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点点头:“是妈妈告诉我的。听说生日这天可以许一个愿望,我想用纸飞机许愿,希望可以实现……”
庄文曜莫名心里一酸。
时月家庭条件似乎不是很好。同龄人都有的玩具,他只在庄文曜这里见过。每年一次的生日蛋糕和蜡烛,似乎也不能拥有。这种情况下,他的父母应该背负着不小的生活压力。
但那又如何呢?他庄文曜的朋友,就算家徒四壁一文不名,那也是他的喜欢的人。他永远不会因为家庭条件或是别的什么无聊的原因对他产生偏见。更何况时月他有家,有爱他的爸爸妈妈,还有他,一定每天都过得很幸福。
“会的!”庄文曜十分笃定地大声说,“一定会实现的!你想啊,你这种许愿的方式这么特别,一定可以引起圣诞老人的注意,他就会替你实现愿望啦!”
“圣诞老人?”时月皱眉,“可是今天又不是圣诞节呀……”
“哦对,我说错了……”庄文曜连忙改口,但一时想不起来,生日应该向谁许愿。
时月也对这个问题困惑起来:“对呀,生日要向哪位神明祈祷呢?”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一阵风来,一树金黄轻轻摇动,沙沙作响。黄昏时分的晚霞像打翻的烈酒,绚丽的霞光慷慨地洒满树冠,在曲折交错的叶片间漏出的斑驳勾勒出男孩纤瘦的身影,别样梦幻。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庄文曜瞬间福至心灵,黑曜石般晶亮的瞳仁里闪着光:“如果不知道向谁许愿,那就向银杏树许愿吧!”
“银杏树?”
“嗯!如果来年秋天,银杏树叶也在同一天变黄,那就说明,你的愿望实现了!”
“好!”时月满怀欣喜,将写有愿望的纸飞机送上高空。
黄昏,晚霞,银杏路。
男孩追着飞机,追着风,银杏树在身后飞速掠过,这条金色的小路,似乎没有尽头。
……
晚上,张芮、张烨然、祝金融回到宿舍,一开门,浓烈的云南白药味扑面而来。
“噗啊。”张烨然脸皱起来,挥了挥手,看到庄文曜坐在桌前写作业的身影,问,“曜哥你咋没去上晚自习啊?”
庄文曜转身,向他伸出右脚,脚腕肿得像个馒头。
“我靠!”三人皆是大吃一鲸,“你咋弄的啊?”
庄文曜随便扯了个谎:“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不然怎么办,说他爬树拿纸飞机把树枝压断了?估计会被当成傻子抓起来吧。
“去医务室看了吗,没伤到骨头吧?”张芮一脸忧心。
庄文曜左右晃了晃jio:“看过了,没大事,就是有点软组织肿胀,养养就好了。”
张烨然:“我有冰袋,拿来给你敷敷?”
庄文曜:“不用,我已经敷了一晚上了。就是这两天上下床不太方便,还得麻烦你……”
张烨然很聪明:“帮你上床是吧?没问题!保证伺候得你服服帖帖……”
“滚……啊!”庄文曜踢了他一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疼得嗷嗷叫。
“这样,张芮你起得早,给曜哥把早饭带到教室去,午饭和晚饭也一块包了吧。”张烨然安排分工,“我和金融就负责曜哥上下床上下楼,没问题吧?”
张芮、祝金融:“没问题!”
庄文曜双手合十覆于额顶:“谢谢各位!”
张烨然:“说多少遍了,别和爸爸们客气!”
“从今往后你们都是爸爸!”大丈夫能屈能伸,未来一段日子就全靠这几个舍友了,该低头时就得低头不是。
庄文曜又想到了什么,道:“还有,All-Star球赛……”
“你脚都肿得像个篮球了,就别打篮球了吧!”张烨然一脸惋惜,“唉,怎么就赶在这时候摔了呢?这么不小心,想啥呢?掉了魂似的。想人小姑娘了?”
不,是小伙子。
庄文曜没接话。
“还真是啊!”张烨然误解了他的沉默,“瞧你那点出息!没被女生追过啊?高兴成这样……”
庄文曜忽然垮下脸:“别说了。”
“咋了?”张烨然有些时候反应灵敏,有些时候却有点大条,就像现在,还不肯放弃“小姑娘”的话题,“没成啊?”
庄文曜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张芮连忙把人拖走:“烨哥,你说有冰袋,能不能借我一个?”
张烨然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你又怎么了?”
张芮:“晚自习的时候脑袋有点热,可能有点发烧了……”
“我看看。”张烨然捧着张芮的脸跟他额头相抵,反正都感冒了,也不怕传染了,“啧,是有点热,不过应该不打紧。先量量体温吧。曜哥用用你体温计——”
祝金融:“我给你找!”
医药箱放在宿舍后面的公共区域,三人忙乱的交谈声渐渐远去。
庄文曜回到宿舍之后,身残志坚地冲了个澡,还把迷彩服洗出来,换了身睡衣,就一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学习。现在作业写得差不多了,还剩一张一点没动的竞赛大题,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烦躁地将试卷对折、扔在一边,他从抽屉里摸出手机,给尤未发条消息:
曜:[/图片(他肿成馒头的jio)]
曜:[未姐对不起,下午下楼梯崴到脚了。]
朝花夕拾犹未迟:[……]
朝花夕拾犹未迟:[你这伤得有点惨烈啊]
朝花夕拾犹未迟:[好好养着,这两天别来广播站了]
朝花夕拾犹未迟:[病的病伤的伤,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要重出江湖喽!]
曜:[/拱手]
退出聊天界面,庄文曜一眼就看到了消息列表的置顶。
陆之恒。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设置的了。
明明只发过一次消息,却把他设成了和家人一样的置顶。
下意识点进去,消息还停留在记者团纳新结果公布的当晚,那句晚安。
左上角的时间显示着十点二十五,还有五分钟就要熄灯了,还有一个半小时今天就过去了。
不知道今年的生日他是怎么过的呢?有没有蛋糕和蜡烛?许的什么愿望?
等等,愿望?
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在脑海中闪过。庄文曜慌忙地从抽屉里找出那只纸飞机,像是拿着什么名贵的易碎品,又像是在窥探什么不属于他的秘密,动作笨拙又谨慎,一点一点将纸飞机展开,但又不能完全展开,以确保它还能恢复原样。
机身的内侧,有一行极淡的铅笔字。
“Everytime we say goodbye,I die a little.”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醒:不要爬树!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第22章 秋后算账
511四人全员伤病,但仍相互帮助、互相扶持、携手共济、共抗时艰,堪称1班优秀宿舍的典范。
张烨然和祝金融身体素质最好,抵抗力强,但不“病”则已一“病”惊人,打喷嚏、流鼻涕,吭哧吭哧的可谓是惊天动地。
张芮相比起来症状最轻,上次的发热也只是因为晚上受寒,加上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傍晚时分一过性的潮热,没有进展为更严重的发烧。
庄文曜虽然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但他这种沉迷学习不可自拔的好学生,请假回家是绝不可能的,不过也要付出昂贵的代价:上下课只能依靠张烨然、祝金融给他推轮椅;为了方便,三餐都在教室解决;午休也免了,带着个靠枕在班里小眯一会算完;大课间和体训更是有心无力,只能在教室里看家、当吉祥物,和校会纪检部查上操人数的同僚们混了个脸熟;体育课大家都去打篮球了,他也只能眼馋,手又痒痒,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时不时无实物表演一个单手投篮动作,滑稽又让人心疼。
下午下课后,航空班的九十罗汉雷打不动去操场体训,只有庄文曜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由于白天凭空多出了大量的自习时间,庄文曜已经把一天的作业都写完了,杜晓丽留的竞赛大题,会的也都搞得差不多了,已经到了无习可学的程度,闲得看起了张芮的《红楼梦》。
正读到林妹妹初进贾府,忽然听到一串温柔的敲门声,一位妹妹从前门探出头来。
庄文曜抬头一看,顿时怔住:双马尾,沐绵。
社交贫乏的庄文曜只能靠这种方式辨认女生,以至于一度在校园里看到双马尾的女生,就下意识地绕道走。
“庄文曜同学!”沐绵看教室里只有庄文曜一个,大着胆子走进来,顺便把门一关,“我可以进来吗?”
你不是已经进来了?
庄文曜看着她若无其事的灿烂微笑,愣了好久,才道:“可以,有什么事吗?”
他还以为昨天闹得那么不愉快,沐绵已经恨上他、再也不理他了呢。
可沐绵是什么人呀?胆大心细路子野,不撞南墙不回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认输!
昨天的失败可能是有些心急冒进,一天的时间,足够她调整好心态继续攻坚了。
轰轰烈烈的style行不通,那就细水长流、让对方慢慢沦陷。
她有的是办法。
沐绵开口,温声细语小心翼翼,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昨天走得匆忙,没有仔细检查。听说你的脚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庄文曜不自在地笑笑,手掌摩挲着书页:“不严重,就是扭了一下,没事。”
他现在对沐绵简直“又敬又怕”,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一见到沐绵甚至和她相像的双马尾女生,都会进入一种应激状态,心率升高、肌肉收缩。
“那就好,你要好好养伤啊,以后千万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她郑重地嘱咐了一句,接着把一个塑料袋丢在庄文曜桌上,“要不是我带你去了那条银杏小路,就不会玩什么纸飞机,你也不会爬树……害你受伤,我也有责任。这些吃的给你,就当做我的补偿吧!正好,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终于有机会请你吃饭啦!”
塑料袋是透明的,印着一中的校徽,里面装着培根三明治、卤蛋酱鸡腿、牛奶和果汁,还有不计其数的小零食,都是学校超市里的商品,同学们来不及吃饭的时候都会用来代餐,沐绵直接给他整了个大全套。
多少有点烫手。
庄文曜赶紧拎起来递给她:“不用了,我舍友给我带饭……”
沐绵迅速背过手去:“买都买了,你就拿着吧!就当是我感谢你的,还有昨天的道歉嘛!”
“……”庄文曜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简直进退两难,浑身冒汗,“这样吧,你把小票给我。这些需要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都说了不用啦……”
等等,微信?沐绵迅速提取关键词。
庄文曜又重复了一遍:“小票给我。”有点没耐性了。
就在这时,前门把手咔的一声响。
庄文曜心里一惊,明明没做什么错事,却特别害怕被人看见。看到来人是张芮,瞬间松了一口气。
张芮一向吃饭特别快,节省时间回来学习。他手里还提着给庄文曜捎的晚饭,一进门看到教室有女生,脚步一顿,退回去看了眼班牌,才低着头匆匆回到前排的座位上。
不幸中的万幸,起码张芮是稳重老实的人,不会到处乱说。
沐绵不了解张芮的为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决定了速战速决、避人耳目。
她见庄文曜的《红楼梦》底下压着一张草稿纸,顺手拿起他桌上的中性笔,俯身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微信同号,一定要加我哦~”
抬头时轻笑一声,冲他比了个wink,转身一溜烟跑开了。
庄文曜当场石化,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产生了一种不好的联想,感觉她有点女版袁家玮的意思,接着又觉得这样评价女生太恶劣了,哪怕在心里想想也很罪恶,连忙打消了种种杂念。
张芮看女生离开了庄文曜的位子,才起身绕了一个大圈,把晚饭放到庄文曜的课桌上。
庄文曜:“谢了!”
“班长别客气!”张芮对刚才的事没有多问,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庄文曜拆着饭盒叹了口气,正思考着如何解释,教室前门又传来沐绵甜丝丝的嗓音:“学、学长好!”
怎么还没走?庄文曜疑惑抬眸,发现她正欲出门,娇小的身躯被另一个挺拔的身影挡在门口。
他显然也没预料到女生的出现,后退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低头说声抱歉,在与女生擦肩而过后,抬手轻轻叩门。
是陆之恒。
天气渐凉,他却依然穿着单薄的衬衫,显得整个人身形轮廓分明、颀长高挑。
“学长?”前排的张芮闻声抬头,起身迎接,“有什么事吗?”
陆之恒要比张芮高出一个头,此刻面对他,稍稍俯首问道:“庄文曜同学在吗?”
“啊,你找班长啊,”张芮下意识往后排看了一眼,“他脚崴了不能走路,你直接进去吧!”
“好的,谢谢你。”
“嗯,不用谢。”
或许是来找班长的人实在太多,络绎不绝的,张芮虽然在自己的教室里,还是有种打扰到别人的感觉,拿着英语书到走廊里读课文去了。
这下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陆之恒穿过一排排空桌椅向他走来,庄文曜眼神不由得微微闪躲,瞥见桌上的一袋子零食,没来由的又一阵心虚,迅速抓起来塞到同桌张烨然的桌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