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玥敛眉,问:“您有什么条件?”
燕祁坐于高位,哪怕面对儿子,也是一副威严的帝王之姿。他现在十分满意东方玥的反应,天上不会掉馅饼,要想得到一个东西,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一点东方玥学的很好。
“自然是有条件的,”燕祁说,“本王向来信守承诺,商王以十万兵马为嫁妆将高落红嫁入我圭厥,哪怕商国灭了,高落红依旧是你的正妻,依旧将成为王后,这是朕给她的承诺,你再怎么不愿意,也要给足她一个王后该享受的一切,这是其一。”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东方玥本来就没苛待过高落红,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底线,高落红要做什么,他根本就没管过。
“儿臣同意。”东方玥道。
“其二,你必须让高落红为你诞下长子,为我圭厥延续最纯正的血脉。”圭厥燕氏是个古老的家族,对血脉传承看的很重,他们信奉自己的祖先,认为如果让血脉不正统的皇子继承国家,那么国运必将遭到破坏。
东方玥不爱高落红,在这个条件上有所犹豫。
圭厥老王也不急,直接说出第三个条件:“第三个条件,我虽允许那男子进宫,但他的存在必须成为一个秘密,你须得将人管理好,若是传出半点闲言碎语,本王会亲自处理他。”
这是他身为大王最宽厚的仁心,也是他作为父亲最大的慈爱。
自从闻娄跟他说东方玥被一个男人绊住脚步,甚至以命要挟闻娄放走了那个男人后,燕祁就知道在这方面已经不能要求东方玥做到完美了,所幸东方玥其他方面都很优秀,这才让他能够忍受他这个毛病。
东方玥想的是,比起第二点,第三点更难做到,卿天良那般好动,不可能安分待在宫中,唯一的办法只能关着他。
想到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常年不见日月地被锁在一间屋子里,东方玥不忍心,也不愿意,至少,他希望卿天良在他身边能如以前那样快乐。
他不愿意,最后只能向圭厥老王道:“若是这样,儿臣宁愿放他在外逍遥,但总有一天,儿臣会让他光明正大站在身边的。”
东方玥不欲与燕祁多说,行了个礼自行告退了。
王后看着东方玥的背影,泫然欲泣:“他怎么这样啊,到底是哪个男人勾引他变坏的?我恨死了!”
燕祁端起茶喝了一口,没有表态。
东方玥回到宫殿宴席中,接受各位大臣的祝贺,于觥筹交错中瞥见独自在角落坐立难安的段春山,他皱了皱眉,朝段春山走去。
段春山是大嘉国的人,如大嘉国不待见圭厥人一样,圭厥也十分看不上大嘉国人,段春山投靠东方玥来到圭厥后,四处受人白眼,已经再不如当初的意气风发。
看到东方玥来,段春山急忙起身,笑着恭维:“恭喜殿下新婚大喜,祝您与太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行了,”东方玥打断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你怎么独自在这儿不去跟人攀谈?今日宴会上来了不少大商户,你要是想在圭厥扎根,就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圭厥与大嘉国不同,圭厥重商,圭厥皇室自己也有不少大产业,很多商人都与皇室有生意来往,因此,太子大婚也有不少大商户来祝贺。
段春山自然知道这个机会难得,他刚来时也有心去跟那些商户攀谈,可人家得知他是大嘉国的人后,不是借口离开就是直接冷眼相待。
更有人在背后说,他现在只是个靠女人的软饭男。
容媚儿是东方玥送给他的女人,圭厥御史大夫的庶女,家境优渥,背景强大。
段春山来圭厥时带了不少家产,可中途遇到几次截杀丢了大部分银钱,他原本在钱庄还存有很多家底,却在边境准备取用时发现他名下的家产全部被封了,说是朝廷下的命令。
他拿不到银钱,后又有人追杀,只能靠容媚儿在大嘉国的护卫护着,容媚儿几次陷入险境,途中流产失去了孩子,脾气一日不如一日,最后两人不是红眼就是争吵。
他在大嘉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若是不去圭厥,恐怕性命难保,更何谈东山再起?所以在容媚儿说要处理掉两个孩子时,为了将来,他才忍痛答应。
只是他不知道容媚儿会卖掉孩子,与她大吵一架,这头得罪了容媚儿,跟着她到圭厥御使大夫家落脚后,两人就没怎么见过面。
说他是软饭男也没错,吃喝用度全在容媚儿家,就连这次参加东方玥的喜事,也是他求容媚儿,容媚儿又去求御史大夫才把他带进宫的。
这般处境,段春山原是想甩手而去的,但他想东山再起,就不得不忍辱负重,所以待到现在都只是为了见东方玥一面,希望东方玥看在曾经他替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还把侄儿送到他手上的份上,能帮他引荐一下。
看段春山踌躇不安的样子,东方玥也猜到他可能受到了排挤,连拿下合作对象的魄力都没有,东方玥还是有些看不上他的,但想到这个人是卿天良的姑父,再怎么样他也得照顾一二,往后才好跟卿天良交代,于是对人说道:“跟我来吧。”
东方玥转身往前走,段春山见状忙跟上,他知道东方玥这是肯帮他了,几乎不敢耽误地跟在他身后。
东方玥走到一个大商户面前跟人寒暄,完了便介绍一旁的段春山,段春山忙应和,跟人攀谈起来。
酒过三巡,良辰吉日,东方玥被婢女扶着去寝宫,桌上放了不少礼品。
能被送到寝宫的礼品,不是位高权重的人送的,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东方玥天生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屋里还有个让他头疼的高落红,所以只能先看看礼物让自己缓解下心情。
有一个三指宽手臂长的盒子十分精美,通体用金打造,纹路别具一格,还镶上了黑色丝绒状物,看起来十分大气。
东方玥没见过这种样式的东西,拿起看了看,然后打开了盒子,里面用上好的布帛做底,布帛上放了两条绑发用的发带,一条颜色沉稳大气,一条飘逸清新,两条发带顶端打了一个结,大有两缕头发结在一起的感觉。
发带下还有一张纸条,东方玥放下盒子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剑拔弩张地写着一行字:霍云朝祝圭厥太子新婚大喜。
东方玥瞳孔微张,随后将视线扫向这两条发带——他没有忘记霍云朝为人沉稳爱用颜色深重的发带,也没有忘记卿天良素来随心喜欢浅色。
“霍云朝!”
东方玥低吼一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将纸条狠狠捏在手中,气到眼红。
敢这样挑衅他!
东方玥胸腔怒火翻滚,恨不得将霍云朝碎尸万段,想到那日卿天良一直埋在霍云朝怀里的样子,卿天良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东方玥再想起自己要娶一个根本就不喜欢的女人,顿时怨念横生。
“你别得意,我一定会把人从你手上抢回来。”东方玥眼含怒意,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婢女喜婆还等在屋外,却见太子刚进去便又怒气冲冲地出来,忙进门看太子妃。
高落红掀了盖头,铁青着一张脸。
这个东方玥敢在大婚之日如此下她面子,她一定要让他后悔!
“我爱而不得,你也休想得偿所愿……”
大王寝宫里,大王和王后还没睡下,便有奴才来报说太子求见。
大王和王后对视一眼后,把人宣了进来。
东方玥跪在燕祁面前,认真地看着他道:“父王今日提的意见儿臣同意了,还望父王早日将人带进宫中。”
燕祁看了看这个明显在生气的儿子,疑惑道:“你不是不愿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东方玥捏紧了拳头,道:“我的人,哪怕缺胳膊断腿,也该待在我身边,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
卿天良一行人终于抵达义城,他之前还想霍云朝一个孤寡王爷肯定很穷,忙着给他存钱,直到看到眼前这个堪称庄园的别院……呵,霍云朝穷,他穷个鬼,他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况融将人带进别院,边走边交代:“主子说了,这整个别院都是公子您的,您可以随意走动,银钱宝贝您都可以自行处理,外出会有人跟着您,主要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希望您不要发脾气,只是有一个地方不能去。”
“什么地方?”卿天良漫不经心地问。
况融回:“烟花场所,主子说您风流成性,喜欢去那些地方,但那里的人不干净,不适合您。”
卿天良脚步一顿,想骂又骂不出口,最后气道:“那你安排点干净的人来别院伺候我。”
什么人啊,他怎么就风流成性了?他活了这么十几年,初吻还是霍云朝搞走的,想到这,卿天良脸又黑了,那个始乱终弃的渣渣,居然还敢管他风不风流?
“今晚,今晚就给我送个女人来。”卿天良咬牙切齿,报复心无处安放。
第46章 落叶聚还散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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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红跑到大堂见到卿天良,欲语泪先流,再看到段幂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表少爷、小姐,奴婢可算是见到你们了。”
卿天良上前两步将杏红扶起来,安慰道:“杏红姐姐受惊了,我来了,你放心。”
杏红擦了擦眼泪,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子递给卿天良:“这是夫人私密金库的钥匙,让我转交给您,她怕您一个人在正阳无亲无故被人欺负,给您准备了不少银钱,想着您可以用这些钱打发下人帮您办事。”
然后又掏出之前给霍云朝看过的信件,将信件交给了卿天良。
“丞相去世后,夫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替您筹备物什,这么些年她自己也经营了不少店铺,那日去账房查账本和拿房契时,不小心翻到了老爷跟商国人来往的密信,知道了老爷帮他们运火药进正阳的事,夫人怕他犯下更大的错误,便想告知你,看能不能让您去求求小王爷,保他一命,可谁知老爷他……”
杏红想起那日的事情,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卿天良脸色惨白地打开信,一行一行看下去。
卿顺茶好像猜到自己时日无多,便用尽了笔墨去感怀情亲,说她两个孩子大的八岁,小的才六岁,若是她有个什么不测,希望卿天良往后能照顾他们一二。
又写到段春山与容媚儿情投意合,她伤怀不已,对段春山失望至极,但恨之深爱之切,即便如此,也希望卿天良能替段春山求求情,让霍云朝从中周旋,放他一条生路,他大概是鬼迷心窍才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末尾是写给卿天良的,卿顺茶说自己一个女流之辈无甚能耐,无法在正阳帮衬他,只能将自己的积蓄转交给他,希望对他有所帮助,劝告他切莫再纨绔荒废学业,如今没人当靠山了,万事都要小心,不可鲁莽……
卿天良看完信,再看白纸黑字的密信,段春山的罪证清清楚楚摆在他面前,又听杏红说了卿顺茶的死况,一时之间只想回到当初在段百山庄见到段春山的那一刻,他就该一剑劈了他。
段幂儿被惊的说不出话,卿天良原本不想让她旁听,可她总归是要知道真相的,哪怕还小,该承受的东西也躲不掉。
卿家怕是祖上实在太缺德了,所以后辈的命运都那样不好,不是被人设计谋害,就是被人灭了口,他的亲人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不得善终。
其他人的死或为忠君,或为大义,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可以不追究刽子手,但段春山不一样,这个为一己私欲杀妻卖国之人,他必须亲手结果了他,为他那天下第一好的姑姑报仇雪恨!
初秋的天气变化无知无觉,傍晚一阵风吹过院子,树头凋零了第一片叶子。
卿天良比一般人更畏寒,总是比大多数人先感受到凉意,他缩了缩身子,将树叶从肩头拿下丢掉,另一只手拿起酒坛又喝了一口。
段幂儿站在回廊上看着他,想过去劝他别喝了,被杏红拉住。
杏红摇了摇头:“表少爷心情不好,由他去吧,有下人看着不会有事,天色不早了,我带您回去休息。”
段幂儿无法,只能转身离开,边走边回头,她以前也常看到表哥跟娘站在一起的背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半大的少年,如今也像个大人了。
卿天良喝得醉醺醺的,摸着走廊的柱子一路颠簸着回到自己的卧房,房里点了灯,他推开门进去,一股香风扑鼻而来,卿天良差点被这香味熏吐。
“什……什么味儿?”卿天良皱着鼻子嚷嚷了一声。
里面传来一声娇俏笑声,紧接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纤纤玉手挽上卿天良的手臂,将人拖进了房里。
“公子怎喝的这么多?喝多了可不是好事,不好办事。”女子笑了笑,站起身将备好的帕巾用水打湿,抬起卿天良的下巴给他擦脸。
这不擦还好,一擦发现竟然是个这样漂亮的小公子,女子惊讶了一瞬,随即笑的更开心了。
义城虽不比正阳繁华,但玩儿的比正阳热闹,其中又数青鸢楼最为受欢迎,青鸢楼与正阳醉欢楼并驾齐驱,里面的姑娘也是一绝一色,最为追捧的就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
卿天良当时在气头上,说什么都要找姑娘,况融没办法只好去找,于是找了个艺伎,吩咐好了,只要哄卿天良开心,银子不是问题。
哄男人嘛,青鸢楼姑娘们的拿手好戏,翠娘原本以为要哄的是个拉垮公子哥儿,没想到长得这般好看,别提多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