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皓气得浑身发抖,眼红得要滴血,再次朝他挥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杀了你——”
庄文曜下意识挡开他的手,王皓立刻后退了两步,顿时懵了。
自己真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这么被他推开了?
庄文曜漆黑的瞳仁盯着他,一步步缓缓朝他走来,眼神前所未有的阴沉凌厉,却带着一种谁也看不懂的情绪,反倒让王皓生出几分胆怯:
“是他看的宣传片,决定参加招飞,和我有关系?是他擅自喜欢我表白,我凭什么不能拒绝!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如果接受不了被拒绝,一开始就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让双方都不好过!”
庄文曜知道,他现在一定是一副面目可憎的丑恶嘴脸,把责任都推到刑晓辰身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让王皓恨得牙根痒痒。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陆之恒从来都只是把他当做好朋友,是他一厢情愿地想要更进一步,与陆之恒无关!
庄文曜不想失去他,就夹起尾巴和他做朋友。就算有一天小心思瞒不住了,被拒绝也要心甘情愿,既不能纠缠、让他心烦,也不能卖惨、让他为难,自觉点麻溜滚蛋!
对,滚蛋!
庄文曜本来就感冒了,嗓子疼,现在突然像塞了棉花一样酸胀无比,一张口一呼吸就痛得想流泪。
这时王皓的拳头又朝他挥了过来。
庄文曜觉得,他真的应该挨下这一拳、挨下这顿打,因为他真的是个混蛋。
可是他这辈子都没在打架里吃过亏,猛地让他挨顿揍,心里还有道坎过不去,还是下意识格挡。
结果王皓那孩子竟然学聪明了,出手后突然小臂一收,在庄文曜胁下狠狠一记肘击!
庄文曜一时不察,挨了这一下,疼得直咳嗽:这孩子,还真是手下不留情!
也罢,谁叫我活该呢!
王皓看准机会,继续对他拳打脚踢,却被庄文曜反制住,动弹不得。
“可以了吧?”庄文曜哑着嗓子问,“还要我怎样你俩才解气!”
王皓彻底没力气了,不再挣扎,大喊:“答应他!”
庄文曜一愣:“什么?”
“你答应和他在一起吧,行不行?”王皓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再看他这样难受下去了!”
庄文曜低下头,诧异地看向他,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很好听的声音,却让庄文曜浑身一震、血液逆流:
“阿曜?”
他霍然抬头,见陆之恒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就站在他前方十步开外,顿时松开王皓倒退了好几步,投降一般举起双手!
王皓一看到陆之恒,就认出是和庄文曜形影不离的那个学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对他喊道:“学长,你朋友——庄文曜学长,他忽然把我单独叫过来,不知道想做什么,我好怕呀!”
庄文曜猛然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王皓霎时换了副面孔,嬉皮笑脸地跟他叫板:“我说,你、是、个、混、蛋!”
庄文曜可谓是百口莫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慌地看向陆之恒:“我什么也没干!”
比起愤怒,他更多的是恐慌:陆之恒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会怎么想我呢?
“同学,说话要负责任的。”陆之恒走到他们面前,望着王皓,时刻保持微笑的脸上竟然不见丝毫笑意,波澜不惊的眼神带着几分不露锋芒的威严,“这里虽然没有其他目击者,但是有监控。”
“哼……”王皓自觉没趣,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还真是一路人……”
庄文曜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心情稍霁:对啊,他在怕什么呢?陆之恒当然是相信自己的!
事实的确如此。
吃过饭,陆之恒去医务室拿了感冒药、又去超市买了些糖果甜食,想要一并送给他。哪怕知道他可能不缺这些,但一贯为人处世周到体贴的陆之恒,不会放弃用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心意,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可他来到北外环,却见到这样一幕:庄文曜钳制着王皓的手臂,突然从背后抱住他,看神情似乎很愤怒;而王皓却放弃了挣扎,面色凝重,像是在央求着什么。
确实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场面,但陆之恒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庄文曜了,哪怕世界末日要来临了,他也绝对不会做霸凌这种事的!
一定是另有隐情。
比如说那位小学弟吃糖呛到了气管之类的……
陆之恒虽然对他的事都很上心,但如果庄文曜不打算跟他讲,他也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好奇。
他不介意等对方想说的时候再告诉自己实情,但是现在,陆之恒迫切地想知道另一件事情。
“你觉得,喜欢同性,是很不光彩的一件事吗?”陆之恒看着庄文曜的眼睛,问。
“啊?”庄文曜彻底懵了:他真的没想到,陆之恒会在这个时候问他对同性恋的态度!
陆之恒补充道:“你刚才那么急于拉开距离、澄清否认,是不是觉得,喜欢同性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庄文曜的大脑处于极度痛苦的时刻,突然又被茫然不解填满,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想不通陆之恒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但是他急于洗清自己,不想让陆之恒讨厌他!
“可耻!”庄文曜毫不犹豫地大声说,刻意用凶狠的表情和语气掩饰自己的心虚和心口不一,“相当可耻!”
“啪”的一声,陆之恒手里的塑料袋掉到地上。
他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垂眼不再看庄文曜,几秒钟之后,转身走了。
“……”庄文曜从没见过,谦逊有礼如陆之恒,也会这样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而且似乎在用背影默默告诉自己:不必追。
完了完了,庄文曜顿时如坠冰窟:果然,自己的演技太拙劣了,陆之恒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要么是误会刚才的事,要么察觉到了我对他的心思!总之,一定认为我是同性恋、觉得我很恶心,再也不和我玩了!
啊啊啊啊庄文曜崩溃得想要大叫——
小月,我不想失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锵舟小天使的2瓶营养液!感谢池鱼小天使的9瓶营养液!感谢松篁佳韵小天使的5瓶营养液!吨吨吨!
第123章 物非人非
庄文曜不知道的是,陆之恒突然走掉,并不是因为误会了他,而是对自己的厌弃。
你认为喜欢同性是可耻的吗?
何必多此一问,庄文曜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可耻。
若非如此,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急于撇清关系?
而且他的回答也再确切不过:可耻。
在他的认知里,爱慕同性是可耻的啊。
那么觊觎自己的同性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又恶劣到何种地步了呢?
阿曜多么聪明,多么了解自己啊。他怎么会察觉不到我对他的心思呢?
他只不过是珍视我们多年的情分、顾念我的感受,才不曾点破罢了。
而我自己,却在与他的接触中觉得沾沾自喜、忘乎所以,甚至贪心不足、企图更进一步……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作为朋友,怎么可以对兄弟存有非分之想,还表达了出来?作为学长,怎么可以明知故犯,诱导学弟早恋!
阿曜对我该有多失望啊……
看来,我要好好反思一下和他相处的尺度,不能再越界了。
前提是,他现在还愿意跟我做朋友的话。
啊啊啊啊陆之恒崩溃得想要大叫——
阿曜,我不想失去你……
……
对于陆之恒的不告而别,王皓显然也相当困惑:“咋、咋回事啊?”
他转头看向庄文曜,却见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像是一种极度的悲恸和悔恨,眉头紧锁、眼眶发红,似乎还有泪在眼里打转。
王皓心里莫名有点发憷,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哎……”
庄文曜忍着倒灌的泪水,眼珠转向他:“怎么?”
“那个……”王皓不想管他们两个的事,再度恳求他,“答应他吧?你其实不用做什么的,只要愿意接受他的喜欢,晓辰就会很高兴的……”
庄文曜嗓音沙哑吐出两个字:“笨蛋。”
“哈?”王皓没听清。
“我说,你简直蠢透了!”庄文曜大吼起来,“你不是和他一块长大的兄弟吗?他现在遇到麻烦,你不但不陪着他渡过难关,反而想把他推给别人,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好兄弟啊!”
“我当然是了!”竟然被质疑他和刑晓辰的兄弟情,王皓非常生气,扯着嗓子回嘴辩解,“可他喜欢你啊!我这不也是在帮他度过难关吗!”
“可我是个混蛋啊!”庄文曜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你说的,我是混蛋!还想把他推给我?这是兄弟干的事?你这不是害他吗!”
“我!……”王皓顿时没话说了,蹲下身子,痛苦地抱住脑袋,“谁叫他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啊!”说完这句话,他把头埋进腿间,不再出声,肩背一耸一耸。
“……”庄文曜默然地看着他,这哥们其实也挺惨的。
就是有点楞而已。
这时候,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赶不上英语听力了,他想,回去Summer老师又要K我了。
庄文曜强迫自己想一些和陆之恒无关的事,等待王皓释放情绪。
而后者终于稍稍平复,一抬头看到庄文曜竟然还没走,愣了一下。
看着王皓不断抽搐着的嘴角,庄文曜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你喜欢他?”
“嗯……”王皓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他现在内心极其脆弱,毫不设防,有问必答,甚至主动坦白,“可他一直把我当兄弟……”
“那也不能做这种傻事啊。”庄文曜说,鼻音浓重,“我知道你是想为他好,但你真的觉得,我是比你更好的人选吗?”
王皓果断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庄文曜看着路边干枯的银杏树,“朋友越是困难的时候,你越得陪在他身边才行,不然真的会是一生的遗憾。”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陆之恒:还好他是个坚强的孩子,挺过了最难的那四年。否则自己一生都无法释怀。
“可是……”王皓有点被他说动了,但还有一件事,让他不坚定,“可是他喜欢的是你,我陪着他又有什么用……”
庄文曜:“所以你要离开他了吗?”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他得偿所愿而已!”王皓大声说着,“如果你能接受他,他就可以振作起来了,那不是很好吗……”
“……首先,这是不可能的。”庄文曜极力克制着打他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其次,你怎么还没放弃你的馊主意?他和别人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王皓的声音更大了,但是眼神闪烁:“我无所谓啊!我是他兄弟,只要看着他开心就好了……”
“……最烦你这种明明喜欢偏偏藏着掖着的人!你这样做会后悔一辈子的!”庄文曜简直无语,“你这样,我就当一回混蛋了,这件事我就袖手旁观了!你要是还想帮晓辰,就自己想办法!”
“……”只能靠自己的王皓憋了半天,“真是个混蛋。”
“混蛋也比你这个笨蛋聪明。”庄文曜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你的大方向就是错的。你有火气应该去把他打醒,而不是来打我好吗……”
“知道啦!”王皓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多幼稚。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不会把庄文曜拉到北外环来!
庄文曜捡起地上的两个塑料袋,里面是一盒感冒冲剂、一盒消炎药,还有一盒椰蓉球、一包奶糖。
珍惜吧,他想,这可能是他对我最后的善意了。
庄文曜看了王皓一眼:“回去吧。你就跟老师说我生病了,你送我去了趟医务室。”
“哦……”王皓跟着他身后,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小声问,“哎,你和那个学长,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庄文曜胸口一痛:“……跟你没关系。”
一提起他,失去的痛楚便汹涌而来。
可是未曾拥有,又何谈失去?
回到班级,Summer老师刚想一顿输出,但看到庄文曜确实很难受的样子,叹口气作罢。
庄文曜晚自习完全没有状态,好在今天作业少,只上了一节晚自习把作业写完,就回宿舍睡大觉去了。
那天晚上之后,他再也没在校园里和陆之恒碰过面,更没在微信上聊过天。
期中考试前一个周末,庄文曜还盼着留校的时候能见上他一面。但是这周末留校人数太多了,大家在自己教室自习,和平常上课没什么区别,所以也没能见面。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陆之恒回到了原有的水平,考了高三年级第二。庄文曜班级排名没有变化,年级却落到了百名开外。
庄文曜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好好学习!所以考完试之后回家休息了一个周末,打算接下来的整个十一月都留校学习!
不过这个周末陆之恒没有回家,庄文曜就决定从下周开始就跟上他的步伐,留校自习!
但是,下个周末陆之恒竟然回家了?!
庄文曜非常崩溃,为什么偏偏错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