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珩把小小的堇青石放在了贺聆手心,大抵是因为过于兴奋,他的眼睛亮得出奇,“贺聆,你戴给我看。”
贺聆才对柏珩说过高兴,如今拒绝柏珩倒显得他是虚情假意,他喉咙干涩,一咬牙,低头去摸索。
柏珩像是丛林里猎食的狼,一瞬不动地盯着他。
贺聆很少有在这种事上感到羞涩的时候,但要他捏着自己在柏珩面前穿戴,确实有几分难堪,他不得要领,又怕扎错了地方,好半天才把银钉穿进去,做好之后,他脸上仿佛覆了一层粉色的纱,淡淡的羞意露出来。
打磨成孔雀鱼的堇青石别在他白润的皮肤上,蓝紫色的光泽愈发璀璨。
他喉头滚动,挤出个清浅的笑问柏珩,“好看吗?”
柏珩伸手摸了摸,意乱情迷地吻住了贺聆。
很快沙发就不堪重负地晃了起来。
事后,贺聆躺在沙发上绵长地呼吸,他身上的痕迹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着好不狼狈,但最受蹂躏的,除了柏珩亲手穿刺的地方,当属大腿内侧的字母A。
柏珩对这个地方很是不满,但想要去掉纹身不是在家里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可柏珩又不可能放贺聆出去,因此拖了又拖,每次见到这个纹身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其实不止字母A,连带着贺聆后背那只墨蓝色的蝴蝶,柏珩也看不顺眼。
他讨厌贺聆身上有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的烙印,好似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贺聆并非属于他一个人。
贺聆缓过劲来就见到柏珩晦涩不明的眼神,心里一惊,缓慢地把两条修长的腿收回合起,他是真的累得不想再动了。
他不得不说点什么来转移柏珩的注意力,“小柏,我有点饿了。”
柏珩抿了下红润的唇,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犹豫着,“用疤痕盖掉纹身吧。”
贺聆不明所以地皱眉,“怎么盖?”
柏珩像是怕吓到他似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家有个阿姨做饭的时候手背不小心贴到煮锅,留了疤......”
“你别告诉我,你想拿东西烫我?”贺聆吓得脸色都白了,甚至都忘记要讨好柏珩,厉声道,“我又不是犯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柏珩想了想也觉得不妥,这不比打汝钉,贺聆肯定会疼得受不了,后期恢复也会很折磨人,他还是事事以贺聆为先的,只好打消念头,问贺聆想吃什么,他去做。
贺聆惊魂未定,说了声随便,狼狈地逃向浴室,链子铃铃铃响个不停。
他浑身黏糊糊的很是难受,站在淋浴下半天都洗不干净,再想到柏珩的话,既气又怕,三两下将堇青石拿下来,本想狠狠丢出去泄愤,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由他做主,最终只把东西攥在手心,咬紧牙根闭上了眼。
第59章
柏珩不日就要大学毕业。
柏家家里的小辈大学或毕业后都会出国留学,并不全为了学历,也是一种历练,柏良活了三十六岁有二十八年都在读书,博士毕业后才逐渐接手家里的事业。
柏珩虽然不必走跟他完全一样的路,但在读书这件事上,柏家尤为重视,按照柏家的原定计划柏珩年末就该赴美留学,可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了贺聆这个不确定因素,留学计划自然也就搁浅。
B大的金融管理学在国内名列前茅,大三时柏珩放弃了本校保研的名额,如今他想再深造只能靠自己。
近来他可谓忙得晕头转向,既要着手准备毕业论文,又要考虑考研的事情,还得防止贺聆逃跑,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三个人在用,就连贺聆看着都觉得累。
贺聆最近表面上非常安分,比如现在。
柏珩正在搜集论文资料,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瞥一眼神色严肃的柏珩,他见过柏珩的很多样子,可爱的、温软的、生气的、阴沉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柏珩露出类似于发愁和焦虑的表情——在写论文这件事上,就算孔圣人来了,大抵也是要抓耳挠腮一番的。
灯下看美人,不得不说柏珩板起脸来别有一股独特的风韵,褪去了些许稚气,多了几分冷峻,愈发动人,美色在前,贺聆看了好半天都没舍得挪开眼。
也许是现下的画面太过于和谐,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如果忽略掉他脚踝上的链子的话。
他动了动,脚上传来铃铃的声响,打碎了屋内的寂静,埋在笔记本前的柏珩也闻声抬起头。
贺聆很贴心地说,“歇一会儿吧。”
柏珩似乎也很需要充个电,将笔记本关了,三五步黏到了贺聆身上。
贺聆任他牢牢抱着,状若不经意地说,“你毕业典礼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
贺聆想了想,试探着问,“我能去吗?”
柏珩戒备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立刻便知道是没戏了,失落道,“看来我没办法见证你人生的重要时刻了。”
柏珩红唇微抿,“会有照片。”
贺聆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置可否。
虽然现在柏珩不若一开始那么草木皆兵,但看他依旧是看得很紧,从他离开卧室到现在小半月过去,贺聆不止一次试探过想要出客厅,都被柏珩一一驳回,他急得上火,又怕这些日子的伪装被看破,前功尽弃,因此半点不敢表现出不满,继续表演他甘愿待在这里的戏码。
他想着事,柏珩冷不丁问,“你很想出去吗?”
贺聆心脏跳了跳,维持镇定地慢慢摇了摇头。
柏珩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算算日子,贺聆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月了。
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两个月不出现在大众面前,定然要引起亲朋好友的怀疑,其中最为疑心当属贺聆的母亲。
贺聆以往两三个星期都会跟家里通视频,若不然也会打个电话报平安聊家常,可两个月来贺聆都只是用文字跟她沟通,她已经不止一次提出想跟贺聆视频,柏珩只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不过也快瞒不下去了。
昨日贺母又给贺聆打电话,柏珩看着联系人没有接听。
想要一个人“失踪”有很多种办法,最稳妥的便是出国旅游后断了联系,这类案件层出不穷,不管是国内或国外调查起来难度都极大,但柏珩迟迟没有下手,无非是担心贺家父母年迈无法接受儿子失联的事情。
如果贺家二老出事,贺聆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柏珩。
贺聆曾多次旁敲侧击询问过柏珩他的父母是否联系过他,可柏珩每次都不正面回答,让他心烦不已。
眼见着已经断联多日,贺聆有点沉不住气了。
柏珩跟他腻了会,继续一头扎进了论文里。
他犹豫再三,问了声,“我爸妈他们还好吗?”
他清晰地见到柏珩的表情微变,以为父母出事,急道,“小柏,我爸妈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太久没跟他们联系他们会担心的,”他放软语调,“你能不能,让我跟他们通个视频?”
柏珩从晦涩的书海里抬眼,默了两秒后答,“他们很好。”
“不视频也可以,电话呢?”贺聆仍不放心,打着商量,怕柏珩不答应,又连忙说,“我保证只是跟他们聊聊天,什么都不会说的。”
柏珩似不为所动,贺聆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离书桌将近两米的距离就再也无法往前,他又气又急,但还是得强颜欢笑道,“小柏,你这样关着我,我爸妈迟早要找过来的,你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吧,我跟他们视频你可以在旁边看着,我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马上可以掐断通话。”
见柏珩像是被他说动了,贺聆又说,“他们很喜欢你,见到我跟你还在一起,一定也很为我们高兴,你难道不想被我爸妈承认吗?”
柏珩眼里微闪,挣扎半晌后,却还是维持原来的决定,避开了贺聆的问题,只是说,“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柏珩油盐不进,贺聆感觉自己的所有表达就像是石子丢入无底洞,半点回响都没有,好脾气装不下去了,冷着脸拖着脚链往卧室走。
他躺到床上,拿背对着柏珩,一副抗拒的姿态,没多久柏珩就从背后搂住他,像是讨好一般地啄他的后颈肉,闷声闷气道,“贺聆,以后我会让你见叔叔阿姨的,但不是现在。”
贺聆躲避着柏珩的接触,猛然翻过身,推了柏珩一把,怒道,“那是我爸妈不是你爸妈,你当然不在乎。”
柏珩抿了抿唇,如果他真那么不在乎,贺聆上个月就该进失踪人口名单里了,他没有辩解,不顾贺聆的挣扎将贺聆锁在了怀里,贺聆气狠了,不顾后果一口咬住了柏珩的肩头,柏珩疼得直皱眉,但没有躲,也没舍得对贺聆下手,而是任贺聆出气。
贺聆咬得牙根发酸才气喘吁吁地松开,柏珩肩膀的衣服湿了一小块,他后知后觉自己又露出了利爪,深深呼吸几次,伸手拨开布料,见到深得隐隐出血的牙印,沉声问,“为什么不躲?”
柏珩委屈地眨了眨眼,“不想你生气。”
贺聆心想柏珩惹他生气的事情还少吗,单单是软禁他这一条就够他气上一辈子的了,但眼下他不想跟柏珩起冲突,涩声道,“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
说到最后一个字,感觉都已经有泣音了,贺聆吸了吸鼻子,“算了,你不会理解的,睡觉吧。”
柏珩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更加抱紧了贺聆。
两日后,柏珩有事外出,他最近忙毕业的事情,出门比之前频繁了些,贺聆并不怎么在意,一觉睡到晌午才起床,吃了午饭,在卧室里看了会电影,起身去客厅倒水。
他现在已经不放希望在自己解开脚铐这件事上,前几次柏珩出门,他还会装作在屋子里兜圈找出去的途径,几次下来也就完全灰心,在防着他逃跑这件事上,柏珩可谓是心思缜密。
贺聆在屋里晃荡了会,实在觉得无聊至今,正想考虑是不是回去睡个午觉,余光一闪,见到了书桌上让他热血沸腾的东西——他的手机。
贺聆的脑袋几乎是一瞬间就炸开了。
链子并不能够到书桌,但如果想要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下来却并非没有办法。
他呼吸急促,像是见到了即将到来的自由,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因为太过激动,手抖得厉害,杯子里的水洒出来一些。
可等他被脚链限制住行动时,腿上的拉扯感也将他的理智一点点拉回。
上次柏珩为了试探他,特地将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而这一次,虽然手机是放在他够不到的书桌上,但会不会也是柏珩有意为之呢?
柏珩现在是不是正在监视着他的行动,贺聆浑身一麻,动也不敢动了。
只要他赌一把,拿到手机联系到外界他就能离开这里,可是如果他赌错了呢?
柏珩好不容易才对他重拾几分信任,如果这次是柏珩的试探,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天之日。
贺聆快要抓不住杯子了,他脑袋乱哄哄的,自由仿佛唾手可得,他却不敢拿后半生去赌。
他听见自己上下牙碰撞在一起的咯咯声,在原地站了十来秒后,用力地握住杯子,强迫自己转身不再去看手机。
柏珩绝不会百密一疏。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柏珩对他的考验,但凡他拿了手机,他装出来的认命与妥协都会被拆穿。
贺聆脚步沉重地走回卧室,几次险些改变主意,可最终却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稳稳地坐在床上,甚至煞有其事地翻开书来看。
每一个扭曲模糊的字符都在提醒着他要保持冷静,不能一而再地中柏珩的计。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字体也慢慢变得清晰可见。
半小时后,柏珩拿着手机出现在了卧室里,贺聆知道自己赌对了。
第60章
柏珩没有提手机的事情,但准许了贺聆晚上跟家里通视频的请求。
贺聆不敢表现得太过于兴奋,可也切切实实是高兴的,吃饭的时候对柏珩都和颜悦色不少,甚至还好心情地夸赞了柏珩做的菜。
柏珩每次被夸耳朵尖都会微微泛红,即使现在处于主导地位也没有改变,贺聆跟他坐得近,余光瞥见一只染了胭脂似的耳朵,没忍住拿手捏了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然地对柏珩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所以当他的手触碰到柏珩时,不单是柏珩身体僵了一下,他也愣住了。
两人到底朝夕相处生活过一段时间,很多小动作都能勾起他们的共同回忆,贺聆赶在柏珩有所动作时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继续默默吃饭。
柏珩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轻声说,“你以前很喜欢这样捏我的耳朵。”
那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贺聆笑了笑,“现在也喜欢。”
果然下一刻就见到柏珩开心得发亮的眼睛。
除了放他走这件事,在其他方面的柏珩依旧是那么好哄,贺聆三两口将饭吃得见了底,没先提跟父母联系的事情,跟往常一样窝到沙发上漫无目的地按着遥控器,电视的画面一幕幕变化,他心里也有个想法悄悄冒了头。
柏珩正在厨房和餐桌之间来来回回利落地收拾剩饭,他做这些轻车熟路,贺聆还记得柏珩一开始学做饭时的磕磕绊绊,仅是一年光景,柏珩就能熟悉各类菜色,做起家务活来也半点不拖沓——他原先是不必做这些的,全是为了贺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