是会将自身所有能力和野性都激发到巅峰的状态。
联盟委员会为了维持比赛的公平性,严禁处在易感期的Alpha参加比赛,比赛周期内每隔三天就会有医生抽血检查确保选手不会突然进入易感期。
而如果队内真的有Alpha存在进入易感期的可能,一般采取的措施要么是换人、要么注入抑制剂推迟易感期的时间,怎么会有战队放任队员步入易感期还坐上比赛场?
又怎么会连委员会的人都没检查出来?
张平朝前望去,对方队员教练和战队分析师正聚在一起商量战术,中单被围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坐在椅子上没起来,双手不停交搓摁压着手腕,表情略显焦躁,喉结上下翻动,像是在极力压抑克制着什么。
Alpha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类兽似狼,要是真的进了易感期,除了被他标记的Omega,视野范围内的所有同性异性都是敌人。
而在此时此刻,直接站在那个Alpha对立面的人是夏星辰,一个Beta。
张平终于注意到夏星辰今晚白得稍显不正常的肤色,眉头狠狠一拧就要走:“我去找委员会。”
“别去!”夏星辰喊停他。
“他们违规!”青团年纪小,受了这委屈根本沉不住气,就差拿个大喇叭满场馆地喊“对面有个易感期Alpha!!!快跑!”
夏星辰极轻地笑了一声:“今天上午刚抽的血,一只正常的Alpha成年后每年会有四次易感期,长则半个月,短则三天,无论是哪一种,血液中A类溶素酶的浓度都会在易感期来临前三天开始就发生变化,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A类溶素酶是Alpha求偶时会分泌的一种物质,常规理性和实验数据佐证,他们会在与Omega交合前大量分泌A类溶素酶,以期双方都在性.爱时达到最佳状态。
所以这种东西,也可以理解成Alpha天生自带的催.情剂。
一般判断Alpha是否进入易感期的标准正是观测体内这种溶素酶的浓度值高低。
比赛场上双方对阵的一共十人,除了夏星辰,全都是Alpha,他们比夏星辰更知道这一点。
理论来说,Alpha进入易感期,无论他的信息素等级是高是低,在他攻击范围内的其他Alpha都会敏锐得察觉到危险。
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不是夏星辰提醒,SQG其实并没有人发现对面中单表现得不正常,也并未真正意识到危险存在。
夏星辰:“来之前我听说过,S国的科研团队研发出一种新药,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Alpha的潜能,达到类易感期的状态,而又不会真正进入易感期。
“同时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药物对Alpha产生副作用,他们将可能因药物影响而发生变化的身体数值降到了最低,只保留了其‘掠夺’和‘竞争’的催化作用。就算现在再查一次,他的数值跟上午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青团反应了一会:“……所以简单来说,他们研发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兴奋剂,而这个兴奋剂现在被用在了他身上?”
他缓缓伸手指向对面中单,夏星辰闭了闭眼纠正道:“严谨一点,是可能。”
“这还可能个屁啊!”夜枭——SQG打野是个暴脾气,直接就飙脏话,“这他妈的是个人都知道对面那孙子状态不对吧?这素质还他娘的来打职业,我今天晚上可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他娘的眼了,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得上‘职业选手’这四个字,艹!”
夏星辰连续打了四个小时,又始终直面着一个类易感期Alpha的威压,多少有些疲倦,听他这么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放软了声音嗔他:“幸亏现在是休息时间闭了麦的,不然给联盟监督员听见了你赛都不要比了直接扣钱钱好的了。”
“别跟我撒娇。”夜枭白了他一眼,“你还能不能打,不能就换——”
“枭哥。”夏星辰打断他,从刚刚那几分钟的放松中缓过来,手心重新握在鼠标上,“这是属于我的仗。”
换谁来都不行,这是由Venus开始的仗,也自然该由他结束。
夏星辰头都没回,问张平:“教练,我有一个想法,您看可不可行?”
白衣少年勾着笑,浑身都是天真的样子,连问出的话也都像刚打职业的青训生懵懂无知而又虚心学习一般请教自己的前辈。
他说:“放弃中单。”
张平一下怔住,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听他继续说:“枭哥跟青团的配合在队里就打的是最好的,前面两局因为要来救我,团子有几次没跟上枭哥的节奏,我觉得这不应该,这个失误很严重。”
青团没说话。
队长训话的时候他不敢反驳。
“大家要始终记得这是一个团队游戏,一路处于劣势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最后能赢就好。”夏星辰点了两下鼠标,“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也是赢的。就算中路三塔全爆,我死上十次,只要对面基地被推了,那就还是我们赢。”
“能救我就救,救不了就打好自己的位置,这是青训生入队都会教给他们的道理,没理由在正式比赛场上还要我来提醒你们。”
离比赛开始只剩下三分钟了,夏星辰说:“你们不要把我当成主力,SQG每一个人都是神,不要有为别人铺路的无谓奉献意识,哪怕他是你们的队长。”
众人一时没说话,直到一直沉默的上单皱着眉来了一句:“可是他的积分快赶上你了。”
“是吗?”夏星辰愣了一下,抬头望了望悬于观众席最上方的积分榜,看见那两条咬得死紧的分数栏,突然就笑了:“那又怎么样,他始终是输家。”
放弃中单不是放弃中路,这是他的战争他的征途,就算拼到最后一秒他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国度。
Alpha始终都是顽劣可憎的,他们像是最受宠爱的那个孩子却始终不知道满足,得到了所有就开始觊觎那些本不该由命运馈赠的礼物。
他们是野兽是恶龙,用卑鄙的手段掠夺不属于他的宝藏。
那就能抢到了吗?
银河星星那么多,金星只有一颗;《EPIC》的赛场辽阔全球,赢家也只会有一个。
而他不会输。
积分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样,最多只能拿走一个SVP。
输家打得再好又有谁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Venus:嚣张.jpg
第3章
江朔没看完比赛就走了,简子越差点以为他纯粹是在公司待烦了出来喝杯酒,结果他连酒也没喝。
简子越越想越觉得他是个狗东西,越看越觉得屏幕上的男孩子被猪拱了。
本就气得不行,他续了一杯酒继续看比赛,身边突然坐过来一个小男生。
这一桌不是Alpha就是Beta,准确来说今晚这间酒吧就没招待Omega。他虽然那样讽刺江朔,但他怂得很,人还分是人是狗呢,中年人看场球赛都可能打起来,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看电竞决赛,保不齐就有谁真做那头脑不清醒的支持国外队伍,到时候万一打了起来,有Omega在这受伤,巡卫队能分分钟取缔他这间酒吧顺便再给他送去吃牢饭。
所以身边这个男生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小,但其实也是个Alpha,夏天刚分化,信息素都不能很好的控制,一坐过来就有一股很淡的龙井香气若隐若现,简子越让侍应生给他上的是果汁。
让别的Alpha闻到信息素的味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挑衅,因为这一般都用来驱逐、震慑,但若是释放信息素的那人等级很低,也可以在一些情况下将其视作示弱和臣服的信号。
可简子越依旧不喜欢这味道。
他皱了皱眉,喝了一口酒用酒精冲散刺鼻的绿茶味。
那小男生毫不见外地坐在了江朔刚刚的位置,视线落在矮几上还未收走的酒杯,低低地来了一句:“这就走了啊……”
简子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自己这么多年看人的本领可真不是赖的。
也就是迟了一点,不然一会夏星辰打完比赛怕是真能发现他男朋友远在几千公里以外给他戴了顶新鲜的绿帽子。
拿开水一烫还能有雨前龙井的味道。
绿得清新脱俗。
他不想自降身份怼一只未成年小Alpha,这人却掏出了手机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会再等一会呢,哥哥都在路上了。”
屏幕里比赛正打到精彩处,Venus完成丝血反杀敌队中单,极限一换三给SQG打出波优势,简子越看得热血沸腾本不欲管这个小绿茶茶言茶语地说些什么,却在听见称呼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自觉转过头,浑身血液都逐渐冷却下来。
他认识这只Alpha。
可以说是打他小就认识。
白宁,17岁,正在读高三,白家这一辈唯一的Alpha,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全都是Omega。
所以他说的哥哥只会是一个人。
简子越忍住不去看屏幕,问他:“白安回国了?”
“对啊。”白宁点头,手机屏幕停在聊天界面。对面那人头像是一片海岸,白衣少年坐在黄昏的礁石上望向远方欲升的星,“前天到家的,倒了一天时差,今天原本说要来简哥你这边,我还特意喊人去耀世跟江哥说了,我以为今天他们俩能和好呢。”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白宁很是不解。
简子越没说话,缓缓转过头。
屏幕右侧选手生命条倒计时在21秒,夏星辰单手松开键盘按了按脖子,一脸无畏的从容,唇瓣微动,在队伍语音里指挥,简子越却看着那张侧脸发起了呆。
众所周知,Venus是一只Beta。
——漂亮精致得过了分的Beta,比大多数基因优良的Omega还要好看千百倍的Beta。
在他之前,简子越对于“人间绝色”这四个字并没有什么具象的认知,若要真论见过的好看的人,江朔算一个,但那是Alpha才会有的张扬锐利,不同于任何一只Omega会展现的魅惑纯欲。
可时间往前推几年,在大家都还没长开的年纪,他们这些自小玩在一起的世家公子里,的确是有一只Omega像是玫瑰的。
张扬、漂亮、干净、恣意。
他跟《EPIC》赛场上那颗停留的金星一样,有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密而浓烈的眼眉、精致小巧的耳垂,甚至在腺体周围相似的位置上都有一粒红色的痣,如同玫瑰一般热烈地诱惑着Alpha去采撷亲吻啃咬直至彻底标记。
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长就警告过他:“这么漂亮的Omega,以后是要嫁进江家的。你可以跟他玩,但不要喜欢上他。”
江家连续三代都有S级Alpha诞生,他们家的Alpha自分化开始就注定了要跟最优秀的Omega在一起,生下继承人,否则便对不起得天独厚的条件。
更何况江朔跟白安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3%。
这本该是隐私,会被他知道还是因为那朵鲜活的玫瑰曾经很不耐烦地坐在学校操场上当着一众Alpha的面跟江朔商量:“你能不能别缠着我,匹配度超过90%又怎么样,你们家要是缺孩子等我成年了给你怀一个你带回去养行不行,别指望我当你家童养媳,我还没玩够呢。”
江朔听完真的转身就走了,直到高中毕业,白安出国留学,他都没再去送过一次。
而这个人本该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了,直到两年前的春节,简子越崇拜Venus崇拜得欲罢不能,仗着是战队投资人发小的关系,去了一趟SQG基地,在沙发上等了很久,看见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夏星辰。
人在镜头里和现实生活中是不一样的。在赛场上、闪光灯下,简子越只会觉得Venus是他见过最厉害最有张力最具血性的人,可是直面的那一瞬间,少年选手收敛满身的刺、卸下疏离冷淡的边界,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简子越才恍然意识到,白安可能根本就没离开。
太像了,像到他甚至不知道谁才是谁的替代。
简子越皱起了眉头,从回忆中剥离,酒吧内气氛依旧火热,门口张贴的注意事项拦得住普通Omega可挡不住白家的少爷。
连江朔都敢拒绝,这世界上可能就没他不敢做的事情。
简子越抬手招来一个侍应生,当着白宁的面说:“通知下去,今天客满,不准进人了。”
“谁都不可以。”他语气放得很重。
生意每天都能做,Venus的决赛一年可就一次。
他才不想被毁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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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从酒吧出来直接开车回了家,投资SQG只是因为行业前景很好,他在里面看到了利益,而不是对电竞事业抱有多大的激情和热爱。
在他看来,那始终都是不成熟的愣头青才会沉迷的东西。
他们给他赚钱,他也就乐意往里面砸钱。
至于夏星辰,他是不是星星都无所谓,他封不封神也无伤大雅。只要江朔想,哪怕夏星辰打的再差,他也可以花钱造一个神出来。
他去看比赛也不是想看一看自己的小情人在赛场上是什么样子,他在赛场上的模样早就无数次在他呜咽哭泣时被投放在房间墙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