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阳台往下望去,一盏盏复古的灯饰,点缀在树影上的星火,聚餐的人,映衬着绿荫山景,汇聚成温馨的文艺的场景。
吵是吵了点,可夏季的夜晚真是美好啊!
凉风吹了过来,她露出了微笑,撩了下发丝,转过身来,就看见了周宴。
她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正看着自己。
梁新禾从梦中醒过来,一时怔忡。
梦中周宴的脸特别清晰,短发,五官精致,气质利落,一点橘色的灯晕染着她凝视自己的眼神里。
而如今坐在她面前的周宴,比20岁的她更要成熟,妆容更精致了,但凝视自己的眼神已经淡了。
两人默默地对坐着,面前的热饮都变冷了。
“你……”
“一定要分开吗?”周宴抢她一步开口道。
梁新禾的唇角掀起了点生硬的弧度,浅浅地嗤了嗤,还没等她说话,周宴又抢先说:“我们能不能冷静一点谈一谈……”
“有必要吗?周宴,”梁新禾胸前微微起伏,“出轨的人是你。”
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周宴在她的逼视之下敛低了视线,再抬头时见到她的神情又是一顿,才说道:“这事是我做得混账了些,可我觉得我们已经七年了,这么结束不会觉得可惜吗?”
梁新禾看着她,眼睛有了点红,她抿了抿唇:“那我问你,你不想和我分手,那你的那一位怎么办?你也和她继续吗?”
周宴皱紧眉,唇线也抿紧了,她神情波动却没有马上回答这问题。
梁新禾笑了,“新人也要旧人也舍不得?周宴你是在侮辱我吗?”
她攥紧了拳头,极力控制住,可还是在颤抖。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何必要受这种耻辱。
“好好好,那就依你,分就分吧。”周宴别开脸。
有好久,梁新禾都发不出声音来。
她死死地盯着周宴的脸,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刺痛刺痛的。
这人,自己出了轨,背叛了她,也不认错,一直冷处理,好不容易把她逼到面前来,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错态度,搞得自己才是那个坏人。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心变了,人也变了。
梁新禾狠狠咬着牙,眼泪迅速地涨起来,她扭转过脸。
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周宴凝视着她,喉间动了动,她状若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来。
她眼眶也有些微红了,双手去握她的。
梁新禾身子一拧,躲开她的动作,仍然偏着头,两滴泪扑簌坠落,她飞快抬手拭去。
“新禾,你信我,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是不喜欢你了,我就是……”周宴仰头望着她,再次去握她的手,梁新禾这次没挣过她,被她用力地攥过去。
梁新禾缓缓地侧过脸,她的睫毛沾着泪珠,眼睛水莹莹地凝视着她,倒要听听她怎么讲。
周宴的心被她这一眼砸得闷响,她垂眸喃喃道:“……你知道吗?这几年,不,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无法那么亲密了……我忙你也忙……都对彼此不上心……”
“她比我们小,都很年轻,大学刚毕业……看到她我就想到了那时候的你……”
梁新禾抽出了手,哼出了一声冷冷的嗤笑,“周宴,你是想说她是我的替身吗?”
她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没死呢!”
周宴怔愣了下,刚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没法说什么,只能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是你变了心,”梁新禾面颊湿冷,眼睛也是冰冷的,“周宴,到现在也不必再说什么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屋子里再次静默了,气压也低低的,周宴站了起来。
“你不会后悔?”她问。
梁新禾的声音透露出一丝颓然,神情也寡了下来:“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我不想要你假惺惺的施舍!周宴,给我们的感情一点体面吧。”
周宴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也只绷着唇,转过脸深深地吐气,她不再强求。
“随你吧。”
然后抬脚就走了。
梁新禾缓缓地靠回沙发,盯着她。
眼睫扇动,她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与她初见凝视的眼神只重合了一秒,继而在泪眼中糊开了。
接下几天梁新禾更加没睡好,有时还会失眠大半夜,隔天顶着黑眼眶上班,靠着咖啡打鸡血,没几天她就憔悴了不少。
某天晚上她回家,玄关处的灯应声而亮,她走入门口那个小储藏室,换鞋。
这个户型是她看中的,她们很幸运,赶在西城摇号限购之前买了这个房子。
周宴爱收藏球鞋,这个小储藏室是她设计来专门给她放鞋的,按照她的喜好,一整墙的定高柜子,黑桃木黑色铝框灰色玻璃门,内隐灯带。
她看着那一面柜子的球鞋,脚底倏然一阵软,无力地靠在墙上。
“你的东西怎么处理?”
“我会去拿的。”
“尽快。”
“好。”
“……房子呢?”
“给你吧。”
这房子首付她们一人一半,装修是周宴出的大头,写的是梁新禾的名字。
其实周宴原本是打算全款买下送给她的,她记得当年她搂着自己笑,“干嘛还贷款啊,一下子买下来多省事啊!”
“我一下子买不下来的。”
“我可以买下来啊,就写你的名字。”
“……”
从最初在一起她就知道周宴家境非常好,是她家难以企及的那种好,她从小喜欢画画,读书时想读美术,当中学教师的母亲为了她已经倾尽所有。
她读书时不敢偷一刻的懒,后来为了更好地站在周宴的身边,她更加拼命的工作,始终不敢有松懈的念头。
等到自己小有所成,觉得自己东借西凑应该能付一套小户型的首付了,周宴一开口就想全款买一套大的。
梁新禾先看中了在老城区的这一套,不算太大,97平。在她看来足够两人住了,户型方正,坐北朝南,地势也好,周宴本来还嫌小了一点,见她喜欢
她语气特别轻松地冲自己笑:“哎呀没关系啦,家里给了我的一套房子,离公司也近。你就让我给你买一套啦,我们一起住!”
她不敢也不会接受,坚持要付首付贷款,和周宴一人一半。
“好好好,我们都出钱,但是也不用贷款吧?每个月还得还银行,这多麻烦啊!”
“这样也挺好啊,每天为了月供的目标而努力,这样就不敢偷懒了,工作起来也会特别有干劲。”
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如果全款的话,她的钱是不够付一半的,更别说后面还要装修。
“哈哈哈,好好好,不愧是你!”周宴含笑着摇摇头,一副拗不过她的模样,“就依你的意见吧。”
“装修就靠你了,你才是专业的。”
“嗯,当然啦。”
“预算不要担心,我都包了。”
“那不行,我们还是一人一半。”
“……好好好,我的意思是让你不要省着,超出预算的我来付,这点总可以吧?”
“……到时再说啦。”她并没有明确答应。
梁新禾记得当时周宴看她的眼神温柔中有点无奈,语气略微复杂,“你呀,别太较劲了嘛。”
她以前总说自己太认真,太较劲,没什么情趣,和她分得太清楚,其实可以多向她示软,撒撒娇。
所以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才会去找别人吧。
大半夜的,梁新禾枯坐在地上,被回忆逼入死角,伤心,不甘,怨恨,受辱的感觉绞在一块,在她心里互相撕咬。
她筋疲力尽,掩住眼睛,轻飘地吐出一口气。
这房子不能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比较少,暂定每晚七点更新,不能更新会提前请假,请小可爱们多多评论。
第4章 Chapter 4
梁新禾当天晚上统计完她和周宴的“共同”财产。
房子。
还有一张卡,她们每个月都会定期存点钱进去,两人都知道密码。
这张卡是周宴的,不过在她的手里,周宴一直就没管。
“你每个月放多少钱呀?”那时新禾问她。
周宴轻轻刮了下她鼻子,“你让我放多少我就放多少,好不好?”
她笑:“我每个月存三千在里面,你不许存多了。”
“我也三千 那不行啦,我起码也得五千。”
周宴双眼亮晶晶,那里面含着的情意如同落在湖面的日光,“毕竟床上都是我在赢,总要多表现一下的。”
“说什么呢!”她双颊浮起害臊的红晕,去捶她。
“哎哟哎哟,好痛哦,你好狠哦,谋杀亲妻!”周宴夸张得直叫,趁她不注意搂住她就亲。
最后她们倒在地板上嬉闹,笑得灯影在她们的脸上晃悠。
那是她工作的第四年,担任设计师的那一年,她们有了共同的户口,这一存就存了三年。
后来装修她从卡里应急取了三万出来,当时和周宴说了,她没当做一回事。
周宴愿意把房子给自己是她的事情,但是她是不会收的。
人不在,要房子也没意思,何况这房子处处都是两人的影子。
忽然,她背脊一凉,一个念头冒了起来——周宴应该没把她的新欢带回来过吧?
她骤然就压下了这念头。
不至于。
周宴有自己的房子,不至于要把人带到这里来。
她应该不至于将事情做到这么过分吧
梁新禾心生了几分悲凉,周宴不但背叛了她们的感情,而且还摧毁了自己对她的信任。
她也不想去考证了。
“房子我打算卖掉,之后咱们□□分。你六我四。”
过了一会儿,周宴回她,言简意赅:“行,随你吧。”
梁新禾盯着这几个字半天,说不清到不明的情绪激涌着,好半天理智占了上风,还是没回。
“对了,密码没改吧?我明天上去收拾东西。”她这边歇了,周宴那边一条私信却追着来了。
“没有。”
那边安静了。
前几天还在她面前黏黏糊糊说不想和自己分开,假意惺惺说不想与自己分开,说房子给她,现在什么都说行 ,巴不得划分得清清楚楚的。
说不定前几天她说什么舍不得自己还喜欢自己只是在做戏罢了,就想让自己主动跟她一刀两断,她好抽身离开。
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她不是笃定自己不会要这一套房子么?如果自己现在要了呢!
是她先出轨的,她就该“净身出户”。
梁新禾恨恨地想。
在这一刻她心里的怨恨浓厚如墨,污了五脏六腑。
她站了起来,在客厅连连转圈,怨恨,怒气,悲伤充斥着她,兜头兜脑地砸着她,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无意识的复制动作才能缓解,直到泪流满面。
直到她双腿酸得发抖,蹲坐地毯上,闷声地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白光一下子刺入她的眼,她唔声呼疼捂住,跌跌撞撞地起来去关灯。
原来她刚才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
“啪”的一声。
客厅的灯灭了。
有光亮从阳台处漏进来。
是外头的夜景。
她踱步出去,独自站了一会儿。
接着再去卫生间洗脸。
镜子里的她的脸浮肿着,眼睛也浮肿着,早上化的妆已经一塌糊涂。
她干脆卸了妆,再洗了个热水澡,穿着宽松的睡衣出来,护完肤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到底不是20出头精力充沛的自己了,那时她忙起来经常连熬几天大夜,手机24小时开着,主案设计师一条信息,她就会从被窝爬起来去开会,根据她的意思重新修改。
常去跑工地,和工长,装修工人打交道。
跟在前辈面前学习,业余时间学习一些营销和销售的技巧,学着去签单。
大公司里竞争激烈,人人都有一手漂亮的简历,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甩在后面。
那几年虽然辛苦,但不觉得累,和周宴两人也是忙里偷闲地约会,热恋,感情非常好,每次见面都像是小别胜新婚。
那次联谊偶然见到了周宴,过后她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当时她正忙于实习。
过后不久周宴估计是通过同院的师妹知道了她的联系方式,来加她微信,慢慢地就聊起了天。
她忙到没时间,根本没多想,周宴第一次跟她表白的时候她吃惊了很久,婉拒了。
周宴并没有死心,仍然追求她。
她是那么贴心,又懂得讨女孩喜欢,处处用心,第二次表白的时候新禾就心软了,答应和她先处处看。
等到她们正式在一起的时候,周宴傻笑了很久,搂着像小狗一样地亲她:“哎呀,追了你两年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你总算是我女朋友了!”
“你好傻呀……”她捂嘴笑。
“就傻,我要搂着你一辈子不分开!”
这是她说的。
周宴早就忘记了吧?是她先松开了手。
梁新禾是单亲家庭,母亲从她上小学开始独自抚养她,听她说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与父亲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