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被你父母赶出来的?”
王寒轻觉得不完全算是,跟父母坦白后,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妈妈不说话,爸爸是压着火气跟他询问裴戎的事情。
“不算吧,我弟弟带了女朋友回来,晚上住不下,我也不会留宿,我待在家里,他们也不高兴,所以就早点来找你。”
现在好了,裴戎家里亲戚也多,弄得裴戎也有家不能回。
王寒轻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他轻声道:“要不你上去吧,叔叔阿姨肯定都在等你。”
裴戎转头看向王寒轻,王寒轻就是这样,哪怕是任性,都非常的有分寸。
可是自己现在怎么可能放任王寒轻一个人呢?既然他俩不能一起上楼,自己好歹也得陪着他这儿吹冷风。
“我家里一大家子人,够我爸妈烦的,用不着特地等我,况且我刚刚跟他们说了我辞职的事情,我不在上面,我爸是眼不见心不烦。”
裴戎的手自然地覆盖到王寒轻手背上,身子也朝王寒轻倾,“再说了,过年我能让你一个人待着吗?”
深冬的夜里温度分外低,又不到下雪的程度,迎着凛冽的寒风多吹一阵,手脚都是冰凉。
裴戎朝街的一头看过去,只看到了暗黄的路灯。
“看什么?”王寒轻也朝裴戎目光的方向看去,只有空荡荡的街道,连个人影都没有。
裴戎站起身来,按住王寒轻的肩膀,“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王寒轻目送着裴戎离开,他等了大概是十来分钟,裴戎又出现在了路灯下,手里提着东西。
裴戎一路小跑着到了王寒轻跟前,他微微喘着粗气,从袋子拿出了两罐热饮,“那个拐角有家便利店,我还以为不会开门的,我运气好,去的时候人家刚好要关门。”
他打开一罐递给王寒轻,“我待会儿要开车,你胳膊有伤不能喝酒,就凑合凑合吧。”
王寒轻接过热饮,顺手将裴戎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他的大手放在裴戎的后背上,还能清晰地感知到裴戎呼吸的频率。
“跑这么一小会儿,你喘得这么厉害。”
“咔”一声,裴戎给自己也开了一罐,他喝了一口后,气息才稍微顺畅了点,抬起下巴,瞳孔朝上,从镜框上边去看王寒轻,“你想说什么啊?”
王寒轻拐弯抹角地说他虚?男人最听不得这个。
裴戎难得也会逞强,“长年累月地坐办公室,不都这样吗?你跑一个,你也一样。”
“我不一样,我不喘。”王寒轻为自己辩解,“我之前早上都晨跑的,是这几个月太忙了,所以才荒废了。”
这几个月?哪几个月?不就是跟自己相处的这几个月,谈恋爱耽误王寒轻健身了是吧?
裴戎嘴上不饶人,还没有他说不赢的时候,“前几个月,照你这么算,我大学的时候还晨跑呢,也是上班之后才没时间的。”
他顺便喝了口热饮,镜片上被镀上了一层白雾。
王寒轻有点想笑,一向挺大方的裴戎,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他打嘴上,他很少见到这样的裴戎。
离他很近,坐在他身边,伸手就能够得到,不再是遥不可及了。
王寒轻伸手将裴戎的眼镜摘下,帮他把镜片擦干净,不紧不慢道:“那不说以前了,等我胳膊好了,我俩一起晨跑。”
王寒轻擦干净镜片后,顺手将眼镜揣进了兜里。
摘了眼镜什么都看不清,迷迷糊糊的朦胧美会让人没有安全感,裴戎道:“眼镜倒是给我啊。”
裴戎不戴眼镜的样子会看着更软一点,眼神更迷茫一点,看着很好欺负。
“现在没人,能亲一下吗?”王寒轻往裴戎面前一凑,鼻尖抵着鼻尖,裴戎的呼吸带着淡淡的湿气。
裴戎失笑,这跟王寒轻不让他戴眼镜有什么关系,“戴上眼镜一样能亲。”
王寒轻还是不肯给,并且给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戴上不方便。”
还没问出怎么个不方便法,王寒轻拖着裴戎的下巴,直接吻了上来。
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一块儿,还能尝到对方嘴里热饮的香甜。
王寒轻的手顺着裴戎的下巴抚摸到了脸颊上,用的是受伤的右手,所以力道不大,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拂过,痒飕飕的。
这小子吃准了裴戎会心疼他的手,强忍着痒意,想躲也躲不了。
这一吻,手里的热饮都凉掉了,王寒轻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裴戎。
他用手指轻揉着裴戎的嘴唇,“我本来只是见你一面就走的。”
和往年一样,自打自己工作,三十晚上都是在父母家吃个饭后,然后独自回家,一个跨年。
今年不一样,从跟裴戎重逢的那一刻起便不一样了。
裴戎捏了捏王寒轻的下巴,“别装可怜了,我们回家。”
在车库取了车后,裴戎给他妈妈打了电话,说是自己不上去了。
电话里挺安静的,妈妈应该是在卧室接的电话,“小王来了?”
“嗯。”
王寒轻开不了车,妈妈又多嘴提了句,“我们这儿这么偏,他不好打车吧。”
应该是吧,但是对于王寒轻来说不算偏,毕竟他是有过骑半小时自行车只为给裴戎打一个电话的经历。
裴戎半开玩笑道:“不知道,可能走过来的吧。”
妈妈沉默了一阵,就在裴戎打算挂电话时,妈妈又开口了,“要不你跟小王一块儿上来?”
裴戎看了眼王寒轻,“我二叔他们问起怎么说啊?”
“就说是你朋友呗,还能怎么说。”妈妈不高兴道,“大过年在楼下吹冷风还没吹够?还得两个人孤孤单单的过。”
裴戎觉得挺对不起父母的,父母心里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是会为了他妥协。
“我问问他的意思。”
第56章
车里很安静,即便是不能完全听清电话里说什么,但是王寒轻也知道是裴戎妈妈打来的电话,是不是在催促裴戎赶紧上去。
王寒轻已经满足,他其实不是非得裴戎在今天这个日子里陪着他,裴戎能下来他见他一面,已经满足了他的愿望了。
过年而已,对于王寒轻而言,过年与不过年都是一样的,只是名头不一样,能见到裴戎,也算是他特殊的庆祝方式。
等到裴戎挂断电话,王寒轻不想裴戎难做,主动开口,“是阿姨吗?”
“嗯。”裴戎点了点头,“我妈叫我们俩上去?”
王寒轻愣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都忘了该说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我们俩?”
怕王寒轻感觉不到自己的诚意,裴戎又重复了一遍,“对,我妈让我们上去,别在楼下吹冷风,今天过年。”
“你家有很多人。”如果是王寒轻自己的亲戚,他不会顾虑那么多,但是裴戎不一样,他总要给裴戎留一点点退路。
裴戎熄火下车,走到副驾驶给王寒轻打开车门,“过年亲戚当然多,没关系的。”
王寒轻坐在副驾驶,看裴戎的眼神有一点点的可怜,裴戎示意他下车,他鬼使神差地照做。
搭上电梯时,王寒轻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在电梯门打开的那刻,裴戎家大门也是开的,有人站在门口准备迎接他俩。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辈,应该是裴戎的叔叔,“工作辞了就辞了,怎么这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啊,饭吃到一半儿就气冲冲地走了。”
家里的长辈都以为裴戎是因为工作的事情跟爸爸置气,所以才会离开的。
裴戎笑了笑,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
“这是哪位啊?”二叔看到裴戎身后的王寒轻,顺嘴问了一句。
裴戎伸手拖住王寒轻的后背,把他推到了人前,“我朋友,王寒轻。”
王寒轻并不介意,裴戎是怎么跟家里人介绍他的,朋友也好,恋人也罢,能够和裴戎并肩站在亲戚跟前,已经是他最大的满足了。
他跟着裴戎叫人,进家门后,桌上的饭菜都还没怎么动。
妈妈从厨房拿出一套碗筷来,安安静静吃饭的堂弟被赶到了小孩那桌,王寒轻成功挤上了饭桌。
一直在房间生闷气的老裴也被妈妈“请了”出来,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劝老裴不要在过年的时候闹脾气。
“叔叔。”王寒轻叫人的时候,特地站起身来。
老裴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人家跟你打招呼呢。”妈妈拉了一把老裴的衣袖,示意他“顾全大局”。
老裴深吸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嗯。”
能开口算是不生气了,二叔拿出酒要招待小辈,裴戎晚点要开车不能喝酒,他给王寒轻倒了一杯。
康媚一想到王寒轻胳膊上的伤,把酒拦了下来,“小王不能喝酒,胳膊上缝了针的。”
家庭聚会,又不是应酬,喝酒只是助兴,喝不了也没人硬劝。
二叔把酒杯拿了回来,乐呵呵道:“我自己喝,胳膊怎么搞的?”
王寒轻难得机灵一回,“自己不小心划的。”
饭桌上的气氛很好,裴戎的叔叔们谁都能说上几句,王寒轻再怎么不善言辞,人家问到他的时候,他也能礼貌回答几句。
到了发压岁钱的缓解,叔叔们酒量并不怎么好,半杯白酒便有点飘了,拉着王寒轻非得给人塞红包,嘴里还念念有词,“拿着拿着…”
即便是这样,吃完饭,还有打麻将的保留节目,家里就一张麻将桌,没有裴戎的位置,长辈的注意力都在麻将上了,他拉着王寒轻躲进房间,也没人在意。
房门关上后,裴戎关心道:“是不是不习惯啊?我叔叔他们就这样,喝酒上头。”
王寒轻摇头,他这个人吧,没福气体会家庭带来的温暖,跟父母缘浅,他曾经亲耳听到父母用“凉薄”来评价他,托裴戎的福,他也能感受一回正常家庭的氛围。
裴戎不担心王寒轻会在长辈面前乱说话,王寒轻看似横冲直撞的,很多时候,他知道他掌握不好分寸,他会选择不随便开口。
“再多待一会儿,十二点之后,我们再走吧。”
“不着急。”王寒轻说这话时,朝房间打量了一眼。
从家里的装潢和家具来看,房子应该是有些年头的,只是不知道裴戎他们到底在这儿住了多久。
靠着窗边的书柜和桌椅,明显不太合适裴戎现在身高。
“看什么呢?”裴戎看出王寒轻眼睛里的好奇。
王寒轻问道:“这是你从小到大的家吗?”
裴戎回忆了一下,“不算吧,中途搬过一次,我读初中那会儿搬到这儿的,是我爸公司的房子。”
那就是说,从自己见到裴戎的第一面起,裴戎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有裴戎曾经的身影。
其他男孩的兴趣爱好大概是电动、赛车、运动,而王寒轻的爱好是一切关于裴戎有关的东西。
他眼里的好奇简直呼之欲出,裴戎特别善解人意,“想看看吗?”
果然,王寒轻不假思索地点头,他走到书柜前,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学生时期的课本,课本按照年级依次排列。
“我的东西,我妈都没丢,说是留作纪念。”裴戎随手拿起桌上不走针的闹钟,“这个闹钟是我爸出差带回来,修了好几回,实在没法修了,我妈也没扔。”
说到这儿,裴戎忽然想起一样东西,他打开书柜,从最顶层找到一个盒子,盒子一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口琴。
银灰色的琴身有点黑斑,裴戎拿着来回端详,“这口琴簧片坏了。”
“可以换簧片。”王寒轻知道,这是裴戎中学时代用的琴。
裴戎将口琴装回盒子里,“太麻烦了,都这么久了,而且你不是送了我新的。”
喜新厌旧算不上吧,只是人总要摒弃一些没用的过去,全心全意拥抱身边的人。
俩人又一块儿翻看了相册,相片里的裴戎是王寒轻记忆中的样子,熟悉感扑面而来,让王寒轻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连裴戎自己看了,都觉得感慨,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感觉自己走出校园,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
正好放到高中毕业证,裴戎看着年少时候的自己喃喃道:“建新中学的校服我妈都还留着的。”
“我想看看。”
“啊?”裴戎一愣,没太反应过来,“什么你想看看?”
“校服啊。”
裴戎失笑道:“哪有什么好看的啊,而且我有,你不是也有。”
那不一样,王寒轻想看的,也不只是校服。
王寒轻垂着头,低声道:“搬家不方便,以前的东西都扔了。”
裴戎一想到王寒轻和父母关系不好,父母也不会帮他留下以前的东西当做纪念,从家里搬出来那刻,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莫名觉得心酸和心疼。
他站起身来,径直朝衣柜走去,“我找找啊,不一定能找得到。”
妈妈是个有整理强迫症的人,连裴戎的衣服都是按季节,按年龄段,按颜色整理好的,想要找一套中学时期的校服,不是什么难事。
男孩子浅色的衣服比较,蓝白相见的运动套装在衣服里脱颖而出。
裴戎取下衣服一看,“找到了。”
王寒轻走到了裴戎身后,他还挺会得寸进尺的,“可以带走吗?”
“喂!”这个时候,裴戎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他瞥着王寒轻,“你够了吧,你想干嘛,想拿去给你搭狗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