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游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晏折渊面前,清了清喉咙对晏折渊道:“0516。”
“嗯?”
“我的密码。”
这是他被福利院院长捡到的那一天,在没回家之前他一直以为这天是自己的生日,于是很自然地拿来当做解锁密码。
“怎么告诉我这个?”晏折渊温声问。
“我都看过你手机了,礼尚往来,你也可以看看我的。”蒋游眨了眨眼睛,调侃晏折渊道:“反正我对你没有秘密。”
第64章
回家后晏折渊立刻开启了疯狂加班模式。
作为晏氏集团总裁, 他的工作量向来都是只多不少。
再加上这两年风云变幻,几只看不见的手始终在暗中博弈,前几年还煊赫一时的房地产龙头鼎新集团突然被爆出负债上千亿的丑闻, 没过两个月便宣布破产, 在全国各地留下大量未完工的商用、民用建筑。
各地政府部门都在积极解决,同时号召有能力有责任的企业能够站出来接盘。
恰逢隔壁N市的相关领导找上门来, 晏折渊原本就打算拓展自家的商业版图,遇到这种情况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在召开了几次股东大会征求意见后毅然决定入局。
这注定是一项漫长且庞大的工作, 晏折渊为此整天忙得不见人影, 一周七天里甚至有五天都住在办公室。
十一月底, 晏折渊带队去N市考察, 这趟出差预计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
这期间余老师恢复得差不多了, 终于得以出院, 蒋游横竖没什么事, 亲自把余老师送回家。
三年没回T市, 再次回来的感觉很不一样。
送完余老师,蒋游想了想, 还是决定回福利院看一看。
从六岁半到十八岁,蒋游在福利院度过了将近十三年的时光,直到T市当地政策调整,蒋游所在的福利院和区域里的另外一家福利院合并并迁到新的地址, 而蒋游也在同年参加高考,去往X市上大学。
福利院合并后的第二年, 院长退休, 去到自己孩子生活的城市养老定居, 再加上当年熟悉的老师也因为各自的理由逐渐离开, 蒋游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
老旧狭窄、永远充斥着自行车响铃声的小巷现如今已经变成一座干净漂亮的街心公园,才落成不久的楼房矗立在旁边,一块块绿色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蒋游有些迷茫地站在街头,花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迷路了。
用手机搜了一下导航,还换了好几个导航APP,然而电子地图上根本没有收录这家早几年就空置和废弃福利院。
蒋游不得不在附近转了好几圈,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家书店的招牌,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家书店主卖中小学教辅资料,以前租书火的时候也兼营租书的业务。
蒋游小时候没什么钱,但是胜在长得好看又嘴甜,很受老板喜欢,所以放学后经常窝在这里吹空调看书,甚至还有免费的零食吃,有几次看得入迷忘了时间,还是老院长亲自出马把他提溜回去的。
蒋游记得书店老板是个有点微胖的中年女人,嗓门很大,笑的时候和骂人的时候都很泼辣,只可惜今天似乎不在店里。
打听了一下去福利院应该怎么走,蒋游挑了一套明显卖不动因此只能压在书架深处的精装版书籍去结账,在心默默想这样也算帮老板解决库存了。
几分钟后,车停在福利院门口。
大概因为已经废弃,福利院大门紧闭,蒋游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面的院墙,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这里,后退两步助跑,三两下翻了过去。
“不错,风采不减当年。”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蒋游满意地嘀咕了一句。
除开意料之中的破败和荒凉,里面的景象和记忆中的完全一样。
砖红色的三层小楼,一楼二楼是教室和办公室,三楼是学生宿舍。
小楼正对面则是水泥铺就的操场,以几棵高大的杨树为分界,它们早就在冬天刚到来的时候掉光了叶子,此时正有气无力地站着。
操场不大,用白线画了一个篮球场,旁边还挤着一些健身器材,这是蒋游十岁那年由一家本地企业捐赠的,漫步机上还印着企业的名字,只是现在油漆都掉光了。
两架秋千和两台跷跷板、一座黄色的滑梯被安置在更远一点的角落里。滑梯正下方是一个很小的沙坑,现在已经长满了杂草。
自己就是在滑梯旁边和别亦南打架的。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幕画面,两个小豆丁胡乱顶来顶去,高豆丁仗着自己的手更长力气更大,试图把矮豆丁推个跟头,而矮豆丁打起架来气势更足,连抓带咬仿佛一条小狗。
蒋游忍不住笑了一下,拿出手机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顺手把滑梯的照片发给别亦南的同时沉重表示:重回案发现场。
别亦南八成在摸鱼,回消息回得飞快。
相见欢:醋儿,你回福利院啦?
相见欢:什么案发现场,注意你的措辞,这可是我童年的王座!
原浆酱油:哦,那我就是在这里推翻你的统治的——确实不是案发现场,起义旧址了这属于。
相见欢:这话你还敢说出来,大胆反贼!!!
两人聊了一会儿,更多回忆从照片的每个角落浮现出来。
他们曾经偷偷把弹球跳棋里的弹球拿出来埋在沙坑里,发自内心地期待秋天像挖土豆一样挖出更多的弹球,结果当天下午小胖就把弹球挖走了,不仅自己往沙坑里吐口水,还让他的小弟一人吐一口。
报仇不隔夜,晚饭前蒋游和别亦南就带着自己人把小胖和其同伙堵住,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豆丁大战正式爆发。
他们还在某年植树节拿着小铲子给杨树松土,铲子的边缘有些锋利,两个人打来打去的过程中蒋游手上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直到现在都还能看到一点疤。
蒋游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念旧的人,可这时才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确实失去了一些记忆,但也还记得很多事,而且大部分都是快乐的事。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蒋游走到滑梯前面重新拍了一张照片,连带着之前那几张一起给晏折渊发过去。
这段时光他们彼此错过,就像他想知道晏折渊童年和少年时代一样,他猜晏折渊肯定也很想看看自己的。
他也想让晏折渊看,让晏折渊知道他其实过得没那么差,快乐比不快乐多很多。
原浆酱油:[图片][图片][图片]
原浆酱油:这次先让你旁观一下我过期的人生。
原浆酱油:晏折渊,下次你陪我一起来吧。
晏折渊确实很忙,直到当天晚上蒋游洗漱完毕,躺在被子里即将睡着,手机才震了一下。
晏折渊:收到。
晏折渊:没有过期,在我这里你永不过期。
*
从T市回来后蒋游没有回晏折渊的公寓,而是跟家政阿姨打了个招呼,让她这两天不必买菜了,自己要回家住。
原本住校的贺年得到消息飞奔回来,和蒋游很是和谐地共叙了一番兄弟之情,只是在提出晚上一起睡时被蒋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什么啊?明明之前还可以。”贺年有些沮丧,试图挣扎一下,很卑微地说:“我睡地上就行。”
一如既往地狗里狗气。
“因为之前我还没结婚,现在我已经是个已婚男人了,”蒋游忍住笑意,尽量一本正经地道,“情况不一样了,年年。”
贺年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这肯定是晏折渊的错,毕竟如果不是晏折渊对他哥心怀不轨,他哥就不会英年早婚,现在也就不会用这个理由拒绝自己。
有理有据,就算晏折渊本人在场也无法反驳。
于是贺年在心里把晏折渊骂了好几遍。
几天后,估摸着晏折渊出差快结束了,蒋游收拾好东西,在贺年依依不舍的注视里走得既冷酷又无情。
晏折渊到家的时候蒋游正在直播间跟水友聊天。
临近年底,各大平台陆续开始颁奖,蒋游虽然才到珊瑚三个月,但总体人气相当不错,上升势头也最猛。
上次的户外直播结束后,他作为第一名的奖励到账,连着一周上的都是最好的推荐位,人气再次涨了一截,近几场直播的观看人数都达到了百万级别,和他同期的新人加在一块儿都没他能打,几乎已经提前锁定了年度新锐主播这个奖项。
-就是不知道珊瑚今年的评选规则改不改,去年的硬性条件是签约满半年且直播时长累计超过500小时才有资格报名。
-……不懂就问,这是什么傻逼条件?不看业绩看努力,爷笑了。
-所以去年官方被喷惨了……不过如果看业绩的话那去年拿这个奖的人就是段嘉寒了,他会跟靳春同台领奖,CP名场面 1,滑稽.jpg
-可是没同台已经是名场面了。以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段嘉寒是不是签约没满一年,这么说他今年还能报名?
-能,而且实话实说他业绩还行,就是跟酱油不能比而已。假如酱油不够资格,那今年百分之八十就是他了。
-信女愿意掉肉二十斤换今年珊瑚改变规则[祈祷]
蒋游自己对拿不拿奖这件事其实没那么在意,能拿奖当然好,拿不到好像也没有特别失落,他在这方面看得比较轻,大概是还没有真正把直播当成自己的主业进行规划的缘故。
规则没出来前说再多也没用,因此大家又随便说了两句,很快转移话题,聊起最近新上的一部电影。
正说着,听到门口传来动静,预感是晏折渊回来了,蒋游顿时表现得有些坐不住。
“那什么,我稍微离开一下,”蒋游轻咳一声,笑容怎么都止不住,“我室友好像回来了,我去看看。”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从镜头前消失了。
留下直播间的水友一脸懵逼。
-室友???
-酱油现在还有室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啊?
-是不是上次搬家其实就是搬出来跟人合住啊……这个室友难道指的是新助理?所以他们那天才会一起炸厨房。
-有可能,但特意搬出去跟助理一块儿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情况!!!
-有情况 1
-疑似有人拐带酱油……是这个意思吗[doge]
-愣着干什么,快@用户3785644331啊!!!
-@用户3785644331
-@用户3785644331,酱油危,速归!!
然而真正危的却是另有其人。
快步走到门口,蒋游一眼便看见晏折渊正在跟司机交代着什么。
司机站着,而晏折渊却只到司机的胸口。
这个高度……难道晏折渊坐在行李箱上?幻想了一下这个场景,蒋游忍不住有些想笑。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绕过遮挡视线的柜子,看见晏折渊竟然坐在一张轮椅上,蒋游瞬间目瞪口呆:“晏折渊,你腿怎么了?”
第65章
“……其中有一栋不仅烂尾还是豆腐渣工程, 王副市长提议上楼看看,邀请晏总一起,结果两个人刚走到中间楼梯就垮塌了。落地的时候晏总推了王副市长一把, 自己没来得及跑开,被落下来的砖块砸到了脚。”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人高马大的司机不由再次皱起眉头,他抱歉地看了晏折渊一眼,又转头对蒋游说:“很抱歉, 是我的失职,要是我提前检查一下现场就不会……”
“算了, 不说这些, ”晏折渊打断道,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好,只是眉宇间略显疲惫, “本来就是临时决定的行程,跟你没什么关系,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罢了。”
听起来确实是意外,再加上晏折渊作为当事人兼受害者都不计较这些, 蒋游也不再纠结, 转而皱着眉头注视着晏折渊打上石膏的左脚:“那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似乎是想碰一下, 可才有了一个动作就忍住了。
这次没有让司机回话,晏折渊主动交代情况:“不是很严重,有一点骨裂而已。”
蒋游闻言抬起眼睛看着, “哦”了一声, “骨裂。”他低声重复, “不是很严重。”
“之所以打石膏是怕影响伤口愈合,其实真的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蒋游还是一副很顺从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一台人形复读机:“明白了,休息几天。”
完了,这是生气了。
晏折渊顿时心虚起来,转向司机道:“你先回去吧,吃完饭去公司一趟,把这个项目的相关资料都拿过来,后面几天我在家里办公。这件事我已经跟楚涵交代过了,你去了直接找她。”
“好的,晏总。”司机道,“那我就先走了,您自己小心。”
说着又忍不住看了蒋游一眼,“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司机走后,晏折渊正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哄哄蒋游,忽然觉得自己脚上的石膏被很轻地敲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
“晏折渊,都这样了还逞强啊,”蒋游道,似乎觉得石膏的触感很新奇,忍不住又敲了第三下,脸上却是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模样:“不是很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你真把我当小孩儿啊,老实交代,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真的这么说,”晏折渊哭笑不得,拉住蒋游的手不让他在石膏上摸来摸去,“确实只是轻微的骨裂,打石膏主要是为了限制受伤部位活动造成的移位骨折,有利于恢复。最多四周就可以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