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季安然怒目而视,满腔的怒火即将爆发,后者却潇洒的挥挥手远远跑开了。
他恨得牙根痒痒,苦闷的盯着手里的哨子。阳光下,那枚哨子被照的熠熠发光,哨子的顶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得出两道浅浅的牙印。
季安然咬牙切齿的咒骂道:“王八蛋,我就知道肯定是劣质品!”
第10章 理还乱(一)
那哨子还不知道被丢到那去了,是无意间弄丢了?还是在那个雨天被自己扔到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季安然长长的吐了口烟雾,碾灭手中的烟,随手将烟屁股扔到烟灰缸。
他记不起来了,也不想记起来。那年的回忆实在太过于凌乱杂碎,支离破碎的记忆像是被灼热的阳光融化了。只剩下残留的灰烬,阴魂不散的纠缠在记忆深处,再怎么想要忽视,一个冷不防,还是会死灰复燃……
……夏末的尾巴余温依旧烧的火热,军训汇演的那天尤其闷热的厉害。
关锋一直祈祷着不要下雨,不要下雨…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没听见他的祈祷还是只听了一半,汇演到一半的时候,阴沉了一下午的天终于憋不住了。
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塑胶跑道上紧锣密鼓的声音远远要超过方队的踏步声。
很不幸的是,关锋带的方队正好就卡在后半截。他站在主席台前,心中暗想着完了,这下评不上优秀方队了。
雨滴噼啪作响,主席台有遮挡,上面的领导到时看不急不躁。原本已经训练有序的方队被雨一淋,不少班级都瞬间乱了步调,像是一盘散沙再无秩序可言。
已经经过主席台的方队更是像模像样的再坚持几步,走到远处,立刻四散跑开各自躲雨去了。
关锋已经死心了,却发觉远远走来的倒数第二个方队整齐一致的踢着正步,朝着主席台走近,领头的不是季安然又是谁!
夏季的雨一向来得急走的也急,正是势头最勐的时候。季安然带着迷彩帽,昂首挺胸的走在自己班的方队前头。胸口的哨子很是抢眼,他扬着下巴歪着头朝着主席台,敬礼的动作一丝不苟。
雨水顺着他的脸没有休止的往下淌,季安然毫不在意。扯着嗓子带头高喊着口号,整个班级在他的带领下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口号之响亮胜过了以往训练的每一次。
关锋吃惊的看着这帮平时无比散漫的家伙,此时一排排行走在雨中,脚步落地干脆利落,踩在地上的水洼里,激起一阵阵水花,反倒是衬托着他们更加突出!
带头的少年喊完口号,再次叼起哨子,一声一声尖锐的哨声直接穿透了关锋的胸膛,回荡在心房。
雨水极大,薄薄的一层军训服根本抵挡不了,早就已经经湿透。
湿哒哒的布料牢牢地裹在季安然的身上,更是显得他肩窄腰细,纤瘦的背影格外惹人心疼。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关锋抿了抿嘴角,控制不住地追随着那支队伍,眼睛里只剩下带头远远走去的少年。
毫无悬念,季安然所在的班级那一年被评为了标兵方队,风头一时无二。雨中进行的阅兵式非但没有被破坏,反而胜过以往的每一届新生军训。
校方希望看到的就是这种迎难直上的精神,那一年还特别嘉奖了那个方队,就连校刊社之后也特别报导了。
鬼使神差的,关锋没躲在主席台上避雨,反而冒雨等在结束的尽头。
一句话也没说,他走上前一把将季安然的小身板拥在了怀里。这动作让其他人看来,充其量只算祝贺。是教官对他们是胜利的嘉奖,只不过方队长代为接受了。
只是,这个嘉奖太过于漫长一些。直到季安然有些别扭的试图把人推开,关锋才意犹未尽的松开手。
像是要掩饰尴尬一般,他如同揽着自己的小兄弟一样勾住季安然的脖子,也不嫌弃他的一身雨水。笑眯眯的朝着其他同学说道:“今天你们表现的不错!教官好好表扬表扬,想吃什么我买单!”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唿,大家兴奋地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
季安然别过脸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胳膊,犹豫着要不要躲开时,耳畔却被一股气流打中:“格外表扬你!哥今儿就带你去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
第11章 理还乱(二)
温灼的气流吹散了大雨带来的清凉,像是一条灵活的小蛇,盘绕在耳畔嗖的一下顺着耳洞钻了进去。
那股子瘙痒的感觉从耳蜗直达心底,季安然没由来的一阵颤栗,面无表情的扭过头。然而,肩膀上凑过来的脑袋还没离开,两个人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两个人都有些不适应,季安然反应更是强烈,如同躲避瘟疫一般,匆匆甩开肩膀上的胳膊,逃到了一边。
关锋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也没再追过去,露出自己招牌的痞笑:“别忘了!晚上七点到我们教官住的楼来!”
“可以…”季安然犹疑不定的看着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教官就已经被其他同学拥簇着拖向超市了。他摘下帽子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闷声自语道:“可以不去么……”
到底还是去了。
晚上七点,季安然终于换下了那身迷彩服,踌躇不定的站在教官楼的门口。虽说跟教官这近一个月的相处已经算得上很熟悉了,可这里除了关锋还有其他教官。对他而言,无异于是龙潭虎穴。
“哟!这不是三班的团支书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引着他回过头,来人是隔壁班的班长。虽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但也见过好几面,季安然含笑点了点头。
“走吧!进去吧,听我们教官说每个教官都带了个小跟班来,你们班派的就是你啊?”
“诶?”季安然一头雾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独一份被邀请来的,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对方是个自来熟,三两句话已经当成自己人,肩并肩的朝里面走去。
还说带我去看花花世界?看你妹!花花世界?跟我们宿舍有什么区别?季安然满肚子诽谤,不情不愿的走进了他心中认定的龙潭虎穴。
但他满心的蔑视,在进入关锋他们的寝室后彻底烟消云散。比他们宿舍大出两三倍的房间异常整齐,每一个床铺上的被子都被叠的如同刀切的豆腐块一样工整。
这也算不上什么,毕竟是军人,在电视里也都见过。真正让季安然傻眼的是屋子中间的大放桌上,放眼望去满满当当的全是啤酒瓶,全部都已经起开了盖子!郁郁葱葱的绿色,几乎闪瞎了他的眼。
旁边有早来的同学,正在其他教官的带领下继续开着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啤酒制造厂。
“怎么样?开眼了吧?”关锋从身后走过来,伸出手宽厚的手掌随意的覆盖在少年的头顶。
季安然吃惊的咽了口口水,没来得及躲开头顶作祟的手掌,傻傻的问道:“这么多酒,是要准备干嘛?”
“喝啊!还能干嘛?”关锋笑嘻嘻的作弄着少年软趴趴的发丝,拉着他围着桌子坐下来。满满的一大桌子啤酒,少说也得上百瓶,季安然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自己的面前已经被推过来不少。
他彻底懵了,抓着关锋的衣袖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正绞尽脑汁想着遁走的借口。身旁的人却笑眯眯的凑近说道:“待会你可得帮我分担点,我要是被他们灌醉了,你也跑不了!”
还没搞清状况的季安然就这样稀里煳涂的入了席,宽大的桌子刚好勉强容得下所有的教官跟其他同学。季安然怯生生的看着满桌子摩拳擦掌的教官,心里后悔不跌。他紧紧的抓着教官的衣袖不敢松手,几番犹豫还是小声说道:“那个…教官,我不会喝酒……”
“什么?”关锋忙着伸长胳膊夹菜,没听清他说什么。但见人脸色苍白,大概也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他爽快的一笑:“别担心,哥哥可是号称不倒翁!有我在谁也不敢灌你喝酒,你就等好吧,看我待会不把他们一个个都给灌倒!”
第12章 理还乱(三)
灌没灌倒别人季安然不记得了,只记得一直推辞说不能喝酒的自己也是没能抵挡住车轮战一般的劝酒。
他生的眉清目秀,言行举止又文绉绉的,让见惯了糙汉子的大兵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该捏的软柿子。方才信誓旦旦说要帮自己挡酒的人,全然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求救信号。
关锋该吃吃该喝喝,跟其他人谈笑风生,一再忽视季安然的暗示。
只要喝了第一杯开了头,那后面就没完了。
几杯酒下肚,季安然已经撑不住了。倒不是他被灌醉了,只是因为啤酒太撑肚子,他那扁扁肚皮早就已经被撑起来了。菜没吃两口,饱嗝一个接一个的往上打。
奈何教官的脚都快被他踩破了,可就是不看他一眼。被逼无奈,他只好苦笑着继续往下喝,心里却在骂关锋不是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眼看自己面前的空瓶已经好几个,季安然实在是撑不住了,有些腼腆的说要去方便一下跑跑酒,顺便看看有机会就熘走不回来了。
关锋看在眼里,就差要笑出声了。他不是没察觉身旁的求救,只是耐不住性子想要看看季安然的酒量。出乎意料的是,看起来小姑娘似得少年还挺能喝。眼看着对方一身怨气的走出门,他也赶紧跟了出去,生恐熘走了。
匆忙的洗了把脸,季安然已经觉得酒气微微上头了,擦了把脸直起身子,随手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毛巾道了声谢。脸还没擦完,勐然惊醒过来,怒气冲冲的看着门口递毛巾的人,想也不想直接把毛巾扔到了对方怀里。
“干嘛呀这是?这么大火气。”关锋嬉皮笑脸地看着他,顺手把毛巾搭在了脖子上。
“大骗子!”季安然怒目而视,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气唿唿的就要走。
关锋怎么会放他走,也不生气,乐呵呵的把人拉住:“我骗你什么了?你这不是挺能喝的吗,还指望你帮我挡酒呢!”说着话,他的手又不受控制的去捏少年的脸颊。
季安然愤恨的一把打开,下一秒对方却霸道的勾住他的脖子:“好啦,教官给你赔个不是还不行吗?跟我回去,这次绝对不让人再灌你!”
“切,鬼才信你!”季安然鄙夷的看着他,但由不得他信不信,再次回过神时,他已经被关锋强行又拖回了酒桌。
其他教官见他回来,忙不迭的又要给他倒酒。但这次不等他推辞,身旁的一只手直接拦住了酒瓶。
“干嘛呀锋子?英雄救美啊?”对面的教官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的打趣道:“人家小伙挺能喝的,没准还没喝够呢,你可别扫兴!”
季安然赶紧摇头:“我真的不行了,走路都走不稳了!”
“这才哪到哪啊!”对方不依不饶的继续劝酒:“脸都没红!一看你就能喝,是爷们就被墨迹,赶紧的!”
酒桌上的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附和,非得让他继续喝。被逼无奈,季安然都快要松口了,关锋本来推着酒瓶的手反过来,竟是把那瓶酒直接夺了过来。
“你们别逼人家好孩子,我带来的人我罩着。想喝是吧?我替他喝!咱俩拼一个!”他边说着边站起来,另一只手落在季安然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对面的教官立刻被激起了斗志,撸起袖子也跟着站起来:“成!连吹三瓶比谁的速度快怎么样?”
关锋笑着点点头,直接用行动迎战,径自往自己身边拿过来三瓶酒。其余人一看有戏,也顾不得喝酒了,全都注视着将要拼酒的两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个劲的赶紧催促。
“行不行啊?”季安然不放心的看着满满的三瓶酒,犹豫着要不要让他们不要比了,索性自己喝不就是了。
“睁大眼睛看好了!”关锋爽朗的一笑,满口皎洁的牙齿在灯光下极其耀眼。他朝着对面的人一扬下巴,举起酒瓶直接对嘴就喝。
季安然傻傻的看着他,整瓶的啤酒不过几秒钟便被他一口气喝下去。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关锋迅速的拿起第二瓶继续喝,对面的教官也不甘示弱的喝到了第二瓶。
周围的叫好声不断,可季安然的耳朵里只听得见咕咚咕咚咽酒的声音。他半张着口怔怔的注视着教官,喝的太急,瓶中的酒水气泡翻滚,不少酒水顺着关锋的嘴角淌下来。
蜿蜒的水流顺着下巴流过上下起伏的喉结,有一股说不出的男人味。
第13章 初恋(一)
关锋游刃有余的换到第三瓶,他半仰着头,斜着眼睛朝着季安然得意的一眨。
霎时间,季安然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其他。白皙的俏脸刷的一下布满了潮红。他攥住双手,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掩饰尴尬似得僵硬的把身子别向一边。
尽管对面的教官也很凶勐,结果还是关锋赢了。一桌子人不约而同的鼓掌,对面的教官也很有气度,敬佩的朝关锋比了个大拇指,也没再继续追着季安然劝酒。
“怎么样?”关锋擦了擦嘴,得意洋洋的吃了口菜,耀武扬威的瞅着身边的人,耀武扬威的样子像是在等着夸奖。
季安然脸上的红晕未褪,木讷的盯着桌子上的三个空瓶子,使劲的点点头:“很厉害!”
“这都不是事儿!”关锋习惯性的去捏他的脸,一仰脖子打了个酒嗝。
“……”季安然无语的看着他,满脸的红潮终究烟消云散,心里莫名的悸动也被他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