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来也没用,”厉闻修咳了一声,又说,“你上来陪我睡会儿就好了。”
谢心浅没有多想,掀开被子爬上了床。
厉闻修却说:“可以和我盖一床被子吗?”
此时的厉闻修正躺在床上,侧脸看他。脸颊微红,双眸湿润,头发蓬松散在前额,连声音都比平时温柔许多。
谢心浅从来没见过厉闻修这么脆弱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往旁边挪了挪枕头,然后钻进了厉闻修的被窝。
第一个感觉就是热。
真的好热。
尤其是靠着厉闻修的那面身体,明明没有挨着,却依旧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把他的身体也变热了。
“谢谢你。”厉闻修说。
谢心浅莫名觉得脸颊有些烫,礼貌道:“不客气。”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静静躺了一会儿,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谢心浅:?
以为自己听错了,谢心浅又问了一遍:“抱着我?”
“没错,”厉闻修顿了顿又说,“现在距离有点儿远。”
谢心浅:“……”
虽然听上去有点儿奇怪,但这只是治疗,这是医疗行为,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就跟医生给人推拿、指检或者人工呼吸是一样的。
是的,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谢心浅顿时大义凛然起来,点头道:“可、可以的。”
只是说这话时他脑袋埋在被子里,声音含混,听上去有些气弱。
“冒犯了。”厉闻修说着,张开身体把他圈入怀里。
热度瞬间袭来,谢心浅感觉自己贴上了一个人形热水袋,还是温度太高没裹外壳的那种。
谢心浅被厉闻修抱了一会儿,很快就开始出汗。弄得睡衣黏糊糊的贴在身上,烧得人心慌。
可能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谢心浅其实被厉闻修抱得不太舒服,但他也没有换姿势,就这么别扭的,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手机的震动吵醒了。
谢心浅闭着眼睛在床上摸索了好一半天才找到手机,接通电话。
“喂?”
“哥哥?”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兴奋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有弟弟了?
谢心浅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他又翻过手机看了眼背面,和他手机同型号的白色款,这是厉闻修的手机。
他接错电话了,谢心浅有些尴尬,一时间又不知道还说什么。
“你是谁?”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了,“你怎么拿到了我哥的手机?他出了什么事了吗?”
谢心浅顿了顿,说:“我是他同事,他现在不在,你可以晚点儿再打来。”
谢心浅说完后就直接挂了电话,等他第二次醒来时,旁边的厉闻修在说话,声音有些冷淡。
“别过来,我在工作。”
“就算你过来我也不会见你。”
睡太久了,谢心浅脑袋还有些迟钝,只是觉得厉闻修说话底气十足,看来应该是没事儿了。
“你好了吗?”厉闻修挂断电话后,谢心浅问了一句。他刚醒来,语气有些黏糊,听上去有些像撒娇。
“没事了。”厉闻修颔首,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
“没事就好。”谢心浅松了口气,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动作缓慢的起了床。
不知是不是睡了太久,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提不起一点儿精神。直到一看时间才发现,现在竟然已经到了下午5点。
窗外台风已经过境,云销雨霁,天边乌云中夹着一抹晚霞,预计明天又是一个晴天。
谢心浅伸了个懒腰,拖着懒洋洋的身体进了卫生间。
这边台风刚过境,《夏日长》里,也要拍一场雨后初晴的剧情。
别墅的锅盖接收器被雨淋坏了,电视里只剩下一片雪花。
白景年去外面一看,是锅盖杆子松了,这是很常见的毛病,自己调一调就好了。他一边拧紧杆子,一边调整“锅盖”方向。
他试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对了方向,客厅里的电视再次出现讯号。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当白景年停下时,电视画面又变成了雪花。
二楼,唐风正在房间里写生。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没关门。”唐风扬声道。
白景年于是往前一步,把半掩的房门彻底推开。
阳光明媚的午后,海风吹起白色纱窗,唐风坐在窗前,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正在画画。他拿着画笔的右手线条流畅,肌肉勃发,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白景年站在门口看着他。
唐风抬头:“有事?”
白景年这才说:“电视天线坏了,我不会弄,你能帮忙调整一下吗?”
过了一会儿,唐风放下画笔站了起来:“走吧。”
90年代的“锅盖”硕大无比,此时歪歪斜斜立在游泳池旁边,像是某种神秘的外星讯号接收器。
唐风在调整锅盖方向,白景年就在客厅帮他看信号。
过了一会儿,唐风问:“好了吗?”
白景年答:“没有。”
“现在呢?”
“还是没有。”
“那这样呢?”
“还是没 ……”
白景年话说到一半愣住了,唐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沉着一张脸吓唬他:“故意骗我?很好玩儿吗?”
“对不起,确实挺好玩的……”白景年低着头,很乖巧的道歉。
见对方乖乖道歉,唐风本来挺满意的,结果仔细一听内容,顿时面色一变:“挺好玩的?”
白景年一怔,早在唐风发作之前,就一股脑跑回了房间。
那天午后阳光明媚,白景年头也不回跑到二楼房间。他关上门,把后背靠在门板上,忍不住心跳急促。
过了一会儿,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低头勾起唇角。
故事进行了五分之一,这位苦闷的导演系学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卡。”
这一幕结束,谢心浅主动站到一旁等候消息。周明给他递了一个大水壶过来,2L容量,带吸管,谢心浅捧着水壶吸了一大口。
这部戏前期需要他保持中等偏瘦的体型,也因此大部分时候谢心浅都吃得不多,实在饿了就只能喝水。
虽然现在罗元杰不再要求他控制体型,但谢心浅却养成了抱着水壶喝水的习惯,现在他一天能喝一大瓶。
而且他喝水有一个习惯,不会立刻咽下去,而是习惯在口腔里包一会儿。
刚才拍了这么久的戏,谢心浅现在喝了一大口水,撑得脸颊圆鼓鼓的,像是一只吐泡泡的金鱼。厉闻修看了一眼,突然抬手戳了一下鼓起的脸颊。
很有弹性,还会瘪进去。
似乎觉得很好玩儿,厉闻修又戳了一下。
谢心浅差点儿被厉闻修戳得喷了水,他连忙咽下嘴里的水,这才仰起头,有些尴尬的控诉:“你干什么?”
厉闻修收回手,一脸坦然:“确实挺好玩的。”
唐风:很好玩吗?
白景年:确实挺好玩的。
终于意识到这是电影台词的谢心浅:“…………”
你是幼稚鬼吗?
不想再遭到厉闻修的毒手,谢心浅抱着水杯躲到旁边。
等了一会儿,罗元杰说没问题,又再拍了一场弹钢琴的戏分后,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
众人驱车回到酒店,当谢心浅从保姆车上下来时,酒店大堂一个男生立刻站了起来,然而当他看清来人后,又一脸失落的坐了回去。
然而紧接着,当他看到谢心浅身后的厉闻修,立刻背着书包跑了过去,欣喜道:“哥哥!”
周明仰起头,有些八卦的说:“好像是找厉老师的,没想到他竟然有个弟弟。”
厉闻修的弟弟?
谢心浅回头看了一眼,男生年纪很小,可能刚上初中,此刻仰着头看向厉闻修,笑容灿烂。
厉闻修带着墨镜和口罩,似乎低头和男生说了些什么。隔得太远,谢心浅没听清楚对话内容,但看男生开心的表情,应该是一些关切的话。
“小谢哥?”见谢心浅一直盯着那边,周明试着问,“要过去打招呼吗?”
“不用。”谢心浅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后,周明打电话给餐厅点餐,又帮谢心浅收拾了一下屋子。
“这是厉老师的吧?”周明收拾到一半,抬头问谢心浅,“东西要帮他收起来吗?”
谢心浅垂眸,周明手中拿了一张手帕。除了手帕外,厉闻修还有领带、皮带、手表这些小东西落在他这边,人没住几晚,东西倒是落了一大堆。
谢心浅点头,安排道:“你收拾完了给他送过去。”
周明有些意外:“厉老师今晚不住这边了?”
谢心浅沉默片刻,摇头:“不了。”
人也治好了,房间不漏水,而且家里还来了个亲戚,他应该也想多陪陪人家。
稍后,周明收拾完东西给隔壁送去,却不料刚拉开门,就看到厉闻修站在门口,手里还提了一个旅行包。
“厉老师,您怎么来了?”周明连忙让人进来,又说,“小谢哥正让我把东西给您送过去。”
“不用了,先放着。”厉闻修提着旅行包进屋。
周明转头看谢心浅。
后者点了点头,又说这边没什么事,让周明先下了班。
等周明离开后,厉闻修这才走了过来,对谢心浅说:“我房间被人抢了,能收留我几天吗?”
谢心浅:“我以为你会和他一起睡。”
厉闻修神情淡淡:“他自己要过来的。”
听这个语气,厉闻修似乎和这位弟弟关系不太好。谢心浅没有多问,让厉闻修住下了。
过了一会儿谢心浅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他以为是酒店送餐,开门一看才发现,这是刚才找厉闻修的那个男生,近看年纪更小,此刻正扬着一张脸,满脸好奇的盯着他。
“找谁?”谢心浅手握着门把手,没松开。
“谢心浅?”男生有些意外,“我哥在你这儿?”
谢心浅颔首。
男生从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又问:“你们房间就一张床吧,你要和他睡一起吗?”
谢心浅:“……”
说到这儿,男生颇为新奇的感叹了一句:“原来是和你住一起了,怪不得他不愿意和我一起睡。”
“厉星宇。”谢心浅身后,厉闻修沉着脸走了出来,“你要是再胡说,我立刻就把你送回去。”
“可我说的是实话啊,”男生瘪了瘪嘴,“你抛弃我就算了,我现在说两句都不行了吗?”
谢心浅:“……”
这就是现在的初中男生吗?
他又转身看厉闻修,厉闻修一贯涵养好,此时面色看不出喜怒,眼眸却比平常都要黑,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我先处理一下。”厉闻修说着,往前一步,直接把自己和厉星宇关在了门外。
谢心浅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窥探别人私事的癖好,他重新坐回沙发,开了个视频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酒店送来了晚餐,谢心浅没等太久厉闻修就回来了。
“处理完了?”谢心浅打开保温盖,说,“正好过来吃饭。”
“嗯,”厉闻修洗完手,在谢心浅对面坐下,“把他交给助理了。”
至于别的,谢心浅没问,厉闻修也没说。
一夜无话。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上午,谢心浅竟然又在片场看到了厉星宇。他穿着一双红色篮球鞋,反带棒球帽,嘴里叼着个棒棒糖,反叛十足。
不知是不是被厉闻修教训过了,今天也没有乱说话,只是百无聊赖的守在一旁。
今天要拍的是一场摘枇杷的戏。
早在来到涠海岛的第一天,白景年就注意到了院子里种着一颗枇杷树,到了夏天也没人摘,落在地上全坏了。
自从唐风住进来后,白景年就不怎么爱出门了。他带着摄像机活动在别墅附近,开始把镜头对准一些细小的场景,沙沙作响的树林、茂盛如云的蓝楹花、快要腐烂的枇杷……
这天上午,他正在拍落在地上的枇杷,黄灿灿的枇杷落到绿色的草地上,腐烂中透着某种生机。
突然间,镜头里闯入一只手。
明显属于成年男人的手,还带着颜料,似乎是画画画到一半就跑出来了。
唐风蹲在白景年旁边,捡起一粒枇杷说:“这颗还是好的呢。”
白景年微微侧头,带着摄像机一起转动。
镜头中出现了男人的下巴。
唐风靠得太近了,白景年只能拍到他嘴唇的特写。
直到现在白景年才注意到,唐风有一张罕见的菱形嘴唇。不薄不厚,带着漂亮的唇锋,颜色是浅浅的玫瑰红。
此刻这张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柔软的口腔和洁白的牙齿,然后他含住了一粒剥了皮的枇杷。
果肉柔软丰腴,汁水从齿间溢出。
白景年躲在镜头背后,目睹了唐风吃枇杷的全过程。
直到唐风吃完这粒枇杷,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你在拍我?”
白景年:“你抢了我要拍的枇杷。”
“啊?抱歉,”唐风随手把果核扔进旁边的草丛,站了起来,“那我摘一颗还你吧。”
说是要摘一颗,结果唐风把树上的所有枇杷全都搜刮得一干二净,美其名曰自给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