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的乐趣就是给你最好的,再拿走,看你哭看你笑看你撕心裂肺又佯装没事。
他不愿意吃饭,也睡不着觉,一宿一宿地抽烟, 几天时间憔悴地像变了个人,又强迫自己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该上班上班,该接小晴放学就接放学, 该干什么干什么。
不规律的生活让他在夜里胃疼得说不出话, 也没人说话。
像是为这段时间的犯蠢傻逼付出代价, 也像是想要避开心底的疼痛,越征自虐一样地生活。
直到有天晚上, 周子影踹开了他家的家门, 冲进卧室扇了他一嘴巴, 喊:“越征!你他妈看看你把自己作践成什么熊样儿了!要不是小晴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不就是个男人, 遍地都是, 你越征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都哪去了?为了个王八羔子值得吗?!”
越征被这一巴掌扇醒了。
是啊,尹楼不值得他这么痛心, 不值得他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生活,他还得生活啊,他得赚钱啊……
越征张了张嘴,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 马上就好。”
周子影瞪他:“你马上个瘠薄!现在!立刻!”
越征看着她,不知所措。
周子影指着周围,恶狠狠地说:“把那个狗崽子的东西都扔了!都他妈扔了!小晴!”
越小晴站在门口,闻言赶紧立正:“在!”
周子影说:“我不认识,你自个儿先收拾你那屋的,把那个狗崽子给你买的东西都装袋子里扔沙发上,我等会儿检查。”
越小晴看了她哥一眼,越征点点头,她立刻跑回房间收拾。
越征深吸口气,站起来,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周子影扶住他,恶声恶气地说:“看你这熊样我就来气,先吃饭。”
越征被扶到客厅,周子影去厨房给他炒了个西红柿鸡蛋,越征吃了一口,咳嗽:“这么甜。”
“嫌我做的不好吃啊?”周子影喝了口水,瞅他,“你给那小王八犊子打电话,他做的好吃。”
“不,不用,”越征笑了一下,低头扒了一大口饭,低声说:“挺好吃的。”
越征最后把一盘西红柿炒蛋全吃光了,他确实饿了,吃完饭才觉得力气回来些。
周子影从他卧室开始翻,问:“哪个是他的东西?”
越征打开衣柜,看着里面一件件西装觉得眼睛被刺伤了,顿了好久都没动。
周子影看不得他这副天都塌了的德行,推开他,把看着不像越征衣服的全拿出来扔到地上,又转头问:“哪个是他给你买的?”
越征缓过来不少,上前拿过几件羽绒服,风衣……这是他们去旅游的时候尹楼给他买的,说要给他打扮好看……越征止住思绪,和周子影开玩笑:“这些玩意加起来得十多万。”
周子影眉毛都没动一下,用自己眼神表示“这些玩意在我眼里就是一坨屎”。
越征笑了,这次是真心的,被她逗笑了,他说:“谢了,影子。”
周子影给了他肩膀一拳,很疼,他却觉得很开心。他还有过命交情的发小,有懂事可爱的妹妹,他的生活还有很多精彩。
不就是一个尹楼,算什么,他越征从小到大撞上的坎坷多了去了,怎么可能折在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这儿。
只要不弄死他,碎成八瓣儿越哥也爬起来给你看!
越征带着越小晴和周子影,三个人忙了足足三个多小时才把尹楼的痕迹彻底摘除。
“扔哪儿啊?”周子影问。
越征望着堆在客厅的几个大袋子,笑得有些讽刺,“别扔,都是钱,还他吧。”
周子影看着他,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就明白了,她从越征兜里摸出根烟叼着,越小晴立刻递打火机,周子影吸了口烟,点头:“地址给我吧,我看你这个状态,我怕你晕倒在路上让人给捡尸了。毕竟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帅哥。”
越征伸了个懒腰,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久违地跟她贫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怀疑你馋我身子了啊。”
周子影瞪他,真情实感地说:“呕!!!”
越征和越小晴一起笑了,笑声特别坦然,久违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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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越征觉得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接小晴放学,没事还能和同事们喝喝酒,聚一聚。
这人啊,还是得忙起来,日子一充实了,就没时间想那些狼心狗肺的人了。
马上就是小晴生日了,元旦当天,特别吉利,越征打算这次好好过一次,新年新气象,去去晦气!辞旧迎新!
越征低头看了眼手机,周子影给了他一个地址,说这家店的蛋糕价格合理,特别好吃。
越征暗暗记下,发动摩托车。
摩托车在市区的零食街停下,快过年了,元旦圣诞的,街上店里挂了很多装饰品,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就新鲜喜庆。
他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心情也跟着乐呵起来。
蛋糕店门脸不大,但装修的挺可爱的,是一只小棕熊的脑袋,爪子上还抓着蜂蜜,字体圆滚滚的——尝一口吧!
名儿还挺可爱,越征笑了声,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被蛋糕和奶油的香气治愈了,越征觉得以后越小晴开个连锁蛋糕店什么的也行,正好丫头也爱吃……
店里人不少,周子影跟他说让他进去就报她大名,她认识老板。
越征走到一个店员小姑娘身前,笑着说:“周子影让我过来看蛋糕。”
小姑娘懵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说:“我给您找我老板去,我不认识这个人,麻烦您等一下。”
越征笑应,站在原地看着玻璃窗里各式各样的小蛋糕,打算等会儿直接买一个小的回去,给小晴先尝尝。
小姑娘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男人过来了,越征转头,看见人的瞬间愣了下,心道这店长长得还真跟店名儿似的,挺可爱。
何愈星听说周子影过来了,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跌跌撞撞就跑了出来。
他个子刚到越征肩膀,娃娃脸跑得红扑扑的,站在越征旁边左看右看,懵呼呼地问店员:“影子呢?”
“这儿呢!”越征举了举手,笑着说:“我是她朋友,她推荐我过来挑个生日蛋糕。”
何愈星抬头,正对上越征笑得俊朗的脸,要不说越征从小俊到大呢,两三秒的功夫,何愈星的娃娃脸就红透了,强作镇定,点头,语无伦次地说:“哦,哦,影子,影子的朋友啊,你好,我,我是,我……”
越征没绷住乐了,指了指自己:“越征。”
何愈星低下头,想起周子影和他说的那些话,耳朵不争气地红了,声如蚊呐:“何愈星。”
“什么?”越征这个gay中直男没听清,也没走心,直接拍他肩膀,“哥们儿,我妹子过几天生日,你能给我看看你们这有什么款式的蛋糕吗,可爱点儿的,跟你们店门脸上的熊那么可爱就行。”
何愈星让这声“哥们”叫傻了,店员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忙说:“有,有!”
说完手忙脚乱地带越征去店后面看。
越征也没想别的,挑的特别认真,最后选定了一款叫“冰雪女王艾莎”的卡通人物的,他看见越小晴作业本上有过这个图案的贴纸,同学送的,宝贝得很。
临走越征道谢:“麻烦了,一月一号早上我过来取,行吗?”
何愈星眼巴巴地看着他,点头说:“好。”
越征得了承诺转身骑摩托走了,留何愈星站在原地后悔地用小拳头砸脑袋。
怎么就不知道要个微信!何愈星你个大笨蛋!
时间一晃过去,越小晴生日到了,越征起早买了一堆菜,直接往厨房一扔,喊:“我的影儿,我取蛋糕去,你先做饭啊!”
周子影从越小晴卧室出来,扔给他一个橘子:“滚吧!”
越征笑嘻地接过,夸她:“看我们影儿,长得漂亮不说,还精通厨艺,最近还遇到了一个帅气的弟弟,眼瞅着要搞对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看看。”
周子影难得有点不好意思,瞅着他说:“管好你自己吧!”
过了会儿她又问:“对了,蛋糕店老板你见过了吗?”
越征想起那个一说话就磕巴、长得还挺可爱的男孩,忍不住乐:“见过了,跟小发面馒头似的。”
周子影立刻凑过来,跟他小声说:“觉得怎么样?”
越征这才反应过来她是给他牵线呢,心里不可避免地想起尹楼,微微钝痛,他摆了摆手:“就一小朋友,我都马上三十一了,我——”
周子影打断他:“何愈星小朋友过年刚好三十二。”
越征猛地顿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什么?!小发面馒头比我还大?”
周子影耸肩:“我第一次见也不敢相信,但这世界上总有些人越长越年轻,特别是小发面馒头。”
越征笑了半天,还是摇头:“不是我的类型,我还是别祸害人家了,一穷二白的。”
周子影也没强求,只说:“那人家可看上你了,一穷二白但是长得巨几把帅的越征同志。”
越征摇摇头,推门出去了。
他现在虽然看起来哪哪都好,吃嘛嘛香什么也不想的样子,但他还是做不到彻底忘掉那段感情立刻开始新的恋爱。
他很重视爱情,所以不会因为要忘了上一段感情就随随便便地和别人好。
说到底,他不像尹楼那个畜生,他是个人。
越征骑摩托到“尝一口吧!”蛋糕店,大早上店里人就不少,看来小发面馒头手艺确实不错。
“算上蜡烛这些小玩意儿一共一百六十三是吧?”越征扫了店铺微信二维码。
“啊,啊,是……”何愈星仰头看着他,急得脸都红了,半天才憋出来:“给,给一百就行了……”
“哎哟,”越征把手机给他看,乐了,“早说啊,我转过去了。”
他也就开个玩笑,没想到何愈星当真了,磕磕巴巴地把手机递给他,小声说:“那加微信,我转给你……”
越征一愣,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机,拿起蛋糕,摆手:“那多不好意思,谢了,蛋糕挺好看的,祝何老板元旦快乐,拜拜。”
他不想让何愈星误会他有什么想法,对这种关系,他还是能避则避,免得给人希望又给不了答案。
何愈星一脸失望地看着越征高大的背影,呐呐:“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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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午开始又下雪了,越征站窗户边喝了口热水,忍不住想起一个梗——今天的雨下的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大。
句式借过来一用就是——今天的雪下的比他越征跪地上找戒指那天还大。
操了。
越征笑了一声,几分自嘲,告诉自己再有俩月他就能彻底忘了尹楼那个小畜生了。
“你是大爷吗!滚过来端碗!”周子影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喊他。
越征放下水杯,收起思绪,也喊:“楼下该投诉了。”
“投你大爷的,快点过来。”
越征帮着端碗端菜,周子影手艺一般,但效率十足,一大桌子菜很快准备好。越征喊越小晴:“吃饭了晴公主,别写了。”
越小晴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噔噔噔从屋里跑出来,越征把蛋糕放在最中间,等周子影也洗完手过来,跟越小晴说:“来,看哥给你挑的大蛋糕,保证你喜欢!”
越小晴眼睛盯着蛋糕,口水都要淌下来了,但还是非常理智地说:“哥,我要是不喜欢你是不是得再买一个?”
越征乐了,敲她脑袋:“想得美,必须喜欢。”
周子影给哥俩倒了两杯饮料,说:“别听他的,你要是不喜欢,影子姐再给你买一个!”
越小晴一把抱住她:“影子姐万岁!”
越征愣住。
影子姐万岁……皇兄万岁……尹哥万岁……
他深吸口气,瞧不起自个儿,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他呢,没出息。
越小晴激动地拆开蛋糕,看见精致的图案时瞪大了眼睛,夸张地拉长音说:“这也太~~~好看了吧!”
越征压下心底的疼,没事人似的邀功:“还不赶紧夸你哥我厉害。”
越小晴竖起大拇指:“我哥!我亲哥!越征!越大帅哥!皇帝陛下!巨无霸厉害!”
周子影拿出蜡烛:“别夸他了,再夸上天了,咱俩一起拽都拽不下来。赶紧插蜡烛许愿,这屋里热,等会儿蛋糕就不好吃了。”
越征接过蜡烛,亲自插上:“过了生日十三,我们小晴就是大姑娘了,哥给你插四根,正好是‘一’‘三’。”
周子影给越小晴戴上生日礼帽,笑着催她:“快许愿吧小晴。”
说完和越征一起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
越小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表情认真地想愿望,十多秒后她睁开眼,一口气吹灭蜡烛。
越征问她:“许什么了?”
越小晴口风很紧:“说了就不灵了,我才不告诉你,略略略。”
越征弹她脑瓜崩,说她翅膀硬了,不听话了,哥俩闹起来没完,周子影脑瓜袋嗡嗡的。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起。
“谁啊?”周子影问。
越征起身,“可能我订的水果蛋挞到了。”
说着走到门口,拉开门,却看见了一张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脸。
尹楼一身笔挺西装,外面套着曾经和越征情侣款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依旧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超群,他肩上还带着几片雪花,漆黑的发丝被北风吹得些许凌乱,却完全遮挡不住这张脸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