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榆原本是打算利用这些碎片时间自己读剧本,结果变成他和江沉砚一起看剧本。
不过有个人一起讨论,也确实比一个人闷头看效率要高,有一个人陪着对戏和分析角色,也更能找到入戏的感觉。
只是这跟池榆的初衷有些背道而驰。
池榆原本打算不再接近江沉砚了,因为没有过去记忆的江沉砚,对于池榆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而江沉砚利用这段日子,凭本事让两人脱离了“陌生人”范畴。
恍惚间,池榆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回到他们还在福利院的时候,他们一起早课,一起跑操,一起吃饭,交换零食,分享趣事,撕下小楷纸用铅笔下五子棋……虽然枯燥却也快乐的日子。
“江沉砚,我们……算是朋友吗?”
有一天,两人对完一段台词,池榆看着天边渐沉的夕阳,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江沉砚微怔了一下,而后笑吟吟的看向他:“池老师,我们不是早就是朋友了吗?”
池榆也笑起来:“嗯,你说的对。”
他们早就是朋友了,早在十几年前的福利院。
现在,不过是重新认识了一次,重新熟悉了一次。
池榆问:“下五子棋吗?”
江沉砚说可以,池榆便找服务员要来一张A4纸,用碳素笔和尺子在纸上画了规整的小楷格子,又找服务员要来两只铅笔,递了一支给江沉砚。
“我画圆形,你画三角形。”
江沉砚没有意见。
两人下了几局,每次下完一局,池榆就低头用橡皮擦把纸张擦干净,然后再下一局,再擦。
江沉砚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说:“我家有棋盘,改天可以去我家下,这样下一局还要擦一次多麻烦。”
池榆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说:“我不觉得麻烦,我喜欢这样。”
“喜欢这样?”江沉砚支着下巴看了池榆一会儿,突然道,“你是不是上学那会儿老师在台上讲课,你跟你同学就在台下开小差下五子棋?学生时代的乐趣嘛,比较怀念,是不是?”
池榆垂着头,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眉眼,看不清楚表情,他说:“算是吧。”
……是很怀念,但不是跟同学,也不是在学校。
两人下了几局,都是池榆赢,江沉砚眼看着自己又要输了,他拖长了语调:“池老师,你让让我吧?”
“我没有让过人。”池榆说。
“我以前跟人下棋,都是他让我。”
池榆没有说“他”是谁,他看着棋盘,又好像是在透过棋盘看别的什么。
看了一会儿,池榆唇角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但是他让了我,他想赢还是能赢。”
“谁啊,这么牛逼?”
江沉砚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里透着几分酸味。
池榆没搭话。
在最后一局,江沉砚赢了,而且是在让了池榆一个子的前提下。
江沉砚向池榆邀功:“怎么样?我跟你以前下棋的同学比,谁更厉害?”
这是道送命题。
池榆答:“我觉得我更厉害。”
江沉砚:“……”
第16章 醉酒
江沉砚又做噩梦了,就在与池榆结束下棋的当天晚上。
只是这一次噩梦内容跟以往的有所不同,他没有再梦见自己杀人,而是梦见自己在下棋。
梦里的他对下棋这件事格外心不在焉,对坐在棋盘对面与他下棋的人兴趣却很浓,落一个子就要抬头看对面的人一会儿。
醒来后他完全忘记了跟他下棋的人的面容。
梦里的他是开心的,醒来后却无端的觉得难受,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沉砚想去回忆梦里人的面容,头就开始疼,越是努力去回忆,头就疼得越厉害。
早在录制《迷宫盲盒》的时候江沉砚就发现池榆身上的味道让他觉得舒服,从而有效的缓解他的头疼。可能是这段时间跟池榆见面次数多的缘故,他头疼的次数也少了,但是做过这个梦之后头疼又开始了,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半夜三点被噩梦惊醒,又因为头疼一直到天亮都没能再睡着。
“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欢下五子棋?”
用早餐的时候江沉砚随口问了一句。
管家顿了一下,说道:“据我们调查得知,少爷小时候是很喜欢下棋的,嗯,您小时候经常陪您的养父下棋。”
管家说罢又去拿来了照片,从几本相册里,翻到一张,递过来给江沉砚看。
照片里的小江沉砚大概十岁左右,盘腿坐在一张小方桌前,桌上放着棋盘,他对面坐着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男人——他的养父。
等等!棋盘?
梦里的他,是用棋盘在下棋吗?
或者……是小楷纸?
头又开始疼了。
江沉砚发现他不能想这些事情,哪怕是回忆一个梦,一个细节,都会让他头疼欲裂。
相册从手里掉落又被江沉砚捡起来,他再次翻到这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照片应该是他养母拍的,用的手机,以前的手机像素不是很高,故而相片也不是很清晰。
他丢失了高中以前的记忆,管家告诉他,他在被亲生父亲找到以前,一直跟这对夫妻生活在一起。江沉砚在很多个失眠的夜里,也曾经拿着他养父母的照片看,可是不管看多少遍,照片里面目慈祥的夫妻给他的感觉都是无比的陌生。
包括这张他与养父下棋的照片,给他的感觉同样是陌生的。
他以前应该跟人下过棋。
但不是他的养父。
应该是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
江沉砚想。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就是一种感觉。
*
又过了一阵子,池榆和江沉砚都收到《新世界》剧组的进组通知。
9月3号举行开机仪式,9月5号正式进组。
八月末暑假结束,褚文的“临时助理”工作也要结束了,他要回T市继续念书。
褚文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池榆喊来谭楷、小陶和周梵,当然还有不请自来的江沉砚,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给褚文饯别。
池榆平时是不给褚文喝酒的,但是今天例外,念在褚文马上要回学校了,池榆让人抬来了一箱啤酒,开了两瓶红酒。
都是熟人,大家也不拘谨,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江沉砚这个原本不太熟的人,这段时间也凭本事在池榆面前刷脸熟,刷得跟池榆身边的人都熟起来了。
吃过饭,江沉砚拉着大家打牌。
在池榆输了一局被换下来后,褚文偷偷挪到池榆身旁,他看了江沉砚一眼,才对池榆道:“哥,我就要走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真心回答我。”
“什么问题?”褚文难得这么认真,池榆也严肃起来,他问。
褚文又看了江沉砚一眼,后者正出了一个炸弹,兴致高昂,没注意这边,褚文这才压低声音道:“哥,你和江老师……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就那种关系。”
“那种是哪种?”池榆蹙了一下眉,直截了当道,“我和江沉砚是朋友,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朋友?”褚文似乎不信,他想了想,又不死心问,“就没有可能发展成为那种?”
池榆:“……哪种?”
褚文:“就那种!”
池榆:“……”
池榆盯着褚文看了一会儿,好像有些明白了,他严肃道:“想什么呢?江沉砚是直男。”
褚文又问:“那你呢?”
池榆道:“我也是直男。”
“……哦。”
褚文又偷偷的挪走了。
池榆偏过头,正好跟身侧的江沉砚目光对上,江沉砚也输了被换下来了,那边的斗地主是谭楷、小陶和周梵在大战。此刻战况焦灼,三人手里都只剩三四张牌了,轮到谭楷出牌,他老神定定的丢出一对三,可怕的是另外的两人都要不起。
江沉砚凑过来道:“聊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池榆:“……”
不知道江沉砚一打牌的人为什么会注意这边?
而且相比刚才池榆和褚文说话,明显江沉砚现在的举动更加鬼鬼祟祟。
想起刚刚褚文的那个问题,池榆认真的看了江沉砚一会儿。小时候就能看出这人骨相生得好,现在五官长开了,鼻梁高眼窝深皮肤又白,虽然五官带着几分攻击性,但不得不说这个攻击性也是他相貌的优势之一。
只是……江沉砚怎么看都是直男吧?
而且江沉砚自己也说过他是直男,褚文每天在想着什么?
“看我做什么?”江沉砚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突然在池榆头上揉了一把,把池榆额发都弄乱了,“问你话,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池榆本来是要正经回答,被江沉砚这一揉弄得有了点脾气,他理了理额发,说道:“在商量怎么让你输钱。”
江沉砚:“啊?”
那边谭楷正好电话响,池榆接过谭楷手里的牌,加入战局。
这边江沉砚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带这么针对的啊”,然后又反应过来:“等等,你该不会在骗我吧?”
池榆打牌很忙,没理他。
打了会儿牌,池榆点了小龙虾和烧烤,大家开始喝酒。作为今天的主角,褚文嘴上说着不醉不归,结果没喝几杯酒人就醉了。
褚文平时怕池榆怕得要命,喝醉了胆子倒是大得很,非要拉着池榆一起去上厕所。
半路被江沉砚拦住:“干嘛去?”
江沉砚容貌的攻击性在这个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居高临下看过来,褚文声音都虚了,大着舌头道:“上……上厕所。”
“自己去。”
江沉砚语气太凶,目光也吓人,但褚文不想自己去,他扯了扯池榆衣袖,想找他哥给他撑腰。毕竟他今天最后一天待在这里了,他哥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你,你看他……”
话没说完就被池榆推到了洗手间门口,池榆说:“厕所太小,挤不下两个人,自己去。”
他哥都发话了,褚文只能气瘪瘪的自己去。
他心里委屈,但他不敢说。
从洗手间回来褚文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等他迷迷糊糊睡醒一觉,发现客厅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隐隐约约,褚文看到两个人影搀扶着往浴室方向走。
定神一看褚文发现这两个人是他哥和江沉砚,他顶着鸡窝头走过去问:“哥,你们去哪?”
他哥已经睡着了。
江沉砚手扶在池榆腰间,另一只手握着池榆搭在他脖子上的手,很不耐的回答褚文:“你哥喝醉了,我带他上厕所。”
“厕所小,挤不下两个人。”褚文说。
他虽然醉了,但他还记得厕所小这件事。
池榆似乎被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目光迷茫的看向褚文,辨认了一会儿,而后老父亲似的拍了拍褚文肩膀,老父亲似的口吻交代:“回你房间去,早点休息。”
然后拉住江沉砚的手:“你……陪我去……”
两人挤进浴室,门啪的一声合上。
被关在门外的褚文:“?”
*
江沉砚是真的没有想到池榆酒量这么差。
他和池榆喝的酒差不多,他完全清醒,池榆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喝醉后的池榆话比平常多,逮住一个人就开始谈心。
别人谈心是谈自己的心,喝醉的池榆谈心是谈别人的心。
他跟小陶说有不懂的一定要问,这里的都是他的前辈,大家都会教他的。问周梵假期够不够?休息时间够不够跟男朋友去约会?不然他再招几个助理,让大家都能多一点休息时间。
又跟谭楷说,少操一点心,我不是嫌你烦,我是为你着想,你想想你一奔三的人,操心操得跟奔四的人似的……
谭楷:“……”
谢谢,有被安慰到。
平时的池榆基本滴酒不沾,实在遇到需要喝酒的场合也只是沾个边,以前根本没有喝醉过。
谭楷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池榆拉着别人是谈心,到江沉砚这里画风就变了,他不谈心了,他嚷嚷着要洗澡,还一直攥着江沉砚的手不松……无法,江沉砚只能送走客人,把池榆带进浴室。
一开始谭楷不放心,江沉砚说:“我们是朋友,放心吧,我能照顾好他。”
“朋友”这个词不知道触及到池榆哪根神经,醉过去的人突然醒了过来,更紧的攥住江沉砚的手:“要洗……洗澡……”
池榆话是对江沉砚说的,眼睛却盯着谭楷。
那目光里赶客的意思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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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朋友
池榆闹的时候褚文还在沙发上昏睡,众人走的时候褚文也还在沙发上昏睡,等褚文醒的时候……江沉砚正要带池榆去洗澡。
可以说褚文真的很会醒。
褚文站洗手间门口呆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困了,就听他哥的话,回房间睡了。
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此刻的浴室却不太安静。
江沉砚把池榆扶进浴室,让池榆坐在防滑小板凳上,他去浴缸放水,水放到一半回头看,小板凳上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