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就是畜生,毫无章法的踩踏反倒让他找不出一丝机会,宁星意精神力波动得厉害,手掌往后一伸在裤子上蹭了下。
他眯着左眼,在金虎找到机会的一瞬间扣下扳机,子弹破开空气冲着凶兽飞过去,却只打中了它的左眼,凶兽陷入彻底的发狂。
宁星意瞬间收了精神体,几乎是同时凶兽周围土崩石裂,有一颗锋利的石子划过他的脸颊,没感觉到痛,顺手抹了下湿泞泞的脸才看到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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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得太像卫朔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苏琳从见到宁星意的那一瞬间就惊了,虽然他姓宁。
陈韬蹙眉道:“你别这么沉不住气,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说了他一个孩子能翻出什么花去。”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女人就是胆小!”陈韬不耐烦冲她瞪了眼,精神体忽闪忽现昭示着他脾气的暴躁还有不如表面的淡定。
“他还是先从考核里出来再说吧!这里头的考验……就算是他爸妈活过来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他没带向导,在考核里出事谁也找不着。”
苏琳还是皱着眉头,手指扣在一起拧成了麻花。
她总觉得最后宁星意的那个眼神跟认出了她似的,可是按照当年的时间线他一定不认识自己,难道是卫朔还留下了什么?
弗奈死前来找过她,她都没怀疑,卫朔有可能不告诉她吗?
“咱们有必要替华……”苏琳一开口就被陈韬打断了,声音跟刀一样利,“你最好给我憋住了,敢他妈透露一个字出去,咱们都得死!”
苏琳白着脸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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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星意光凭体力完全无法与凶兽抗衡,他丢了一只眼睛狂性大发,循着气味横冲直撞要咬断闯入者的脑袋。
宁星意回头看到冲天的火光与在里头惨叫黑鸟,用匕首割掉一截袖子缠在树枝上朝它鼻尖一晃,然后跳上金虎的背。
他站在背上,带着腥味的风灌进鼻腔反倒让他提神,浑身血脉都偾张到极限,他找准时机将树枝朝着火光狠狠扔了过去。
凶兽猛扑而去,随即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怒吼,宁星意耳膜都要裂了,收了惊身体紧紧捂着耳朵头都没回的跑,清晰听见黑鸟与凶兽搏斗,蚕食从天而降的食物。
第二个凶兽与第一个相隔不远,宁星意心跳剧烈,整个感官体系全都舒展开,风声在他耳里都像一把刀。
他尝试弱化了一点,这在战场上其实是极冒险的,但现在的状况衡量之下他只能这么选,一旦精神崩溃进入感官神游,他半点机会都没了。
第二个凶兽比第一个轻巧,攻击力没那么强但也完全不好斩杀,宁星意足足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将它的脑袋砍下来。
考核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他已经开始有疲惫感,长时间剧烈运动与精神力高度紧绷后的酸痛充斥没一根神经。
他抱着枪靠树干休息,闭着眼养神。
眼前似乎泛起白雾,雾散去后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纤瘦高挑,穿着黑色的长筒靴将笔直的长腿衬得更加修长,怀中抱着把黑色的长刀。
“小星儿,来。”
女人冲他伸出手,与他相似的眼角眉梢藏着温柔,宁星意不由自主的想起身,可他有点累,双腿酸麻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他撑着抢,站起身朝着女人走过去,旁边的男人见到他忽然一笑,那笑意太温暖了,像冬日里的太阳一般。
“爸爸,妈妈。”
弗奈“哎呀”一声,将刀往旁边一扔,伸手在他脸颊上抹了抹,骂道:“这脸弄得那么脏,早说过你皮了,快去洗洗脸要吃饭啦,今天你生日爸爸亲自下厨。”
卫朔端着饭菜放在桌上,闻言无奈笑说:“还不是你呀,非要教他玩刀,人还没刀柄沉呢。”
弗奈冲他抬抬眉梢,“你有意见?”
“哪里敢。”卫朔无奈笑笑。
宁星意进了卫生间洗脸,熟悉的牙刷摆放位置,毛巾上的气味以及外面根本没有硝烟的争吵声都让他觉得非常安心。
他拧开水龙头洗了脸,出来时正好看到弗奈在夸卫朔饭做得好,还顺手夹了一筷子塞到他嘴里。
她听见声音回头,完全没有被孩子撞见的尴尬,笑眯眯冲他招手:“妈妈也喂你。”
宁星意走过去吃掉了她挖过来的一勺蛋糕,还没咽下去就听她“哎呀”一声,“这是生日蛋糕,怎么先吃了呀!再许愿还灵么?”
宁星意看她一脸懊恼,恨不得撬开他的嘴让他吐出来,忙说:“灵的灵的。”
弗奈这才高兴,一家三口吃着饭,说完了自己的事情便又开始打听宁星意学校的事儿还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对象。
宁星意头蓦地疼了一下,“没……”他却说不出没有两个字,好像有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就是抓不住。
他捂着头拼命想,精神体陷入狂躁在他脚边疯狂嘶吼,每一根神经都被反复□□,就在他崩溃之前猛地被一股力量拉走,几乎是兜头的凉意将他瞬间包裹。
白雾尽散,蛋糕、充满温馨布置的房间、温柔而相爱的父母瞬间被腥臭的沼泽和残肢断臂所取代。
宁星意交错混乱的神经被一根根理开,一只冰凉的手耐心而温柔的将他躁狂的情绪抚慰下去,金虎安安静静躺在脚边享受安抚。
眼前天光乍亮,宁星意迷迷糊糊看了眼表,已经过去了足足十九个小时!
他猛地反应过来,又突然震在了原地。
陆珩姜?
他没敢动,努力让自己在被安抚的极度舒服里抽出一丝多余的分辨能力去回想,他好像陷入了幻境,那不是感官神游。
哨兵的感官神游是绝对黑暗,那一切都美好的像是梦,他晃了晃几乎裂开的头,思考能力随着精神力的崩溃而逐渐下降,哨兵的本能就是索取向导的安抚,他几乎花了所有的力气才能推开那只手。
陆珩姜手一顿,看到了他眼里的神色。
宁星意从来没这个表情对过他,哪怕两人还不对盘的时候,他被迫提出分手的时候,他都能强撑笑意说没事。
宁星意低头冲着手背咬了一口,随即倒抽了口凉气。
陆珩姜立刻抓住他的手,“咬自己干什么?”
“……不是梦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流星赶月(七)
陆珩姜很少见宁星意这么傻的样子, 却没能笑出来,只是觉得难受。
他没说话,宁星意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烧焦的气味又酸又臭呛鼻子,他因为消耗过度有些钝痛的五感被修复到像是没受过伤。
地上有被烧焦的异兽尸体,看样子死了不是很久,淌出去的血还没完全干涸。
四处静悄悄的, 宁星意拿出芯片显示已经完成考核,正在根据表现计算得分, 并且给了出口指引。
他捡起地上的枪扛在肩上沉默着往前走,后面有踩碎叶片的脚步声,很轻却又很有存在感, 他深吸了几口气在心里说:是梦, 是梦。
脚步声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如同一个看不见的骑士在身后守护, 宁星意走到出口时猛地转过身, 枪口对准了陆珩姜, 指尖扣在扳机上。
“你来干什么?”
黑洞洞的枪管离陆珩姜的鼻尖仅有几毫米的距离, 他躲都没躲就这么看着宁星意, 说:“你有危险。”
精神标记过的哨兵虽然没有彻底标记那样强烈,但向导是能够感受到哨兵的危险的, 千山万水都会为他赴汤蹈火。
宁星意不喜欢这种感觉,责任、自以为是、好像什么都掌控在他的手里, 他说喜欢就在一起他觉得有危险就分手, 算什么!
宁星意扣下扳机连续开了十几枪, 弹壳在他脚底落了一地, 直到打空弹匣才松手,陆珩姜还是没有动,只是眼睛红了。
宁星意不想看他的眼睛,那里头不知道藏着多少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称的痛苦与决绝还有为了别人好的牺牲。
他有那么多的委屈想告诉陆珩姜,想跟他说我这辈子有的东西不多,除了宁潋就只有你,无论他怎么努力爸妈也活不过来,至少他是活生生的。
他能理解陆珩姜,代入自己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可是……算了,既然分手也别让双方都难堪,他不是那种分手都不干脆的人。
“谢谢,咱们解除精神联结吧。”宁星意说。
陆珩姜好像还是没动,又好像动了,宁星意转身那一刻看见他弯下腰捡了一个弹壳,一时上头把枪冲他一扔,枪托重重砸在了他的手上。
“陆珩姜,你他妈只会偷东西吗!”
陆珩姜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将弹壳捡起来放进口袋,刚才子弹擦过他的耳朵全部打在身后的树上,把郁郁葱葱的树打了个稀巴烂,同时也震的他耳朵强烈嗡鸣。
他没听见声音,捡起枪朝宁星意走过来,“这个要还回去,是考核的一部分。”
宁星意夺过枪,冷笑了声出去了。
陆珩姜在后面叫他:“我后悔了。”
宁星意脚步一停,没搭理他转身进了器材室,把枪放回去时成绩也出来了,94.3,比他预想中差了许多。
“我向你道歉。”陆珩姜说。
宁星意走出考核场地,苏琳和陈韬不在,换了另外两个考官在办公室里打盹。
宁星意敲敲桌子,“长官,我考完了。”
其中一个打了个呵欠,冲他摆摆手:“回去等通知吧,那么慢,我看你也考不上了。”
宁星意懒得跟他争,说了句“谢谢长官”就走了,陆珩姜站在外面揉耳朵,脸上有些从没见过的茫然。
“喂。”
陆珩姜回过头,立即冲他笑了下,收回了揉耳朵的手。
“你耳朵疼?”
陆珩姜微微蹙眉,没判断他说的是什么只好迟疑着摇了摇头。
“你是傻逼吗躲都不躲!我要是真把你打死了你就死那儿?考核数据一删你连个骨头渣都没有!”宁星意忍不住冲他骂,见他还在笑就确定他根本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过来。”
陆珩姜轻吸了口气,问他:“能谈谈吗?”
“不谈。”
陆珩姜精神力消耗太过,靠在墙边没跟上去,他来的时候宁星意几乎深陷在幻境之中了,最后一头凶兽显然是被人做了手脚,根本打算将他困死在考核里。
向导本不是为了战斗而生,虽然这头异兽的攻击力并不如前两个强,但他还是几乎用尽了精神力才勉强将它击杀,又几乎透支才将宁星意从神游状态拉回来。
宁星意回到宿舍,其他人已经走了,凌初执意要等他所以还在,一听见声音就爬起来了。
“宁哥你回来了!”
宁星意一看他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过,伸手揽在他肩膀上拉向自己:“干嘛?为哥哥以泪洗面呢?”
凌初抹了把眼睛,“才没有,我宁哥那么强一定能通过考核的!”
“别吹了,有东西吃吗?我饿死了。”宁星意在考核里待了几十个小时,肾上腺素飙升感觉不到疲惫,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乏饿。
“有有!你去洗洗脸我帮你拿!”凌初小媳妇儿似的跑去端菜端饭,还非常新鲜,一看就是晚上才准备的。
宁星意坐在桌边冲他笑,“找个你这样的向导就不错,贴心还可爱。”
凌初双手托着脸看他吃,满足的跟自己吃一样,不时给他调换一下爱吃的菜,宁星意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还醒着。
“他们人都走了?你怎么没走?”
凌初说:“我不放心你,我算是比较靠后的,也只花了十二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我问教官你还没出来就有点担心。”
宁星意问他:“你考多少分?”
“90分,我觉得可能没希望了。”凌初有些沮丧,说完随即又笑起来:“其实已经算是不错啦,我以为我会不合格的。”
宁星意蹙了蹙眉:“那你小叔叔……”
凌初沉默了几秒钟,一口气陡然散了,“其实我知道这辈子都翻不出他的掌心,我那些赌约在他眼里就像小孩子可笑的无畏,就算我合格了他也不会许我去塔里,算啦。”
宁星意看着凌初,他跟自己撒过不少谎,什么父母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什么家里没钱……但他也是真的对自己好。
有钱也好,有权也罢,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不能完全按照自己想要的模样活着。
凌初精神力很弱,为了那个赌约吃尽了苦头来参加考核,在真正的“大人”眼里也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叛逆,在接受范围内适度纵容。
宁星意搁下碗,往门口看了眼。
“你不吃了吗?”凌初问。
“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早点休息。”宁星意冲身后摆了下手。
“我……艹!”
宁星意一出门就看到了坐在楼梯口的陆珩姜,差点被绊了一跤,眼疾手快抓住栏杆才站稳,“你干嘛?”
他没反应。
宁星意抬脚踢了踢他,还是没反应,这才觉得不对劲。
“陆珩姜?陆珩姜!”
宁星意绕到他面前去,陆珩姜脸色惨白透着点青,双眸紧闭一点也反应也没有,下意识伸手靠在他鼻下,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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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姜昏迷了两天才醒,宁星意考核合格的通知已经下来了,凌初差一分通过考核,没有多失望,反倒像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