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们见在战场上威震四方的将军这呆头呆脑的模样都开心的大笑了起来,异口同声嚎道:“夫人怀孕了!”,他们大多是身强体壮的天乾,这中气十足的嚎叫声响彻云霄,把在卧房里愁眉苦展的沐年吓了一跳。
旁边的婢子立即给沐年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另一个婢子则去拉下窗户上的锦帘,边拉边说,“这些人怎么回事,不知道夫人怀孕了易受惊吗?”
看着因为屁大点儿事就忙忙碌碌的两个婢子,沐年放下茶杯对她们说:“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娇贵,不用这么小心。”
两名婢子倒是很懂怎么伺候人,闻言立即给沐年行了个礼,齐声应:“是,夫人。”
两名婢子话音刚落,楚良泽就急匆匆的破门而入。
雪花伴着风飘进了卧房内,楚良泽快速关门,衣带翻飞的来到沐年面前。
婢子们连忙给楚良泽行礼,楚良泽微微点头,示意她们出去。
直到婢子走后楚良泽才开口说话,他蹲下,伸手抚上了沐年的肚子,动作轻柔到沐年都没有感觉。
“林林,这是真的吗?我们也有自己的小孩了?”,楚良泽眸中闪着星光,仰头问沐年。
沐年被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扰的心烦意乱,但又不得不应付楚良泽,于是不情不愿的回了一个嗯。
楚良泽敏锐的察觉到沐年心情不佳,起身将他打横抱在了怀里,亲了亲他的眼皮,温声道:“是身体不舒服%3F小家伙闹你了?”
沐年闻着楚良泽身上的冷香,慢慢平静了下来,摇了摇头,“只是有点累。”
楚良泽轻笑,“夫君抱你去休息。”
沐年摸着自己的肚子,把头埋进了楚良泽的披风里。
怀孕真是一件耗心累神的事情,沐年今天明明睡了一上午,可当楚良泽把他放在柔软的床上,塞进丝绸棉被里的时候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楚良泽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心里的欢喜决了堤。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滔天权势,这些加起来都没有床上的人重要。
他在沐年的额头印下一个吻,更加坚定了自己所做的选择。
…………
入夜,沐年在一阵欢声笑语中醒来,门外早就等候的婢子进门替沐年穿鞋穿衣,把他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通折腾让沐年出了些许薄汗。
大堂那边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大。
沐年问婢子,“何事如此喧哗?”
那婢子捂嘴一笑,解释道:“夫人,是将军在和他的兄弟们拼酒呢!”
沐年来了兴趣,“拼酒%3F”
“是,您腹中有了胎儿,全府上下都在替将军和您高兴呢。”,婢子眉开眼笑。
沐年则是沉默不语,这个孩子本不应该存在,他的出现根本就是个错误,自己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能不能靠证据在北境一雪前耻还未可知,况且他也不确定楚良泽对自己的真心究竟能不能支持到他找到证据的那一天。
要是楚良泽知道了自己就是当年在战场上和他殊死搏斗的北境废将,他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
还会爱这个孩子吗?
如果不爱了,孩子应该会过的很艰难吧?
既然生下他却并不能给他快乐的生活,那还不如不生。
沐年摸着自己的肚子,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
他要堕胎。
用药肯定不可行,将军府上的大夫都是皇宫里医术高超的太医,一问诊就会露馅儿,就只剩下制造意外可行了。
意外没有人可以预测,也没有人可以责怪,更没有人会怀疑。
沐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陪孩子吃第一顿饭,也是最后一顿。
婢子带着沐年去了温暖的偏厅用饭,楚良泽因为心里记挂着沐年,所以只是浅尝截止,很快就也到了偏厅。
厨子做的菜也都是些适合有身孕的人吃的,全府都沉浸在了迎接新生的喜悦中。
第二天是南燕的丰谷节,南燕的子民们都要去寺庙里祭拜谷神,以此祈求来年收成富硕。
沐年抓住这个机会让楚良泽带他去寺庙祭拜,楚良泽不想答应,但又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在找了五六个身手了得的随侍保护后才同意。
大雪天行车不便,楚良泽就把沐年抱在怀里走去寺庙,沐年的一切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没有一点儿机会制造一个摔倒的意外出来。
寺庙离将军府不远,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沐年借口要去都是地坤的茅厕方便,楚良泽没法儿过去,只好在原地等待。
去茅厕要路过一个较高的斜坡,斜坡上方摆着一块老旧的碑石,沐年趁人不备用暗器将碑石打了下来。
碑石一松,一堆积累了许久的雪不受控制的从斜坡上和碑石一起滚落下来,碑石和雪球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离得近了沐年才发现这块儿碑石比自己想象中大的多,刚才由于被雪覆盖了所以没有看出来。他终于意识到被这块碑石砸中的后果可能不仅仅只是流产,还会要了他的命。
沐年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楚良泽突然冲过来将沐年护在了身下,沐年的脸被楚良泽的胸膛遮盖,他什么也没看清,只听见身上人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就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他的额头上。
是血。
碑石砸在了楚良泽的背上,引发了他多年的旧疾。
沐年慌了,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慌乱过,巨大的恐惧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害怕楚良泽出事,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作者有话说:沐年来到将军府后用的化名“沐林”,上一章有个地方错了已修改。
调整了一下更新频率,今天福利就更这么多了,明天再多更点。爱你们~】
第9章 双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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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最祸乱人心的东西。]
九、我想和他好好在一起
楚良泽双手撑着地面,将沐年圈在他的保护之中,碑石和成堆的积雪重重的压在他总是挺如劲松的脊背上,左肩上被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皮肉翻飞,新鲜的血液还在不断往外冒出。
可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楚良泽的身体也没有碰到沐年的肚子哪怕一星半点。
“来人啊!来人!”,沐年焦急的大声吼叫着,可无论他吼的有多用力,那些声音都会淹没于白茫茫的风雪里,他多年不曾流泪的眼中此刻已经蓄满了泪水。
没人比他更清楚楚良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到底有多少了,那些伤他都见过、摸过,他记得楚良泽的左肩上就有一道刀痕,那刀痕才刚褪去暗褐色的结痂,长出粉嫩的新肉。
同为习武之人,沐年当然知道旧伤被再次剥开的痛苦。
这个人怎么这样傻%3F
难道他口中对自己的爱都是真的么?
这次出来他们带了不少随侍,偏偏为了不惊动前来祈福的百姓和庙里的僧人,随侍都被楚良泽留在了大门外。
自己当时为了堕胎成功没去人多的茅厕,天寒地冻,周围人迹寥寥,以至于现在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楚良泽要是撑不过去了,那谁来折花送他%3F谁来抱他%3F谁来对他露出那种直达心底里温柔的目光%3F谁来像他一样对自己好%3F
没有谁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天乾,但叫楚良泽的就一个。
沐年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原来真的如书中人所言,不要对一个孤独又倔强的人投以温暖和爱,因为一旦投了,一旦他享受过了,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离他而去的苗头,他就会开始害怕了。
楚良泽很想替沐年拭去眼角的泪水,但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沐年一手紧紧攥着楚良泽的衣摆,一手艰难的从自己的腰带里取出一支用来给暗卫传递消息的烟花筒,一咬牙,单手扯断了那根引线。
红色的梅花图案在阴暗的天空炸开,惊动了藏在寺庙周围剩余的暗卫和在寺庙门口等候的随侍。
“楚良泽,你以后绝对不能负我。”,沐年抱住了楚良泽的腰,在心里说。
随侍不比暗卫手脚轻便,几个暗卫先于他们找到了沐年和楚良泽,幸好楚良泽此时已经昏迷,否则沐年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见人来了,沐年悬在心上的石头松动了一点,他急切的催促道:“救下楚良泽,一定要让他活着!”
暗卫们对沐年有着十二分的信任和敬重,没有犹豫的照做了。
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碑石推开,这时沐年听见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示意暗卫离开,在随侍到达的前一刻,他们便消失在了大雪里。
回到将军府后,沐年立即命人找来了几个大夫给楚良泽救治。
那些大夫见状都心惊肉跳,他们前几日诊断出楚良泽中了一种很难被察觉的慢性毒药,按时间来推算恐怕已经存留了半月以上,这毒药对他身体的损伤十分巨大,而且不能一次性根除。
楚良泽倒是毫不在意,只嘱咐他们不能外传。
可现在楚良泽又受了如此严重的外伤和内伤,他胸腔开始出血,这些血液要是不及时排出迟早会淤积成血块堵塞经脉,届时不仅会影响解毒,还会损伤肺腑,最终和那毒药一起危及他的生命。
若是楚良泽醒着还好,问题是他已经陷入昏睡,借用药物呕出积血的方法行不通,只能开刀引血,可这种方法风险很大也极其容易感染。
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沐年说:“夫人,现在只能开刀取血,可这法子是铤而走险,我们没有把握啊!”
沐年肚子里传来钝痛,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汗水,他看了一眼床上眉头紧皱的男人,毅然决然的回道:“开刀!”
大夫们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决定豁出性命拉楚良泽一把。
沐年被请出了卧房,他抚摸着肚子站在风雪中急躁的等待着结果。
都说一个人对自己到底重不重要,让那个人在自己面前受一次伤、流一点血、自然就可见分晓。
有些感情生的很显眼,比如舐犊之情,君臣之礼,而有些感情生的很隐蔽,比如沐年对楚良泽的爱。
这种迟钝的爱需要用刺激这把刀划开一道口子,就像划开冰凉的皮肤一样,越过那层表皮,里面流出的爱意是如血液一般滚烫的。
沐年眼角泛红的想,如果楚良泽这次能够平安醒来,那他就放弃复仇,以沐林的身份和他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
只要他平安醒来就好。
【作者有话说:是这样的,沐年因为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所以变得十分谨慎,不敢轻易相信他人,楚良泽对他的爱他能够感受到,但全相信需要时间,而这次事件让他的谨慎消失了大半。
这篇福利到底是he还是be我还在考虑,他们之间的羁绊绝对不是现在大家看到的那样简单。
有些人爱一个人,行动远远大于言语,楚良泽就是。
爱你们,mua~】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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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小半辈子都在争夺中渡过,现在想想,王侯将相、天底下的争权夺力,最后也无非是街头巷尾的闲谈,方寸戏台上的唱词,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添油加醋罢了,人生这样短,爱上你之后,我突然就想轻松的活着了。]
十、剩下的大半辈子都给你,我不亏。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周围死寂一般,卧房里也毫无动静。
米粒大的雪花跟随着寒风的挑衅飘到沐年身上,落了他满头,就连睫毛上也出现了白色的冰珠。
他已经在卧房门前站了一个时辰了。
婢子和随侍们怕他被冻伤,请求他回偏房等候,沐年咬着唇,一个劲儿的说不。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离开,不想离开,他怕他一个转身,就再也见不到楚良泽了。
那些婢子和随侍见沐年坚持,都不再说什么,给他又披上一层大氅后,都齐刷刷的在他身后立定,为他筑起一座人墙,替他挡住那些刺骨的风雪。
即使他们的血液凝固,浑身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温度,但只要一想到他们在保护将军深爱的人,他们就觉得自己也同那些大夫一样,为救将军出了一份力气。
救治的时间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比煎熬的,比上战场还要可怕的多。
沐年抬起冻的通红的手,轻轻抚摸在门上,忽然,门被一个最年轻的大夫猛的打开了,婢子和随侍们都紧张的看了过来。
然而最紧张的,还是沐年。
等了这许久,当大夫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开始变得畏畏缩缩不敢开口了。
那大夫热泪盈眶,用沾满鲜血的双手给沐年行了一礼,高兴的说:“夫人,将军已经没有大碍了。”
倏地,婢子和随侍们都松了口气,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都发现了对方眼角不知不觉溢出的泪水。
沐年几乎是在一瞬间冲进了卧房,平日里总是散发着香气的空间里尽是血腥气,沐年跪在床侧,看着床上虚弱的人,感受着他的呼吸、脉搏、体温,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这么幸运。
他这一生的运气,恐怕都用来碰见楚良泽了。
大夫笑着给沐年说:“夫人,将军现在的情况也还算稳定,只是气血亏虚,需得好好疗养,开刀引血造成的创口极容易感染,来往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