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度过了还算相安无事的一小段日子。
柏珩怕贺聆太无聊,在笔记本里下了很多电影给贺聆解闷,笔记本是断了网的,贺聆起先不领情,但不找点事情做只能跟柏珩干瞪眼,看着看着太容易擦枪走火,他坚持没两日,就无奈接受了柏珩的“好意”。
时间走过半个多月,这天柏珩破天荒要出门,临走前给贺聆留了两餐,还再三检查了贺聆的脚铐,贺聆睡得迷迷糊糊,人往被子里一钻压根不想理他,等睡醒后屋子里静悄悄的,才相信柏珩是真的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无聊到对着窗外的天发了好半天呆,忍不住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猜出屋子应该是装了监控,也不避讳着,专心致志跟脚铐较起劲来,弄了半天,脚铐还是牢固地锁在他脚踝上,大概是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解不开脚铐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二十多天虽然贺聆不待见柏珩,但好歹有个活物在眼前晃悠,他无聊了还能骂对方两句出出气,可是现在他连找个人说话都没有,屋子里安静得只有他翻身弄出来的动静,他想睡觉消磨时间,但眯了会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烦闷得不行,干脆爬起来绕着卧室兜圈。
走了两圈他就顿住了。
他想起动物园里被人工圈养的野兽,因为居住环境无法满足户外活动需求从而不断重复地兜圈,学术上有个说法叫刻板行为,而他现在绕着室内走跟被圈养的动物有什么两样?
贺聆联想到这一层面,猛然就把桌子上的食物给掀翻了。
他内里像是有把火在烧,烧得他浑身都发热。
贺聆可以肯定,现在他尚且能忍受被软禁的日子,但如果柏珩再这么关着他,他的心理早晚会出问题。
他深深地呼吸几次,拖着链子到浴室洗了把冷水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段时间柏珩把他照顾得很好,镜子里的青年皮肤莹白,气色红润,除去一双愤慨的眼睛,全然看不出被软禁的颓废模样。
柏珩舍不得苛待他。
难道真要闹到自残绝食的地步才能让柏珩放过他吗?
自残贺聆是下不去手的,何况也没有工具,绝食倒是可以试一试,就是饿肚子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贺聆吐出一口浊气,内心再清楚不过,他现如今的唯一筹码就是柏珩对他的喜欢。
——
柏家。
柏珩正站在书房里被训话,无非也就是他软禁贺聆那件事。
“你想出气我没有意见,我甚至可以帮你,但我什么时候让你把人关起来了?”柏良板着一张脸,斥道,“你现在长本事了,拿妈留给你的房子干这种事情,也不怕传出去了蹲大牢,你别指望柏家会保你。”
柏虹亦是一脸愁容,“小珩,你要真是对他不死心,家里人不拦着你,但你不能这么胆大妄为,你哥跟我说这件事我真是吓了一跳,你从小都很乖,怎么就......”
柏珩面对家人的问责不为所动,如果不是兄长遏令他回家,他一步都不会离开贺聆,贺聆满心思想走,他很怕看不见人的时候会有不定性因素发生。
他执拗道,“不会有人知道的,出了事我会自己负责。”
只要贺聆待在他身边,什么代价他都可以接受。
“你负责?”柏良冷笑道,“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你以为是你养的一只小猫小狗吗,他有家人有朋友,总会有人发现不对劲的,你怎么负责?”
柏珩沉默良久,答非所问,“我不能失去他。”抬眼,“没有他我会死的。”
柏虹骇然,“小珩!”
柏珩吃准家里人不会阻拦他的计划,就像贺聆吃准柏珩喜欢他。
柏良气得牙齿咯咯响,“你现在还学会威胁家里人了,别以为我跟姑姑疼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哥,我没有在威胁你们,我说的是真的。”柏珩轻轻笑了声,他眼里显现出淡淡的无杂质的疯狂,“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都走到今天了,绝对不会退步。
柏珩的偏执让二人胆战心惊,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柏家对柏珩的一再退让,近乎让柏珩有恃无恐了。
这世间向来是一物降一物。
谈话不欢而散,但柏珩还是留在家里吃了顿晚饭,柏良和柏虹不再提贺聆的事情,但眉心皆是挥之不去的愁云,直到现在他们才看清柏珩对贺聆的执念高如山深如海,哪怕他们想插手也有诸多顾虑。
但在柏珩和贺聆之间,他们毫无疑问站前者。
饭后,柏珩回卧室收拾东西,将展览柜里的标本一起打包带走了。
柏虹愁眉不展,谁都没想到因为一个贺聆会导致柏珩性情大变,她忍不住一再叹气,询问柏良的意见。
柏良沉吟道,“过段时间吧,总不能让他这么胡闹下去。”
他如今最后悔的就是柏珩跟家里决裂那日,他为了给柏珩一个教训没有决绝地将柏珩强留下来,也许那时他果断一些,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破事。
在商圈上杀伐果断的柏良,面对疼爱的幼弟,也不过是一个糊涂的兄长。
——
贺聆在晚上八点等来了柏珩,柏珩看着被打翻的食物,没有表示出半点不悦。
近来换季,天气渐渐热了,柏珩从家里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又给贺聆打包了一大捆书。
贺聆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换在往常定是要冷嘲热讽几句,但他闷了一天,实在没什么心思跟柏珩对着干,就沉默不言地翻着书。
过了一会儿,柏珩从客厅搬来一个玻璃箱,贺聆抬眼一看,捏着书页的手紧了紧。
玻璃箱里摆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蓝色的眼珠、翘长的大尾巴,栩栩如生,似乎随时会冲破透明的箱子跳到地板上打滚。
贺聆只听柏良说过柏珩把猫做成了标本,但亲眼目睹还是觉得瘆得慌。
柏珩放好东西,目光悠悠然地落在贺聆脸上,贺聆没来由一颤。
“这是我小时候养的猫,”柏珩绕到床边,期待地问贺聆,“可爱吗?”
如果这是活的,贺聆能真心诚意夸一句可爱,但他心里莫名觉得害怕,避开了柏珩灿亮的眼睛,含糊地应了声。
柏珩坐到他身旁,他身子微微一僵,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贺聆,这个世界上除了它,我只想你陪着我。”
贺聆脑袋尖锐地一疼,抬眼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柏珩,他捏着书页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色厉内荏道,“他是猫,我是人,你别拿我跟它比。”
柏珩眨眨眼,痴迷地看着贺聆,将人团团抱住,“你说得对,我舍不得那么对你。”
摆在玻璃箱里的猫正对着他们的方向,蓝色的眼珠一瞬不动看着贺聆,像是在预告贺聆的结局。
贺聆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浑身发麻。
那天晚上,也许是被标本吓到了,也许是贺聆已经接受了过于频繁的性*,在柏珩碰他时出奇的配合,就连柏珩去捏他打了直钉的地方也没有躲避。
白猫安静地注视着屋内的春光,诡谲又旖旎。
贺聆昏睡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一定要想办法逃离。
第58章
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燥热,距离贺聆被关在这里正好一月整。
柏珩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会出门,每天都待在屋子里陪着贺聆,半点没有腻味的意思。
两人的娱乐活动单调,不是看书就是看电影,后来柏珩又买了乐高、拼图等能消耗时间的东西,贺聆对这类东西压根没兴趣,也沉不下心,但他打定主意要让柏珩相信他已经认命,只好竭力压下所有浮躁的情绪跟柏珩周旋。
他依旧会发脾气,忍不下去时也会说几句难听话刺一刺柏珩,不过打翻碗筷的事情越来越少,也很少再跟柏珩对着干,偶尔他还会提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再故意拿现在做对比。
“小柏,以前你那么乖我才喜欢你,可现在你总是凶巴巴的,我有时候挺怕你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吗,那天的雨下得好大,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以前说不舍得让我疼,不过你也只是说说而已吧,现在我的感受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对吗?”
“我真想念我们以前一起住的时候,我每次下班回家都能吃到你做的饭,真幸福啊。”
“现在虽然也能跟你待在一起,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柏珩每次听到贺聆说这些话,神情都会很低迷,委屈巴巴地让贺聆不要害怕他,又很诚恳地向贺聆表白,但只要贺聆稍微泄出一点想要离开的念头,他依旧半点不退步,死死抱着人不撒手。
对于柏珩来说,以前固然好,可他随时都会有被贺聆丢掉的风险,而现在他可以牢牢将贺聆抓在掌心,不用再患得患失担心贺聆会离开他,他自然没那么轻易被贺聆说动。
但贺聆的示弱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隔三岔五抱怨活动空间太小,又时不时唉声叹气,话说得一天比一天少,仿佛真的被关出毛病来了,于是在他在被关在房间整整一个多月后,有一天睁开眼醒来就见到柏珩在捣鼓他的脚铐。
贺聆以为柏珩是要给他解开链子,大气不敢出一口,僵硬地躺在床上,怕惊动了柏珩会让柏珩改变主意,结果等柏珩起身,脚铐依旧是牢固地锁在脚踝上,只不过链子做了延长。
贺聆不敢表现出半点失望,甚至牵动着唇角给了柏珩一个浅笑。
柏珩清炯炯的眼睛顿时盛满碎光,这是贺聆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对他展露笑颜,他呆怔半晌,眼尾泛起淡淡的红。
贺聆自然也瞧出柏珩情绪的变化,又笑得真切了两分。
他爬下床,晃晃脚,链子发出清脆的铃铃声,似真似假道,“听多了这声音也挺好听的,”又抬眼希冀地看着柏珩,“小柏,我能去客厅看看吗?”
柏珩忙不迭地颔首。
贺聆走出两步,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
他用了整四十二天,假意迎合、讨好卖乖才终于走出这个破房间,如果要彻底走出这个屋子,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
好在筹码一直捏在他手中,只要柏珩仍喜欢着他,他总有一天能哄得柏珩给他解开链子。
想着,贺聆又回眸朝柏珩笑了笑,柏珩果然立马黏黏糊糊地跟了上来。
这是一座一百来平的复式小别墅,贺聆一直待在二楼的房间,房间挨着后厅,后厅有扇木制大门,穿过这道门就可以下楼,他看着曾失之交臂的出口,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作势好奇地参观起客厅,实则在丈量链子的长度。
链子虽然做了延长,但他能抵达的空间仍很是有限,大门自然是想都别想,小厨房也去不了,充其量就是在沙发上坐一坐。
他只好安慰自己能离开房间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贺聆打量着客厅他能够到手的东西,失望地发现一件利器都没有,他心里想着事,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言,不一会儿柏珩就黏了过来,贺聆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柏珩身上。
他双臂攀住柏珩的脖子,亲昵得就像他们还在热恋时,笑道,“小柏,你还记得我说要你毕业后养我吗,没想到我能提前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柏珩搂着他的腰,咬唇道,“你不怪我关着你了?”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贺聆不敢把话说得太漂亮,那样未必太假,略一思索,收了笑,“你要听实话吗?”
柏珩不安地嗯了声。
“我心里确实怨你这么做,哪怕现在也是怨的,”他见到柏珩漂亮的脸蛋耷拉下来,继续说,“不过换个角度想,我不用工作就能安逸地过活已经比别人轻松很多了,只是小柏,这里虽然好,但待久了实在太闷......”
一听到他有离开的念头,柏珩立刻警惕地看着他。
贺聆知道柏珩现在没以前那么好哄了,只好赶忙转了话头,“这一个多月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以前我让你太失望了,所以你才这么对我,是我太不懂得珍惜,你这么喜欢我,我应该高兴才是。”
柏珩被骗了太多次,不会全信,黑黢黢的眼珠锁着贺聆,反问道,“你真的高兴吗?”
贺聆硬着头皮回,“高兴。”
为了避开柏珩太炙热的眼神,也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他主动吻住了柏珩。
柏珩撩起了他的衣摆,穿刺的地方别着两根银色的直钉,他伸手随意拨了拨,贺聆就忍不住抖了抖。
柏珩将一边的直钉拿了下来,凑近了看,那里多了一个小孔。
贺聆紧抿着唇,忍住后退的冲动直着身体让柏珩看。
柏珩拿润泽的唇瓣轻轻碰了下,像是羽毛拂过似的,贺聆发出一声,但柏珩没再继续动作,而是起身进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个丝绒盒子。
贺聆呼吸一凝,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避不开了。
他看着柏珩打开盒子拿出打磨成孔雀鱼的堇青石,用酒精棉片仔仔细细地擦拭。
堇青石的底部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环形银钉,正好可以穿过打了直钉的地方。
柏珩给堇青石消完毒,又抓住贺聆的手用棉片擦着。
酒精冰凉的温度直蔓延到贺聆心里去。
他已经猜到柏珩要他做什么了,但还是存一丝希望,哑声问,“你帮我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