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慈知道自己要是拍回来,宝石的结果就是躺在黑暗的保险箱中不见天日,保不齐就会被他忘在脑后,而永远地只能躺在黑暗中。
这个结局对于这块宝石来说过于凄惨了些,虞慈有些舍不得,倒不如让它到真正喜欢它,爱护它的人手中继续闪耀光芒。
那场拍卖,虞慈叫了两次价,当是全了自己对红宝的喜欢,就歇了。
现在,倒是觉得这块红宝才是做戒指的不二之选了。虞慈轻叹口气,后悔当时没有把宝石拍回来。
不过,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虞慈现在也提不起劲来办公,便顺着往下想。
后来拍回红宝的人是谁来着?哦,对,好像是祥瑞珠宝的陆董。
祥瑞?陆?虞慈猛地睁开眼,这就好办了,夏然不就在祥瑞吗!
虞慈找出夏然的手机号,点了小手机的图标,才按下扩音,“嘟”了一声后,就传来夏然懒洋洋的声音。
“稀罕了啊,虞先生居然亲自给小的打电话?”夏然声音含着笑,调侃道。
“有事找你。”虞慈将手机放在一旁,食指轻轻点着膝盖。
“呵呵,阿慈你倒是不和我绕圈子啊。”夏然笑道,“说吧,什么事?”
“我要结婚了,想让你帮我设计一款婚戒。”
“哦,婚戒啊,小事……等等!”夏然的声音蓦地走高,近乎于尖叫道:“你说结婚?谁?你,虞慈?结婚?老天!我没听错吧?”
性能极好的樱桃机将夏然的尖叫丝毫不差地传了过来,一点都没有走音不说,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又被放大了几倍,生生达到了余音绕梁的效果。
虞慈被震的耳膜刺刺地疼,抬起手揉了揉一边的耳朵,无奈道:“是我结婚,你没听错,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怎么可能不大惊小怪,总觉得你结婚的概率都大不过ET降落在我面前,和我say+hi~来的大。”
“……”虞慈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但貌似放在以前,夏然说的是对的。
没遇到诺尔之前,他的确没有想过要结婚。可现在,虞慈眸色微黯自嘲地笑,他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结婚上了,也是可笑啊。
“阿慈你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我实在太好奇了。”
“这个可以等见面再聊。我还有一件事情找你帮忙。”
“你说~”
“玛格丽特二世被你们陆董拍下来了,我想从他手中买过来做婚戒。我和陆氏没什么交情,你看看你能不能帮我撮合一下?”
“陆董拍的?”夏然顿了一下,道:“那就是在星河手中了,这事好说,你等我消息吧。”
“谢谢。”
虞慈听后松了口气,他了解夏然,知道他不会随便应承什么事,但凡能说出等消息的事情都是能办成的事,不能他都是直接拒绝了。
知道归知道,但虞慈真没想到会这样快!他是上午十点联系的夏然,下午不到三点,就接到了夏然的回信。
信息不长,有个搞定的颜表情,外加上五点,莱斯特斯806,几个字。
虞慈失笑,这是要好好宰他一顿啊。
婚戒要用的宝石解决了,就剩下款式了。虞慈想的很好,想自己画个独一无二的样式,拿给夏然做。
A4纸铺平在桌面,虞慈握着铅笔半天下不去手。脑中想法无数,但却都无法用笔尖来表达出来。
原因很简单,虞慈不会画画,乐器也不懂,于艺术这方面完全是一张白纸。
虞慈自嘲一笑,将铅笔放回笔筒中。他幼时课程不少,但却没有一样与艺术相关。
哪怕是大多数小孩子都学的钢琴画画,在他这里都是无用的东西,没有接触的必要。
他是虞家的次子,生来的命令就是为家族鞠躬尽瘁奉献一生的。
“呵。”虞慈低低地笑,声音中满是无奈地嘲讽。再看桌面上堆着的文件,只觉得胸口都堵得很。
索性,通通不做理会。
虞慈按着桌沿,向后滑开椅子,拎起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穿好,走到门边拿过衣架上的大衣,直接早退!
虞慈很清楚,在他决定结婚的那个刹那,要放弃的是什么。那些以前或许很重要,但与诺尔想比,就变得不很重要了。
下午四点四十,虞慈到了莱斯特斯,电梯停在8楼,对电梯小姐姐点了下头算是道谢。
他踩着色彩艳丽的土耳其地毯上,在穿着红黄两色山茶花旗袍的小姐姐的引导下找到了806。
“哎呀,阿慈你来的好早!”
捧着杯热茶慢慢吸溜的夏然,在开门的瞬间抬起了头。
看到穿着黑色羊绒大衣,内搭深蓝西装三件套禁欲感十足的虞慈,他美眸一亮,像只招财猫一样笑眯眯地招手。
“阿慈你快来坐,我们好好聊聊你要结婚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下章陆叔叔来客串喽~】
第50章 为了他,放弃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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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慈怎么看怎么觉得夏然跟蹲在鸡窝旁的狐狸似的,笑得没按什么好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转身开门离开的冲动。
虞慈就是再清楚不过夏然是个促狭怪,但也是自己有求于人,只能做好这一晚上乖乖让好友调侃的准备了。
虞慈挂好大衣走到桌边,刚要坐下,就见对面的夏然笑眯眯地说道:“你坐得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还真怕。”虞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倒是起身往夏然身边走了几步,隔着个空位坐下。
夏然看了眼两人之间的椅子,幽怨的目光像是他和虞慈是牛郎和织女,椅子是万恶的银河一样。
夏然抬眸,眼神钩子一样地去拽虞慈,让他往身边再挪挪。
虞慈全当看不到,拿过青花瓷的茶壶,给自己添了杯茶,品了口道:“金骏眉?”
“是吧。我也不懂茶,就记得你喝红茶,陆星河也喝红茶,就要了壶金骏眉。”
夏然用叠起来那条腿的鞋尖抵在两人中间的椅子腿,一点点往后面踢蹭。
虞慈无奈地看着夏然作妖,“你说陆星河?他也要过来?”
椅子沉,夏然扭着身子用不上力,踢半天才动了一点地方。他又懒,没一会儿就没了耐心,干脆不理了。
“嗯,玛格丽特二世在他收藏室里了,我给他打电话,让他直接带到这里来。再说我看你俩挺像的,干脆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像?虞慈诧异地挑眉,陆氏主业是珠宝,与虞氏业务上没有重叠,往来不多。
加上他不愿意多去各种宴会,这位陆总也不愿去,倒是真的只知道有这位的存在,没有过任何交集。
不过听说是位清贵如竹,超凡脱尘的主儿。之前是搞学术的教授,两年前才接手陆氏,神秘的很。
而他自己,在商圈里名声是有,面上听着好听,背地里被怎么编排他自己大致也清楚,不会是什么太好听的玩意就是了。
家世来论,都是梅市老牌世家,不过一个是独苗的宝贝,他是个不受重视的工具人。
这个像,着实没什么道理了。
虞慈笑笑,没把这话说出口。对于他来说,认识陆星河,多条人脉,没什么不好的。
“陆总什么时候到?”
“他啊,早着呢。他家那小狼狗缠人,指不定要腻歪到什么时候才成出门呢。”
夏然打了个哈欠,拨拉下放在桌面的手机,戳亮了看时间。
“我让他出门给我发信息。先不说他,先说说你的事。”
夏然懒散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他歪着头,松松束起的发垂在穿着高领毛衣的肩膀,如同一副温婉美人图。
就是美人的目光严厉犀利,有些出戏。
“阿慈,你说要结婚,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虞慈想到诺尔,眉眼温和下来,“已经让林莫开始筹备婚礼了,等着你的婚戒回来,我就求婚然后结婚。”
“这么急!”夏然知道自己做一个戒指的速度,如果设计图敲定的快,他加班加点,不出半个月就能做出来。
现在十一月中旬,按照林莫的办事效率,虞慈十二月底就能举行婚礼。
太快了!
“……”虞慈勾了勾嘴角,笑容含着苦涩。就这他还嫌慢呢,如果不是想给诺尔一只独一无二的婚戒,他就直接买成品了。
他没办法告诉夏然,现在没一分钟对于他来说都是煎熬。夜长梦多,他真的经不起更多的变化了。
夏然毕竟与虞慈做了多年的好友,早就学会了如何从虞慈不够丰富的表情中窥探他的喜怒哀乐。
现在见他眸光黯淡,平静的神情中带着苦涩,就知道好友这场急匆匆的婚姻大概不是水到渠成的感情升级。
夏然坐直身体,眉心微微皱起到浅痕,语气严肃道。
“阿慈,你该知道你现在一旦结婚,之前经营的一切都白费了。虞家这些年对你的慢待苛责,对你的冷暴力,你都不报复回去了吗?甘心吗?”
虞慈眸光蓦地震颤,淡色的唇抖动了几下,接着死死抿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旦结婚,就会失去所有。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律师才知道开启遗嘱的条件,其实虞老爷子在去世前也告诉了他。
开启的条件有二:一为虞业或是虞慈,只要有一个结婚,可以开启遗嘱;二为虞业四十周岁生日,遗嘱自动开启。
至于遗嘱内的内容,过于了解虞老爷子的虞慈能猜个十有八九。
不外乎是将家主给大孙子虞业,他自己手中虞氏百分之五十、虞慈手中百分之三、虞芯手中百分之二的股份给虞端林和虞业平分。
虞芯是要外嫁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虞老爷子不会让她手中握有虞氏的股份,当然会把她一周岁时为了做样子给外人看而赠出的股份收回来。
虞慈作为次子,可以得到总裁的位置,拿着一份不菲的工资,表面光鲜实则为虞家当牛做马贡献所有的价值。
这是虞家所有次子们的命运,虞慈的叔叔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虞慈不愿自己的一生这么被捆绑在虞家身上,不愿供养着没有给过他一点爱的所谓的家人。
他从被虞老爷子扔到英格兰时就开始苦心布局,只等着一招拿这些年虞家欠他的,从他身上拿走的,应该他得的一切。
甚至,拿到更多!
曾经有人把他比作闻到血腥味就会一直追着不松口的鲨鱼,其实也没错,他就是要从虞家身上撕扯下一大块肉。
虞业花天酒地,不可能早早把自己扔进婚姻的坟墓中。虞慈很清楚这一点,而以前的自己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什么人。
他要做的便是在虞业四十岁之前,让这场闹剧落下帷幕。
可是,诺尔出现了。
虞慈爱上了诺尔,想用婚姻牢牢地拴住他的小太阳。
计划好的一切,就不得不做出改变。
甚至,是放弃。
“虞慈。”夏然见虞慈半晌不说话,急了,“婚什么都可以结,不一定是要现在,你要想清楚!”
“我知道,夏然,我知道。”虞慈扬起目光看夏然,唇角的笑意有种如释重负的意味,像是终于放弃什么沉重的负担。
“夏然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过得太累了。或者说,从出生起,我过的就很累。”
“三岁起,我每天早上要五点起床,晚上要十点睡觉,一整天都在学习各种东西。到了十岁,早上和晚上分别提前和延后一个小时。”
“我不懂,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的是我而不是虞业。”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人前会对我笑得慈祥亲切的爷爷,在家中从来不会对我笑,不会抱我,甚至在我做错一道数学题的时候,要打我十个手板。”
“……”夏然第一次听虞慈说起这些,眉心拧着个疙瘩,用力抿紧唇,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虞慈。
虞慈没看夏然,垂眸看小小茶杯中的一汪红色清冽的水,看水面上倒映的模糊不清的男人的脸。
他勾着唇,无意义地笑。
“现在,我终于有了值得我爱的守护着的人。结婚或许是个契机,一个可以过上全新生活的契机。”
“夏然,我不知道你懂不懂这种感觉——为了他,放弃一切都值得。”
“……”夏然狭长的眼眸猛地瞪圆,睫羽如同蝴蝶单薄美丽的翅膀抖动了几下,才缓缓垂下,轻轻叹了口气,吐出两个字。
我懂。
可就因为懂,才不舍得看着好友如蛾子般一头扎进火里,最后烧的灰都不剩。
夏然本该再劝上几句,但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要说疼或者不疼。
于他夏然来说,青年时期热烈的爱情成了今天不敢触碰的梦魇,但于虞慈来讲,报复成功,又真的会让他快乐吗?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虽然安静,但气氛远不到压抑的地步。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夏然手机的铃声,他戳来一看,是陆星河发来的信息。
“诶,陆星河说他到了?”夏然歪了下头,惊讶道:“这么快吗?”
下一刻,是“叩叩叩”三声规律地敲门声,接着是门把手扭到的声音。
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羊绒大衣,内搭着V领墨绿毛衫,戴着无边框眼镜,清清冷冷似天边月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