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卫迟担忧道,“肖凌此人沉迷酒色,派他去恐耽搁战事,抵挡不了啊。”
“哦,沉迷酒色?”东方玥放下研磨器,执起毛笔,在宣纸上落下一笔,道,“挺好,在凡城给他多安排几个美人,把带来的宫廷玉液酒给他送去,他爱财吗?”
卫迟完全摸不清楚东方玥想干什么,回道:“倒是不贪财。”
“那可惜了,”东方玥专注着图画,“告诉他,尽力而为,只需在前期守住城池,等后援来就可撤退。”
东方玥都有安排,卫迟即便再觉得不妥,也不好再说,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退下了。
卫迟走后,东方玥手顿了顿,看着纸上身材窈窕的美女线条图,在想画什么样的服饰更适合她,顺便拍了下手。
张源闻声而出,无声无息地跪在地上,东方玥头也不抬道:“把最近一批炸药运去凡城,分散埋了,在城外侯着,等我命令。”
“是。”张源领命,无声无息走了。
房内一时无声,东方玥继续作画,画了半天,给美女添了衣裳,画了鞋子,描了背景,却怎么也没想好该画什么样的一张脸,毛笔悬在头部的位置迟迟没下笔,一滴墨水从笔尖滴落,砸在头部位置,弄脏了整幅画。
东方玥看着这滴墨水,良久后放下笔,将宣纸拿起来放在烛火上,任画被火焰吞没,最后掉落地上化成一堆灰。
凡城,凡城真是座不错的城。
……
霍云朝要出征凡城,卿天良给他送行,亲自替人理云鬓,正衣冠,摸着霍云朝脸上的疤痕,絮絮叨叨:“别一股脑地往前面冲,你要是右脸再来一刀,我就不喜欢你了。”
“怎么,你就只在乎这张脸?”霍云朝捏了捏他的耳垂,“说的好像只有我一人要出征,这次行动,你们也要小心。”
是的,霍云朝出征凡城,卿天良同阮裴旭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绕行,等霍云朝吸引了圭厥大部分注意力,他们就从背后越过凡城直接进攻藁城。
萧王布局的人手,将圭厥大部分地形描了出来,绘制了一份简约地图,这张地图他们刚拿到手,霍云朝等人连夜看图筹划,大致知道藁城很重要,只要能快速攻下藁城,圭厥大野就容易攻取了。
但是凡城在前,凡城有点难打,唯一方便进攻的方向就是后背。
他们左思右想,汲取上次秦可安擅作主张入圭厥敌后方打乱敌人阵脚的经验,决定派阮裴旭卿天良等人趁东方玥专心守凡城时,绕到凡城后面夺取藁城,再从藁城方向两面夹击,直取凡城,如此一来,大局当定。
卿天良原本想同霍云朝一起进攻凡城,被霍云朝拒绝了,他臭着脸说:“干什么,听说东方玥在,你想去见他?”
“什么鬼话,正面比敌后方危险多了,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卿天良无语。
霍云朝依然冷声道:“不行,跟阮裴旭去,我不高兴你看见他。”
两人辩论半天,最后以卿天良失败告终,卿天良扭不过他,只好听从他的安排。
事实上,霍云朝只是觉得凡城这场仗凶险异常,他不愿卿天良去涉险,其实他更想让卿天良在后军等,但那人肯定不愿意,与其让他偷偷混在不知哪个军队里难以把握,还不如放到阮裴旭跟前,去相对较安全的地方,他放心一些。
卿天良听了霍云朝的交代,随意点了点头,阮裴旭等人已经等在帐外,高声请霍云朝出去:“小王爷,众部将已经准备妥当,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们原本不想叫的,但霍云朝在里面久久没出来,想起卿天良也在帐内,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的人都黑了脸,他们别是在出征前做那等乌七八糟的事吧?也太伤风化了,几大将推过来踢过去,终于推出了秦可安,秦可安硬着头皮在帐外喊了一声。
卿天良推了推霍云朝,道:“可以了,帅呆了,去帅晕你那堆手下。”
“皮的你。”霍云朝刮了下他鼻子,转身出账,在一众将士互送下上了点将台,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军最前方,眼睛从左至右扫视一圈,敞声道:“众将听令。”
“有!”万声齐应。
霍云朝高举令旗,往前甩出:“出发!”
……
肖凌接到太子命令时还在女人床上,被打断兴致十分不爽,冲出门就要大骂,见到传令的人是卫迟,当即变脸,谄媚地笑道:“什么风把卫将军您吹过来了?”
卫迟本就不喜欢他,如今看到他衣不遮体的样子,心里更加看不上,也没好脸色,公事公办道:“太子有令,命你去守凡城。”
“凡城?!”肖凌大惊失色,“这这这……凡城?太子弄错了吧?我这样的怎么守得了凡城?”肖凌最近听说霍云朝要大举进攻凡城,那等凶险之地,他才不想去送死。
卫迟暗道,你竟然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难得。
“怕什么,太子说只要守住前期,后面会有援军,凡城府上已经备好了宫廷美酒,还有数名美女,定不会叫你吃亏。”
这话听得肖凌眼睛一亮:“真有美酒和美女?”
“大野名楼的艺伎,质量你是知道的。”卫迟道。
名楼艺伎,大野一般官员都没资格睡,肖凌垂涎已久,在这个诱惑之下,似乎守个凡城也不算什么,再说了只是守,不要打,还有援军。
肖凌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卫迟心里嗤笑一声,拒绝肖凌留人吃饭的心意,直接返程去寻东方玥。
肖凌第二日启程,到凡城时,霍云朝已经开始打了,他急急忙忙登楼看战况,霍云朝也只叫人投石、射箭,再叫人试探着等城,但都被凡城守城军攻下去了。
他一时有些大喜,看来这个霍云朝,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凶猛可怕。
让守城军狠狠对抗了一波,见霍云朝收兵驻在城外观望,才下令停止攻击,维持之前的稳定防守策略。
肖凌安排好事宜,交接了一下任务,同城内其他官员吃完饭后,便迫不及待地回府上逍遥快活去了。
霍云朝在前漫不经心地消耗凡城防御,另一边,阮裴旭卿天良等人也到了目的地,大军出动不是小事,只能一到就进攻,让敌人来不及反应。
前来接应的人是巩清明,巩清明一早就被安排到这边了,他换了张新脸皮,刚见时卿天良完全没认出来。
巩清明凑到卿天良跟前,拿鼻子将他从上到下嗅了一遍,摇了摇头道:“你这人,闻起来一股子酸臭味儿。”
卿天良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满脑子疑惑,下意识闻了闻自己:“没什么味道啊。”
巩清明噗嗤一笑,道:“非也,此味非彼味,我说的是……恋爱的酸臭。”
“……”卿天良,“哦,你羡慕?”
巩清明摊手:“对象要是个女人我就羡慕,可惜了……”
卿天良微微睁眼,这人会算吗?怎么这都知道?难道真的能闻出来?
他扭头看秦可安,悄声问:“我真有味儿吗?”
秦可安:“……”
阮裴旭觉得这骚话简直聊起来辣耳朵,急忙终结话题,道:“巩清明,聊正事。”
卿天良:?
卿天良:!!
卿天良黑了脸,慢慢握紧手里与李怀英不同款式的长枪,咬牙切齿:“巩清明,找死……”
巩清明开怀大笑,笑完了,脸色一变,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道:“这是藁城兵防图,城内道路错综复杂,只有沿着这几条线打,才能打破他们的守城阵,万一走错了路,就会被城防军包围,藁城四通八达,只有用阵法才能守住城,他们明显是找高人布局过,这玩意儿一般人难搞。”
阮裴旭接过图,果见城里道路纵横交错,每条路都是互通的,像一个巨大棋盘,他们则在棋盘上建了一座城,每一座宅院都可能是一枚棋子,每一个路口都有可能是一个陷进。
“幸好先派你来探军情。”阮裴旭忍不住感叹,以他这么多年打仗的经验来看,若是没有阵法图,他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巩清明傲娇点头:“那是,为了这张破图,我巩氏一族可是花了巨大的代价,其中辛劳你们是无法体会的,哦,小天良。”
他又扭头找卿天良。
卿天良本来听的好好的,正在学习怎么看阵法图,突闻巩清明问他,下意识点头:“嗯。”
后反应过来,又问:“什么?”
看卿天良一副憨傻的模样,巩清明又笑开怀了,道:“你这么傻,要不留在后军吧,我怕你在前方带路会耽误弟兄们。”
卿天良长枪横起,枪头直怼巩清明面庞:“竖子,敢应战否?”
巩清明用手指推开枪头,看向阮裴旭,道:“真让他打头阵?”
阮裴旭扭头看卿天良,有些为难:“确实不太想让他上。”
“喂,什么意思?”卿天良不干了,怎么事到临头,却让他去坐冷板凳?
“为你的安全着想,你若是想历练,以后总有其他机会的。”阮裴旭道。
“我不理解,”卿天良摇头,“霍云朝让你们干的?”
让各大将与敌人生死搏斗的同时,奉命保障他的安全,他相信,这种事情霍云朝做的出来!
但他不需要被这样特殊照顾,这让他觉得自己跟将士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件事,一下子从堂堂正正变得暧昧不堪。
如果是这样,那他跟累赘、包袱有什么区别?
第88章 知我相思苦 13
=======================
“小王爷只是担心你,但你也知道,”阮裴旭解释,“但凡你想做的,他口头上说不准,行动上也还是会为你张罗准备,这次他并没有交代我们什么。”
“所以你们不让我上,是因为你们担心我会受伤?”卿天良问。
“确实。”阮裴旭点头。
“那李怀英也会受伤,秦可安有可能命丧其中,你怎么不让他们留在后军?除去这些将军,下面的兵就不会受伤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他们也该留在后军,等空气把敌人全部杀了,咱们再进去坐收渔翁之利。”卿天良冷着脸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堂堂大嘉国好男儿,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徒,你们如此待我,名为我好,实则陷我于不义,凭白冠我贪生怕死的污名。”
见卿天良神情严肃,越说越急眼,巩清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跟我们身份不同,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有什么不同?”卿天良转眼看他,“因为我是霍云朝的男人,所以金枝玉叶高人一等?”
不等其他人说话,卿天良继续道:“若是你们抱以这样的眼光看我,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够从现在开始改变,我脾气很不好,为了给自己正名,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阮裴旭见他越说越离谱,皱了下眉:“没人用那种眼光看你,罢了,你要打就打吧,但有一点,必须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如果你把自己至于危险之地,要记住,我们这些人都会为了救你而死在你之前。”
卿天良也烦了:“都说了,不要因为霍云朝的命令而特意保护我……”
“不是因为霍云朝的命令,”阮裴旭正色道,“而是因为我是你哥,你是我弟。”
卿天良话语突然哽在喉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胸腔蔓延出来,不那样来势汹汹,但足够惊憾与震动。
秦可安笑了笑,说:“是啊,哪有表哥在场,还让弟弟先上的道理。”
李怀英也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也会照顾你,毕竟你是我朋友嘛,以后哭鼻子还要我来安慰,你要是挂了,我安慰谁去?”
卿天良左看看又看看,满腔愤慨质变成满腔感动,差点眼眶就红了,他从来,没感受过这种来源于情亲的保护与偏爱。
卿客仁从来对他没表露过这种爱护之情,所以他为了得到卿客仁的注意,才荒废纨绔了那么多年,他如果当初努力学习,也许跟霍云朝一样,凭借自己的名声就能得到他们的认同,甚至让他们觉得偶尔也可以依赖自己。
唯有巩清明神色凝重,见氛围烘托到这里,又不好再提扫兴的话,便转过身,道:“行了,别聊了,看好地图,商量好对策,准备进攻。”
几人忙收了情绪,开始谈正事。
……
东方玥知道有人在攻藁城,闻娄到了帐下,问他:“为何不派兵马去剿灭那些老鼠?”
“老鼠而已,舅舅急什么。”东方玥还是那股子淡泊的心态,什么都不急了,跟之前打仗急于灭了霍云朝的做派简直两个极端。
“莫不是打了败仗,如今见到敌人就消极对待了?”闻娄沉着声说,话听起来十分阴阳怪气。
东方玥也不计较,道:“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要是看不惯,自己带兵去处理那些老鼠就是了。”
闻娄嘴唇微颤,之前东方玥以打霍云朝的名头借了他的虎符,可后来他没去打霍云朝反而进王宫逼大王退位,兵权到现在也没还给他。
闻娄没兵,怎么去打?
“你……”闻娄痛心道,“你都不念亲情,不念舅舅宠你一场吗?”
东方玥沉默许久,脸上的淡泊稍微卸了点,说:“您当初,灌他喝药,逼他去跟老虎斗的时候,也没念过舅甥情。”
“所以你这是在报复我跟大王?为了一个男人?”闻娄道。
“……您可以这样认为。”东方玥抬头看他,恢复了那种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