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年龄差[现代耽美]——BY:刑上香

作者:刑上香  录入:03-16

  临近年关时。
  母亲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
  父亲执意认为是他的出柜让母亲失魂落魄,导致了这一结果。
  他始终没法儿彻底视而不见,便最后一次回到家去。
  就这样,像往常所有新年一样。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哗啦啦的麻将声,香烟的烟熏火燎,像是诅咒应了验。
  这次的话题是对他善心大发的劝解。
  他父亲显然无颜面对这些亲戚,铁青着脸避出去,这些长辈便劝解得逐渐直白。
  一个嘬着烟跟他说:“小忱,咱们是自家人才跟你说,有些病得趁早治疗……”
  另一个脾气爆些,把麻将拍在桌上:“这就是变态!”
  “咱们家就没有过这样的人,准是在外头染上的不干不净的毛病。”
  烟味浓重,他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起身要走,又被人叫住。
  训斥他怎么连长辈说两句都听不得。
  紧接着,又打出一张四条。
  一片乌烟瘴气中,有人和蔼怜悯地叹气:“你这孩子,小时候不这样,怎么长大了变成这样了。”
  “你看看你爸妈,要强了一辈子了,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他的肩紧绷着,面色平静,头低低地垂着。
  一动不动,像是被浇筑的一尊雕像。
  冰冷,孤立无援,呼吸苦难。
  甚至生出了荒谬的念头,或许做个死物还要好些。
  长辈见他不答,又说:“趁早回来吧,大城市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就学坏,一个赛一个的狼心狗肺。”
  “你妈这次就是让你这事儿给吓得,你再不回来,没准闹出……”
  忽得听门口一阵嘈杂。
  不知在说些什么。
  蓦地有人掀起门帘。
  一阵清透的气息扑面而来,裹挟着户外的落雪冷风,和他熟悉的味道。
  那麻将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
  瞧见宁晃就静静立在那儿。
  墨镜还没摘,外套也没脱,马尾,高帮靴,手上一上一下抛掷着车钥匙,显然是刚刚冲了上来。
  眉目精致锐利,锋芒毕露,浑身上下,都与老宅透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宁晃倚在门边儿,蓦地笑了一声:“都看我做什么,过年我来走个亲戚、串个门儿——不行么?”
  自然是行的。
  麻将桌上的人局促不安,始终不知自己该不该立起来看他。
  只有他,傻愣愣地看着他。
  “刺啦”一声。
  宁晃用脚将一把折叠椅踢到他的身侧,大摇大摆地坐下。
  修长的双腿交叠,接过一个年轻同辈送来的茶水,似笑非笑弯起眉眼:“聊什么呢?”
  “不跟我说说么?”
  无人应声,一切话题都戛然而止。
  只有僵硬的洗麻将的声音。
  小叔叔没看他,只是懒洋洋盯着那张麻将桌,淡淡的、审视似的神色。
  隔了片刻,有人脸上堆了僵硬的笑容,尴尬说:“这不是、闲聊天呢吗……”
  “那、那什么,咱们都好久没见了。”
  陆忱没忍住,闷笑了一声。
  毕竟这话题转的生硬又滑稽。
  这次没人看他。
  只有小叔叔的目光,淡淡落到他身上。
  嘴上却慢慢说:“见不见的,倒不重要。”
  “你们接着上句说,狼心狗肺那段。”
  “我想听听。”
  这些人嘴巴粘了胶水似的张不开。
  连麻将声都渐渐停了。
  宁晃慵懒地坐在那儿,却仿佛浑身上下都带着镇场似的压迫力。
  屋里沉默了半晌。
  见没人说话,宁晃坐在那,慢悠悠把杯里的热茶喝完。
  一口一口,仿佛整个房间都在等他这一杯茶。
  半晌,站起身来,把茶杯轻轻搁在麻将桌的一角,不知把谁的一张牌推倒,指尖儿一弹,滑到桌面中间。
  轻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这不是胡了么。”
  “有什么可打的。”
  却又一抬手,把车钥匙扔给他。
  一道流畅的抛物线,他慌忙去接。
  宁晃看也不看他,漫不经心说:“我车熄火了,下楼去帮忙推一下。”
  他抓着钥匙,竟然连一分迟疑都没有,便匆匆下去了。
  隔了几分钟,宁晃才走下来。
  他立在那,发现小叔叔的车规规矩矩停在楼下,一点异常都没有。
  宁晃见了他就皱眉,说:“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
  “进去开啊。”
  他这才钻进驾驶室。
  宁晃坐上副驾驶,拉上安全带。
  他说:“小叔叔,你怎么来了?”
  宁晃轻哼了一声,说:“你说呢?我能是过来找他们打麻将的吗?”
  他一瞬间耳根、到脸颊,都红透了,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儿都在轻轻颤了颤。
  他想,小叔叔是来救他的。
  宁晃撇过头去,看窗外的雪景。
  半晌之后,嘀咕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还是这个德行。”
  “只会挑小的和傻的欺负,稍微泼皮一点,都能把他们吓得够呛。”
  说这话时,那无形的压迫感和锐利,又飘飘荡荡消散了。
  只剩下他熟悉的小叔叔,在车里盯着雪看了好半天。
  他却始终在用余光看着他的小叔叔。
  在车里呆了许久,宁晃问:“现在怎么办?你想回家吗?”
  他摇了摇头。
  宁晃说:“那给你开个房睡觉?”
  他仍是摇了摇头。
  小叔叔不会跟他睡在一起,他不想浪费这样能跟小叔叔在一起的时间。
  宁晃撑着下巴,嘀咕说:“过年哪里都不开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
  隔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我记得这边过年海边都放烟花。”
  “要去看吗?”
  249.
  他们那时去了。
  仍是那条路,穿过隧道,就是海边。
  只是这条路太远、去得太晚了,到的时候,烟花已经放完了。
  连看烟花的人都走光了。
  只剩下黑黢黢的夜空,冰冷往复的浑浊浪潮,和遍布碎石的海岸。
  是的,长海市的海边并没有沙滩,只有奇形怪状碎石子,哪怕被海水反复打磨,可若是光着脚踩在上面,仍会被硌得钝痛。
  腥咸的海水气息涌入鼻腔,冬日冰冷的海风也在呼啸作响。
  他有些空落落的迷茫。
  今天、昨天。
  每一天都一样。
  小叔叔四处望了望。
  然后说:“你先站这儿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静静立在那许久。
  看着小叔叔匆匆跑出去很远,连影子都没了。
  直到他站得有些冷了。
  小叔叔回到他身边,气喘吁吁说:“你闭眼。”
  他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
  宁晃说:“你倒数五个数。”
  他便乖乖倒数。
  五,四,三,二。
  一。
  他睁开眼,听见了滋啦啦的声响。
  眼前烧着一支亮晶晶的小烟花棍。
  他们没有遇上没有烟花。
  他的小叔叔皱着眉,给他放了一支仙女棒。
  呼出来的气凝成了一股一股的白雾,说是小贩只剩下这一小捆。
  还不给他找钱,妈的奸商。
  他怔愣了许久,继而笑了起来。
  笑得眼眶发酸,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打转。
  小叔叔说:“你笑个屁啊,赶紧拿着,续上啊。”
  “这都快烧没了。”
  他便接过那一小捆,一根一根续。
  仙女棒吱吱地烧,火星迸溅,他仿佛一张轻飘飘的纸片,被烫得千疮百孔、蜷缩着、哔哔啵啵地烧了起来。
  两个大男生,在广漠澎湃的夜里,傻乎乎地注视着最后一根烟花棒燃烧殆尽。
  他在火光里寂静无声地许愿。
  小叔叔说:“你回来住吧。”
  他愣住了,说:“你说什么?”
  火光照得宁晃的耳根有些发红,眸子却沉静冷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宁晃说,你回来住吧。
  城市那么大,只要两个人都不说,父母亲戚未必会知道。
  只要跟陆家的那些亲戚不常来往,媒体面前多加小心,其实本就不是解决不了的死局。
  并不是只有是和否两个选项。
  还有更多的选项,匍匐在灰蒙蒙的尘埃里。
  像他的爱意一样。
  “我比你大,应该早一点发现,你钻了死胡同才对。”宁晃笑了一声,“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低着头说:“那以后呢?”
  “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情。”
  夜风在海上猎猎作响,宁晃的眼底倒映着那枝即将燃烧殆尽的烟花棒。
  说,长大的一个标志,就是学会把一些问题交给时间。
  烟花棒烧完了。
  火光谢了。
  一切归于宁静。
  宁晃说:“行不行,你说句话啊。”
  他声音有些哑。
  半晌,喃喃说:“小叔叔。”
  “我烧的不是童话里小女孩的火柴吧?”
  宁晃气地给了他脑门儿一下。
  他红了眼圈,低着头说:“好。”
  又说。
  “小叔叔,对不起。”
  那只手,却在他的发顶驻留。
  夜风很冷。
  宁晃抱住了二十四岁那一年的他。
  陆忱,我不急着被爱。
  我可以等你。


第87章 倒转
  250.
  宁晃睡眼惺忪下车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
  海边没什么人,连平安夜的小情侣都该回了家,只有清朗的夜空描了一轮月亮,新鲜的海风吹在脸上。
  他坐在车后盖,呼吸一大口,在车中久睡的倦意便一扫而光。
  陆老板用外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叹息说了:“让你在车上多待会儿,偏不听,刚睡醒容易感冒。”
  宁晃眯着眼睛:“呆不住,睡得背都酸了。”
  在厚厚的羽绒服里伸了个懒腰,叹息说:“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就等着你孝敬我了。”
  他顶着凉薄漂亮的面孔说这话,眉目沁染着隐约的调皮。
  陆忱忍着笑说:“好。”
  “你还真敢应。”宁晃嘀咕。
  又有点好奇,问:“打算怎么孝敬我?”
  陆忱给他拉上拉链,把围巾也围上,把小叔叔整个人都包得暖和严实了。
  笑着说:“带你去年年体检,给你做老年餐,陪你买保健品,替你交智商税,跟你一起上当受骗,再给你开发智能轮椅——能方便你自己上台领音乐奖的那种。”
  宁晃轻轻踹了他一脚,无语了半晌,说:“也不用想得这么长远。”
  隔了一会儿,却嘀咕说:“我聪明着呢,不可能让人骗了。”
  陆忱一本正经说,那也不一定,等老了,骗局就更新换代了,没准儿就有人瞄上咱们两个富老头了。
  他又踹他一脚,这次是笑着的。
  宁晃说:“就你那掉钱眼里的劲儿,瞄上你也没用。”
  却又禁不住想,其实不需要陆忱做什么。
  无论什么年纪,陆忱只要跟他待在一个房子里,他回头能对上他的眼睛,就很好。
  陆忱兴许是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乌沉沉的眼珠盯着他含笑的唇畔。
  不知不觉凑近了。
  吻了上来。
  海浪翻涌,风涛作响,唇舌也纠缠往复,情潮缠绵退去又汹涌扑来,蔓延至指尖泛红。
  呼吸和意识随着海水涨落起伏。
  只是眼前不是二十四岁别扭生涩的陆忱。
  乌沉沉的眼珠子,和越发温润谦和的神采,是三十岁的陆老板。
  稍稍分开一些,他说:“这也是孝敬我么?”
  陆老板在他耳边低低地笑说,是其中一部分。
  于是扯松,吻到了颈侧。
  冬日凛冽的海风,也没把那点儿旖旎给吹散了。
  老房子着火禁不起挑逗,更遑论是他让这一块嘴边的肉吊了好些年。
  本以为已经看惯了,不馋了。
  真正吃到嘴,才发现不馋是假的,麻木也是假的。
  他分明让这一点儿鲜甜烫得浑身发颤,馋得梦里腮边儿都湿漉漉,得咬着含着,时时刻刻尝着味儿,才得安生。
  他看到陆忱耳根眼尾都通红,不知是烧得还是冻得,倒让三十岁的陆老板多了一丝醉人醇厚的色彩。
  越发吻了许久。
  不愿分开。
  251.
  陆忱把围巾重新替他严严实实地裹起来,遮掉那些暧昧的痕迹。
  他跳下车后盖去看海。
  又被陆老板从身后搂住了。
  好大一只挂在他身上,隔着厚厚的衣服,非要黏人精似的贴在一起。
  海边只有他俩,他骂他腻乎。
  却又任由酥软丝丝缕缕退化成柔情,又在这冬夜轻轻悄悄地攀上耳根和脖颈。
  陆忱小声说,小叔叔,十二点了。
  他“嗯”了一声。
  陆忱低声说:“我准备了点东西。”
  他:“嗯?”
  陆忱:“嗯。”
  宁晃懒洋洋说:“烟花啊?”
  陆忱脸黑了,说:“你猜到了?”
  多年的相处就这点不好,尾巴一翘,另一个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宁晃就笑说:“不然呢?大老远拉我来耍流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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