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正常人……
他手指着苏然,苏然却并没有冷脸,而是沉默地坐进后排,别开眼低声问:“怎么?”
男人长长密密的睫毛如同黑夜中飘洒的羽毛,遮盖住他傲然如凰的灿眸,颔首低眉下一条漆黑的领带束缚着他冷白的脖颈,苏然整个人静静地坐在车后,彷如一位被敌国禁锢的绝美质子。
没有桀骜不驯,只剩软弱可欺。
车里没有傅谨,苏然还如此神态……
从刚刚电话到现在,七楼只花了三分钟不到,不出意外一定是跑下来的。对呀,脖子上还有微微的薄汗。
恩……苏然这是认错了?
傅兴风心中不可遏制地雀跃起来,他立刻将副驾驶的东西收拢到后座,对着苏然微微笑:“苏老师坐副驾驶吧,我还有事同你商量。”
苏然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绕车一圈,一如既往的频率他却觉得清脆不少。
一阵淡淡马鞭草的清香从副驾驶飘来,傅兴风忍不住用余光打量。
和苏然住在一起,也好像不错?毕竟多看美人可以长寿,苏然这么高的颜值,功效一定倍加显著。
“爷爷呢?”
“也在那里隔离着呢。”
“那你还……”
“嗯?”他转过头,苏然便更将头转过去,只露出一点微红的耳垂。九月底的天果然还是有点热的,他见苏然将领带扯松,连忙将空调又调低了一度,可苏然反而将空调隔板推到了另一边。
奇了怪了,他到底是热不热?看那性感的喉结总是上下滑动,他该不会是……
傅兴风拿起一瓶水递了过去:“苏老师,我可先说好,我们俩无论如何把这个月凑活过去,你尽量回来,老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和我视频通话了,到时候你得露脸。”
“我这个月不开机,通告也在白天,你回来,我自然就在家。”
“感谢苏兄大恩!”
“恩。”苏然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白白的东西,塞进他的侧口袋里,“……这个给你。”
他一摸,立刻惊呼:“我的袜子!?你从哪找到的,哦,我知道了。江经理拿手表的时候酒店前台找到的对不对!唉,我还以为真的没了。果然不是有人故意偷的,果然是掉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哎呀,我要把这失而复得的袜子,找个相框把它裱起来。”
“为什么?”
苏然摸了下鼻尖,将水瓶放下。
“虽说是酒店前台找到的,但是却是苏老师带给我的,这是我们…”他话说得太急不免咽一口水,短暂的停顿中苏然的美眸忽亮,好像对他接下来的话很是期待,“…友谊的见证!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全球限量两双的袜子,我可不能再把它弄丢了。”
“你不是还有一双。”苏然瞥向他的脚踝,那里今天是微透的黑色,与他黑亮的皮鞋正好相称,让他今天也有了点苏老师的禁欲霸总风。
他一脚油门轰到底,将车速提到最快:“原来是有的,结果昨天和金鸣去洗浴城,被人泼了红酒。”
“新渍可用浓盐水揩拭取污。”
“真的?我以为洗不干净就送人了。”
“送人?你把袜子送谁了?”
前头突然变进来一辆车,让他不得不踩着刹车减速,他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不认识,一个漂亮小工,洗浴城的老板非要罚他钱,我索性将袜子送给了那小工,他弄污了自己的袜子,这该不算是过错了。”
“呵。”苏然转瞬即逝的轻笑恍惚让傅兴风觉得那是冰冷的嘲弄。他高抬起左脚,横腿坐着,手肘撑在扶手上,双手交叉,像个冷艳的贵族。
这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两人并不和谐的时刻,傅兴风没再说话,生怕哪句话不对两个人又在车上吵起来。
***
苏然的老房子在S市的南郊,别墅临湖东接一片金黄色的稻田。苏然每个月都会请人来打扫一次,所以哪怕不住人,屋子里也是干净的。设施也是一应俱全,除了没什么吃的。
这里又叫不动外卖,傅兴风饿得把最后一点方便面汤底都喝干净了,匆匆洗了个澡就躺上床睡觉。
嗯……睡着了就不饿了。
结果半夜11:30,傅谨一通视频电话把他吓醒,他掀开被子就往苏然卧室里冲,以最快地速度钻进苏然的被窝,并将手臂插进他的脖颈下方。
“爷爷,这么晚了……”
傅兴风揉着惺忪的睡眼,手机屏幕的灯光刚好能照亮他整张脸以及旁边苏然的半个后脑勺。
苏然用手在被子下面死死抵住他的腰,将他的下半身尽可能地往床边推。可被褥之上,他又要保持着头挨头的亲密姿势,于是乎傅兴风整个人呈现一种极其拧巴的模样。
像一条被绳弓起来的鱼。
“兴风啊,你家里有没有,老花镜啊!爷爷眼神不好了,晚上睡不着想看看书,但是你书房里这些书的字啊!都太小了!”
“有的有的,大厅的茶几下面左起第三格绿色的眼镜盒。”
“哦……然然睡了吗?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晚安。”视频中傅谨对着屏幕左晃右晃看了两眼,最终挂断了。
傅兴风顿时送了一口气,苏然抬起头示意他把胳膊抽走:“快点走。”
“苏老师,你屋子里空调开得好冷啊,我可以暖一会儿再走吗?”傅兴风朝被子里缩了缩,他第一次发现男人的被褥也可以如此清香,马鞭草的凛冽夹杂着柠檬的淡香,如同夏天清晨雨后的空气,充斥着令人舒心的清新滋味。
啊,他好想一直躺在这个被窝里啊!
“既然冷,那你……”
“哼呼——呵呼——”
“傅兴风,别给我装!”
苏然说着抬腿就要来踹他,他连忙用手挡住,掀开一只眼讨价还价:“一分钟一千块。把床让给我你去别屋睡,一次性5万块。”
苏然果然停止了动作。
四周静得出奇,黑暗中除却被子被越攥越紧的响声,他好像还听到了怦怦地心跳。
傅兴风连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没有,是幻听。
“从刚刚到现在三分钟,一共五万三,明天必须汇给我。”
苏然说完,掀开被子就走。马鞭草的清香也随之消散,只有淡淡的柠檬味,再普通不过。
他望着空荡荡的枕头,突然后悔刚才给苏然两个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苏然:快走!你别想占我便宜!
以后的苏然:别走,我求你占我便宜……
第十三章
入住老别墅的第二天,傅兴风盯着外卖平台发愁。
这地方太偏僻了,没有超市,没有外送,没有菜场,只有金灿灿的稻田。苏然一早就走了,他却是没饭吃。总不能还吃泡面?
他马上都快变成傅泡面了……
正准备拿上车钥匙去市里采购一番,门铃响了。
“风哥,可把你给找到了!”容苏御揽着他的肩就要往屋里走,身后跟着大包小包的秋丞和江经纪。
“我一开始和丞哥去你的小别野,小区被封得里三层外三层啊,简直如同下葬!还是咱们风哥有先见之明,提前搬到苏然哥这边。不然也要被圈在那里。啊——这房子的吊灯不错~”
容苏御欢欢喜喜地走到大厅沙发上一躺,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而他就喜欢容苏御这样真性情的,妥帖又自在。一连来了三个人,空荡荡的别墅一下子热闹起来,再加上他们带了一大堆食材,这更让傅兴风喜不自胜。
“老房子老样式了,你们今天怎么想起来过来,还能找到这边。”
“正赶巧江经纪给傅爷爷送物资,我们撞见,一道就过来了。我也带了好多东西呢,我阿姐前些日子去了趟云南,买了好多特产,尤其是这一袋,那可都是刚摘下来的最新鲜的蘑菇!”容苏御说着,从袋子里捡了根白杆的小蘑菇,放在手里搓着玩。
“正巧这还有只乌鸡,晚上炖个汤?”傅兴风接过江经纪手里的食材,按照种类一点点往冰箱里放。
“不了不了,我阿姐给我炖了三天的蘑菇汤,我和丞哥都快喝吐了!”
“我没有,你瞎说。苏姌做的汤可好喝了。都是野生的菌子,兴风你做菜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烧熟啊!”
“我风哥这么聪明用得到你教~”容苏御哼哼地白了秋丞一眼,将玩烂的蘑菇扔进了垃圾桶里继续说道,“不说蘑菇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在你这儿吃点别的。吃火锅怎么样!?调料锅底我都买好了,料理锅也带来了,只差风哥点头了!”
傅兴风一听,只咽口水。容苏御简直是他的救星!有了这些东西,他不仅今天不用方便面,这一周都有好吃的。
***
四个人在餐厅忙活了起来,他洗菜,秋丞切菜,江经纪摆盘,容苏御拌调料,正好赶上了中午的饭点。
容苏御从冰箱里拿了三瓶啤酒,一人一瓶。
“我的呢?”江经纪拿着空杯子敲着桌子。
“江江,你不用去接苏然吗?”傅兴风接过容苏御递给他的啤酒瓶,给自己倒上。
“不用,早上广告方出了双倍钱要求然哥多加拍一条,他今天一定是通宵了,我酒店都帮他定好了。”江经纪说着自己去冰箱里拿了一瓶。
容苏御端着酒瓶,挤到傅兴风身边坐下,拎着瓶口要与他撞杯,含月般的俊美眼眸里充满了狡黠:“怎么,苏然哥一 晚上不回家,风哥就担心上了?还是我们风流倜傥的傅导晚上无人暖被窝,寂寞了?不如让我来毛遂自荐~”
容苏御说着,蹙着眉咬着唇,故意当着江经纪地面往傅兴风身上攀,甚至都要把腿翘上他的大腿。容苏御长得本就有些小秀才样子,如此做派更像是落榜后彻底落入风尘的达官宠儿,而傅兴风大抵就是那个有钱有势的官老爷。
秋丞知道容苏御爱演,抿着嘴偷笑。江经纪却以为容苏御要来真的,急得伸手怒斥:“容苏御!你,你,你,然哥的人你别想染指。把手撒开!你再不老实,我把你这副样子拍下来,发给然哥!”
傅兴风一听来了劲,伸手就搂上容苏御的腰冲着江经纪笑眯眯:“快快啊,你再不拍,我和苏御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哎呀,好了好了,别欺负老实人了!”秋丞在一旁笑得肩抖,伸手就过来扯江经纪的手。
原本江经纪也只是想作势威胁一下,也并没有打算真的拍了发给自己老板,徒增他伤心,没想到被秋丞这一扯,还真发出去了。
江经纪一下子愣住了,慌张地瞪着傅兴风。
“怎么了?”傅兴风挑眉。
“我,我真的发给苏然哥了。”
“卧槽,那你赶紧撤回啊!!!”容苏御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老子可是直男,刚才只是个玩笑而已,你还真拍真发!”
“没事没事。”傅兴风笑着打着哈哈,掀开火锅盖子,已经打算吃了。他看三人都一副很紧张地模样,连忙解释道:“苏然这么忙,哪有空看手机,撤回了就好了。来开吃开吃!”
“也是吼!”
容苏御笑笑,也坐下来开始捞肉。
“不用担心啦,傅导都说没事,苏然不信,我可以解释的。再说了。大不了傅导明天跪搓衣板嘛~”
江经纪被秋丞安慰了一下后,索性也坐下来开始吃。四个人其乐融融,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吃了累直接就找了两间客房睡了。还是傅兴风突然想起来餐厅还没收拾,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拖鞋来收拾残局。
大厅里的音响还在放着歌,傅兴风听着音乐拿着拖把哼哼唧唧扭了起来:“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哎哟,不好意思。”
傅兴风扭头看向他撞到的人,一下子酒醒了大半。
“带客人来我的房子,是不是应该提前和我打个招呼?”苏然拖着他的手肘将他扶正了。
没有打过报告的傅兴风心虚地摸了下鼻头:“呵,来得突然,你原本不是不回来嘛,我也就没打算告诉你。”
“我不回来,我会提前告诉你。”苏然挑眉,“而且是你要求我,每天都回家。你忘了?”
“你忙嘛,可以理解。而且……爷爷即便看到我和他们在一起,想必也不会说什么。你的经纪人,秋丞还有苏御……”傅兴风指了指那三个人睡的客房,在苏然不悦的神情之下声音愈来愈小。
“呵。”
苏然抿紧了唇,深黯的眼底如同藏着远古海怪的幽冥之海,时刻可以将他吞噬。
不就是没事先通知他,眼神至于这么凶吗?
好吧好吧,算他错了……
傅兴风连忙将扫帚放到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糟虾,献宝似地摆在苏然面前:“我中午糟的虾,你如果不喜欢太咸的话,现在正是刚刚好。苏老师吃晚饭了吗?我给你煮完面条?面疙瘩?面糊糊?”
“随便。”
苏然说着在餐桌前坐下了,慢条斯理地松下领带,叠好规规整整地放在一边,然后是手表、袖口。这一切做完了,见他还没开始做,便挑眉看着他,仿佛是世界上最挑剔的客人。
他连忙转身去找锅、找面粉、找鸡蛋,材料备齐了又开始去柜子里翻着。
“你找什么?”
“电磁炉。”
“煤气可以用的。”
“我知道,我习惯用电磁炉。”
傅兴风终于找到了他趁手的“道具”,然后开始在厨房倒腾起来。而苏然则是在一旁剥着虾,等他做好面疙瘩,苏然依旧将糟虾全部剥好摆放整齐,虾壳收拾干净连手都洗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