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床单枕巾上,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但隐藏在这之下的,还有陆之恒的味道。哪怕极其微弱,却足以让庄文曜轻易地捕捉到,继而心驰神荡。
这是陆之恒睡过两天的床,两天,两天啊!
这床单、被子、枕头,我再也不要换了!
……
是夜,庄文曜做了个梦。
梦里,小时候的他和小时月睡在一起,在他原来那个家的小床上。
夜凉如水,被窝里却暖融融的。
男孩的身体瘦小,但有力量,传来令他安心的温度。
半梦半醒之间,庄文曜无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小月,你身上好香啊……”有点鼻音,奶声奶气。
“唔……”时月扭动了一下身子,“是洗衣粉的味道吧?”
庄文曜不买账,小脸埋在他颈窝里蹭啊蹭,对着时月柔软的侧颈咬了一口。
“呀!”时月无端被小狗子啃了一口,受了疼,痒得很,“你咬我做什么?”
庄文曜咯咯直笑:“这里最香啦!”
时月羞得缩了缩脖子,撅着小嘴嗔怪:“哼……你胡说!”
“就是!”庄文曜手不老实了,嬉笑着掀起时月的衣服扒下来,“到底是衣服香还是你香?你让我闻闻嘛……”
没成想脱光了衣服,男孩小时月瞬间变成了少年陆之恒: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肌肉、窄瘦的腰身……
庄文曜一下子愣住,接着浑身狠狠一个战栗,像从高处坠落,又被一团软绵绵的云朵温柔包裹。但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震荡,霍然清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睁开眼时,宿舍里漆黑一片,庄文曜下意识摸起手机一看,十二点半。
胯间传来湿冷的触感,他大脑一片空白,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理解了现状。
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果然。
不幸中的万幸,床单没遭殃。
他叹了口气,摸索着下床。
这东西一旦干了就不太好洗,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洗出来算了。
庄文曜蹑手蹑脚摸到阳台,小心翼翼旋开水龙头,在细小得发不出声音的水流下搓洗底裤,看着水池里流下的一缕缕乳浊液,内心一团乱麻。
做梦梦到陆之恒,正常。
庄文曜从小到大经常梦到他,小时候的他,长大后的他,都有过。
Wet Dream,正常。
他青春期以后也有过这种情况,频率和量都不固定,但都在正常范围。
只不过梦的内容,他都不记得了。
但是,梦到陆之恒然后就……这还是第一次。哪怕他从父母那里得到了足够的生理教育,却还是无法判定这是否正常。
而且那个梦,他仍记忆犹新……
回想起来,身上某处又开始制热!
不行,不能细想!
庄文曜匆忙晾上衣服,跑到厕所里,打开窗吹了半个小时冷风,直到身上冰冰凉凉,才打着哆嗦困倦地爬回床上。
后半夜,他没再做过那个梦,因为他几乎没再入睡。
……
第二天早晨,庄文曜相当没有精神。原因不是那个梦造成的身体反应,而是他个人的精神内耗。
上次迟到的经历,让庄文曜长了个教训:哪怕再困,也决不能睡懒觉!
于是他机械地起床、叠被、洗漱,去食堂吃早饭。
没想到在食堂里遇到了一个人,昨夜的梦中人。
或许是因为两人周末一直都在一起,所以庄文曜的作息时间也不自觉地向陆之恒靠拢,才在早饭时遇到了。
陆之恒并不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一见到他,眉开眼笑:“阿曜!今天起得好早呀……”
看清了庄文曜的面容,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好重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吗?”
“我……”庄文曜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开口声音嘶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生病了吗?昨天还好好的呢……”陆之恒眉头微蹙、面色凝重,伸手探了探,确认了他没有发烧,但还是不放心,“你等我一下。”
飞速去窗口给他要了一碗小米粥,舀起一勺自己尝尝,再吹吹喂到他嘴边,“趁热喝点吧,不太烫。”
“……”
从刚才见到陆之恒起,庄文曜便如坐针毡、有如芒刺在背,第一次在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产生了不自在的感觉。
当然,是他庄文曜自己的问题。
先前的梦境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重现,他根本无法坦然面对他的眼神、接受他的善意!
他对自己永远都是那么好,像亲兄弟一样。可我却对他产生了那么肮脏的心思,我怎么配!
庄文曜嘴角下撇,眼眶发红。
陆之恒心脏一震,手里的汤匙落到碗里。
他把粥碗搁到桌上,搂着他的肩,靠得不能再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出于身体本能般习惯性的反应,庄文曜扑进了陆之恒的怀里,而内心却对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极为厌恶: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知道我对他的非分之想吗?他如果知道了,还会像这样对我好吗?
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被这些问题困扰着。而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陆之恒只是还被我蒙在鼓里罢了,当他有一天知道了,我对他的感情已不是高尚纯洁的友谊,而是如此肮脏不堪,一定会讨厌我、疏远我,甚至和我绝交的!
庄文曜的沉默让陆之恒愈发担忧,一遍遍地顺着他的背:“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庄文曜拼命忍耐着喉咙的胀痛,装作若无其事地哑着嗓子说,“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而已,不用去医务室……”
“又踢被子了是不是?唉……”陆之恒简直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天冷了,睡觉要盖好被子,宿舍窗户也要关好……”
“嗯……”庄文曜闷声答应着,瞥了眼餐桌,发现陆之恒已经吃完早饭了,便从他怀里退出来,“你去教室学习吧,我喝完粥就……”
“不,不放心。”陆之恒少有地反驳了他,再次尝试喂粥,“我陪你吃饭,送你去教室。”
“哦……好吧……”庄文曜莫名觉得此刻的他很强势,竟不想再推拒,乖乖听他安排。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粥,才反应过来,“我自己来吧!”
夺过碗来几口灌了下去。
“……”陆之恒非常无奈:这个小傻瓜,平常挺会照顾别人,轮到自己就粗心大意的,让人放心不下。
“别送了,绕远路。”走到高三的博学楼,庄文曜阻止陆之恒,“我自己去教室就行了。”
“……好吧。”陆之恒只好依他,“我抽空再来看你。”
“不用啦!”庄文曜连忙摆手,“我真没事,多喝点热水就好了!你快回教室学习吧!”
“……嗯。”陆之恒恋恋不舍地点点头,“路上慢点,注意保暖。”
“知道啦!”庄文曜冲他摆手,“拜拜~”
“……”陆之恒一步三回头,见那一抹蓝色迷彩的背影消失在笃行路上,才转身进了教室
……
周一,学生会航空部单独开例会。
庄文曜和秦海天来到办公室,见到高一年级的两位生面孔,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两位新成员站起来自我介绍:“部长好!我是高一1班的代理班长苏西。”
“部长好!我是2班的代理班长吴迪。”
“代理班长?”秦海天微微诧异,“晓辰和王皓呢?”
苏西和吴迪对视一眼:“他们弃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傻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做过这种梦。
庄:真的?那你一般都梦谁?
陆:(笑)说你傻你是真傻,这还问。
庄:说嘛!
陆:都是你。
第122章 一厢情愿
“原因呢?”庄文曜哑着嗓子问。
“好像是晓辰不知道为啥不想干了,皓子知道了,也向老师请示不干了,别的原因不清楚。”吴迪说,“但是他们非常坚决,再复职的可能性很小。”
苏西补充道:“而且晓辰最近很奇怪、很沉闷,不像以前那样开朗了……”
“……”庄文曜心情一时难以言喻: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周末,都忘了他和刑晓辰的事情还没有妥善解决!
“怎么同时都不干了,是不是有点蹊跷?”秦海天皱起了眉头,看向庄文曜,“学弟可能遇上什么事了,咱们抽空去关心一下?”
“那是肯定的,”庄文曜说,“不过,这件事交给我就好了。”
“嗯?”秦海天表示怀疑,“你现在还病着,咱俩一块呗……”
“真不用,”庄文曜认为,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怀疑这件事和我有关系,我自己应该就能解决,别人去了也没用。”
秦海天挑眉:“到底怎么回事啊?”
庄文曜:“等解决了我再告诉你吧。”
两位学长带新人了解了一下航空部的工作,散会。
庄文曜考虑了一下,决定下午体训结束之后找刑晓辰谈谈,主要告诉他“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自己还把他视为学弟,和以前一样正常相处,希望他端正心态、认真学习,不要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云云。
于是晚上七点,大家吃过晚饭回来,在班里休息聊天、准备到点上自习的时候,庄文曜出现在了高一1 班的门前。
航空班四个班亲如一家,庄文曜感觉,好像没有必要特意请前排的同学叫人。反正大家都认识他,干脆直接进去得了。先找到刑晓辰的位置在哪……
庄文曜在门前探头探脑,突然脖子一紧,被谁从身后揪住了衣领往后扯!
庄文曜克制着使用擒拿手的本能反应,回头一看,竟然是王皓,阴沉着脸盯着自己:“你在这做什么?”
庄文曜挣开他,整了整衣领:“找人。正好你来了,我有事跟你说。”
虽然他本来想找刑晓辰的,但是半路遇到了王皓,那先跟他聊聊也可以。
“去北外环吧。”王皓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全程绷着脸,没个好脸色。
“……”庄文曜有点不爽,猜测着他八成从刑晓辰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唉,谁让我有负于他的好兄弟呢,这口气就先受着吧。
北外环上空无一人,银杏叶也被清扫干净,只剩萧条。一阵冷风吹来,庄文曜打了个喷嚏,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等你好久了,一直想找机会把你约出来,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约、约架吗?
“你到底……”
果不其然,庄文曜的疑问还没出口,王皓忽然挥拳朝他面门砸过来!
“??”庄文曜太震惊了:竟然有人敢找他单挑?这位弟弟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轻而易举地反制住对方,没想到王皓的意志异常顽强,被钳住了双手,便用脚踢、用头锤,一副舍生忘死、同归于尽的架势。
但终归还是太嫩了。
庄文曜在航空班磨炼了一年多,军体拳、擒拿手、格斗术、刺杀操什么没练过,王皓这种量级的对手,对他和三岁小孩没什么差别。
“在航空班待了俩月,就以为自己是兵了?”庄文曜不想伤害他,也不想让他伤到自己,出于保护目的,以海姆立克式的手法制服这只不断发狂的小疯狗,啼笑皆非,“学弟,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王皓破口大骂:“混蛋!放开我——”
庄文曜依言放手。
王皓挣脱束缚,接着又耍起疯来。
庄文曜无法,再次以同样的方式禁锢住他。
王皓继续怒吼:“放开我——”
庄文曜再次放手,再次被攻击,再次抱住他。
这孩子力气还挺大,跟用不完一样,反反复复竟然来了个七擒七纵,只不过庄文曜安然无恙,自己却折腾得没了力气,小脸通红,额角暴出青筋。
庄文曜见状,放开了他:“这下能好好说话了吧?你到底想干嘛!”
“混蛋!”王皓喊得声嘶力竭,“我要替晓辰报仇!”
庄文曜:“……”
我就知道!
王皓和刑晓辰兄弟情深,无论做什么都是共同进退。现在刑晓辰遇到挫折,王皓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他的解决办法,是不是有点偏激?
王皓侧身站在庄文曜身前,偏过头红着眼瞪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模样竟然相当可怜:“你为什么要拒绝他!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
他喜欢我,我就不能拒绝他吗?
而王皓继续陈述起刑晓辰有多喜欢他:“我和晓辰,十年的兄弟,我们说好,长大一起考警校。可是自从他看了那个垃圾宣传片,就放弃了从小到大的理想,转头就说要当飞行员!他成绩好,考一中稳稳的,但是非要报航空班!我和他爸妈都说,他成绩好,参加招飞浪费了,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我怎么办,我只能陪他一起……他来了之后也是,每天学长长学长短,三句话不离你庄文曜!……他从小到大,都特别开朗活泼,从不把负面情绪表露给旁人,可是他现在……我这辈子都没见到他这么失落过,都是因为你!”
“……所以呢?”庄文曜平静地听完了他的讲述,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渐渐变得冷淡,开口的语气更是一丝温度也无,“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