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愣了下:“一年之计在于春?”
“不对,那是下句。”翁施纠正道,“上一句呢?”
宋科长回想了片刻,确实是想不出来,“是什么?”
“是俗话说啊,”翁施语重心长,“俗话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道理的,早晨的时间很宝贵,最适合锻炼了。”
“……”
宋科长十分擅长让别人无语,能让他无语的人寥寥无几,翁施算一个。
“那你知道早起锻炼的人活到一百三十岁的几率是多少吗?”宋尧严肃地问。
好学术好专业的问题,翁施问:“是多少?”
“零。”宋尧叹气,“每一个被逼早起锻炼的人,最后都死了。”
“……”翁施脑子转了个弯才转明白,被诓得又气又急,“那我问你,树上骑个肉包子,树下一个肉包子,一共有几个肉包子?”
一双杏儿眼圆乎乎的,看着特委屈,特招人疼。
但宋尧相亲屡战屡败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这人挺犯贱,翁施越委屈他就越想欺负这呆子。
宋科长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这个问题可以分类讨论,分两种情况,答案是八个或两个。”
“错了,”翁施抱紧怀里的肉包子,“一个也没有了,以后我再也不给你买包子了。”
真急眼了?
宋科长心里咯噔一下,可不能让到手的肉包子飞了!
第22章 给我看看
为了吃到肉包子,宋科长又开始了早起半小时锻炼的日子。
翁施坐在训练场边的长椅上,左边放着一袋包子,右边躺着一只猫,大腿上摊着一本笔记本,正攥着笔唰唰唰奋笔疾书。
宋尧跑着圈从他面前经过,第一圈圈见他眉头紧锁,第二圈看他喜笑颜开,第三圈瞅他面色凝重,第四圈他长吁短叹,第五圈他又一脸振奋——表情精彩的和调色盘似的。
宋科长有点不爽,心里直犯嘀咕,小呆瓜低着头写什么呢?
他这头挥汗如雨,都跑了十多圈了,那呆子竟然头也不抬,看都没看他一眼?
宋科长从小到大就是个脑筋活泛的,认为老师不在的时候,擦黑板擦得再卖力也等于白擦;同理可得,小呆瓜不看着他的时候,他跑步跑得再卖力也等同于白跑。
于是宋尧干脆不跑了。
翁施正在纸上涂涂改改,忽然一片阴影兜头压下来,抬头一瞧,宋科长正站在他面前。
“宋老师,”翁施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是要喝水吗?”
“累了,”宋尧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大口,“歇会儿。”
翁施点点头:“吃包子吗?”
“等会儿,喘口气先。”宋尧抬手撸了一把头发,双手叉腰,弯下腰问,“写什么呢?”
宋科长猛地靠近,属于Alpha的气息瞬间将翁施整个包裹,翁施后背一僵,连呼吸都停住了——
这、这就是荷尔蒙的味道吗?
他心里有点儿羡慕,Beta就没有这种味道,哪怕跑再多的圈,也只能跑出一身汗味儿。
翁施小心翼翼地动了动鼻尖,宋科长的味道一个劲儿往他身体里钻,挠得他心痒痒。
宋科长怎么离我这么近呢?
宋科长长得真好看,鬓角亮晶晶的汗都那么好看。
翁施心脏怦怦跳,后颈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突突发热,背着太阳坐被晒伤了?
“傻了,”宋尧用指节敲了下翁施额头,“给我看看。”
翁施抿了抿嘴唇,宋科长这要求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怪害臊的。
宋科长看我干嘛?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忽然要我给他看看?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宋科长也觉得我好看?
翁施难为情地摸了下耳朵。
“磨磨唧唧的,赶紧。”宋尧催他。
翁施眼一闭心一横,仰起头说:“宋老师,你看吧。”
宋尧从他腿上拿走笔记本,翁施已经写了两页,乱七八糟涂涂改改的,就能看出几个潦草的“德智体美劳”、“新时代标杆”、“高尚的品格永垂不朽”。
“什么玩意儿?”宋尧没看懂,皱着眉嘀咕,“狗屎似的。”
翁施胸口一沉,心里边“咯噔”一下。
不是吧不是吧,宋科长说我长得像狗屎?
当初是你要看看,看看就看看,看完了又要羞辱我,欺人太甚!
“宋老师,你太欺负人了,”翁施现在胆子大了,偶尔也敢和宋尧大声说话了,撇撇嘴控诉道,“我幼儿园小班也是做过小红花大使的,六一跳舞我还站第一排呢。”
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宋尧“啪”一下把笔记本拍在他脸上:“你这写的什么东西,狗屁不通的。”
就为了写这些不知所云的破玩意儿,一清早都没看他一眼,亏他今天还特意穿了新买的运动套装。
“……”
翁施接住从脸上滑落的笔记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宋科长不是要看我啊?
心里还隐隐有点儿小失望。
“我在酝酿稿子呢,”翁施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下期《榜样的人物》竞选稿,到时候你一定能拿下!”
宋科长额角一跳:“你他妈还惦记这事儿呢?”
“人不能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翁施问他,“宋老师,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宋尧已然明白这呆瓜的套路,脱口而出:“俗话说。”
“错了,那是上句,”翁施一本正经,“下句是宋老师不能同时在一个地方跌倒。”
宋尧扶额:“我愿意在这个地方跌倒,最好是一蹶不振。”
“那不可能的,”翁施以为宋科长这是打击过大自暴自弃了,着急地说,“我是不会放弃的,不管多少次,我肯定都会选你的!”
宋科长最近很累。
除了带着身边那呆子做鉴证,他还得孜孜不倦地告诉那呆子一个道理:“你也不用什么时候都选我,知道吧?”
尤其是在选人参加万米长跑、以及选人上那傻逼刊物的时候。
翁施立即瞪大双眼:“那怎么行呢,你都选了我!”
宋科长循循善诱:“咱换个思路,比如在你、王冕和肖义宁三个人当中,要选一个人调去地方分局,那你还希望我选择你吗?”
翁施想也不想立刻摇头:“我想留在市局。”
“那不就对了!”逆向思维教学法奏效,宋科长一拍大腿,“所以有时候你也要知道变通,未必什么场合都选我,知道了吧?”
翁施“啊”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脑袋。
小吃街新开了一家粤菜馆,宋尧昨晚说带翁施去对面下馆子,所以翁施中午没带饭。
到了中午休息的点儿,翁施兴致勃勃:“宋老师宋老师,我们去吃饭吧?”
“把你馋的,”宋尧哼了一声,“平时是饿着了还是怎么的?”
翁施抓了抓脑袋:“那不一样。”
偶尔和宋科长出去下下馆子,多浪漫啊,多有情趣啊。
“走。”宋尧合上电脑。
两个人刚出走廊,大厅里吆喝着进来一帮人,是刑侦队的。
走前边的那个人翁施认得,叫齐奇,他之前常常扒着刑侦队窗户偷看尚队长在不在,被齐奇抓着好几回。
齐奇哥不是跟着尚队长出去蹲点传销机构了吗?怎么带人回来了?
“宋科长,”齐奇见了他们扬手招呼,“小翁也在呢?你们俩去哪儿呢?”
“带这小子吃饭去,”宋尧眉梢一挑,“非要缠着我一块儿吃,饭都烦死了。”
翁施傻呵呵地笑,也不反驳。
“你们收队了?”宋尧问。
齐奇挺发愁,叹了一口气:“活儿没干好,挨批了。尚队正在里边和谢局理论呢。”
翁施双眼“唰”的亮了。
什么?尚队长回来了?
“我去找我们队长了,”齐奇说,“走了啊。”
“齐奇哥!”翁施赶紧叫住他,笑得非常羞涩,“我也和你一起去,我还没见过尚队长呢。”
刚刚装完逼的宋尧:“……不吃饭了?”
“宋老师,你今天中午自己吃吧,”翁施一心记挂着偶像,“过马路小心。”
操了,说好的什么时候都选择我呢?
宋科长心里一下子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和我去吃饭,去楼上看尚楚那傻逼,选一个。”
翁施面露难色,真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不过是宋科长说的,也不必任何时候都选择他,要懂得灵活变通、审时度势。
“宋老师,”翁施吸了吸鼻子,“你吃完饭带发票回来,我给你报销,你看行不行?”
宋尧磨了磨后槽牙。
第23章 备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宋科长也不负尚队长。
翁施真是左右为难,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个法子了,他今天中午把敬爱给了尚队长,只好用钱补偿宋科长。
“明天吃饭也报销,”翁施想想自己比树皮还干瘪的钱袋,狠狠心、咬咬牙,“后、后天也可以报销。”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两百块以内都能报的。”
一个人一顿饭吃两百块很够了吧!
“这额度,下血本了呀?”宋尧双手插着兜,又开始说反话,“你安排的这么周到,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不用谢不用谢,宋老师多吃点。”翁施惦记着偶像,拽了拽齐奇的胳膊,“齐奇哥,你带我上去看尚队长吧,我就看看,不耽误你们正经事。”
齐奇笑了,调侃道:“你对我们队长还真是挺长情啊。”
“我一直都很崇拜尚队长的,”翁施抓了抓脖子,“我也是因为他才下决心要考警校的。”
首次被小呆瓜晾在一边的宋科长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他一直以为这呆子是因为崇拜他才考来新阳市局的,敢情还有这么一出?
齐奇还没带着翁施上楼,楼梯上“噔噔噔”传来一阵脚步声,二队的人齐声喊“队长”。
“老大,”齐奇仰头问,“谢局怎么说?”
“问题不大,”尚楚的声音张扬又恣意,最后几级台阶愣是不好好走,撑着扶手跳了下来,手掌一扬,“出队,走了。”
刑侦二队的人欢呼着拥了上去,被挤到边上的翁施头回看到活的偶像,紧张的手指头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哟,这不宋科长吗?”尚楚看见宋尧,坏笑着说,“听说你今年报了一万米啊,牛逼啊,要不说当上科长的人就是精神境界不一样。”
翁施在人群外踮脚,心中呐喊道:我我我!尚队长,是我帮宋科长报的名呀!
“滚你妈的!你他妈不找我的事儿不痛快是吧?”宋尧笑骂道。
尚楚挑了挑眉毛,样子颇为遗憾:“听说你差点儿就上《榜样的力量》了,可惜哥们儿当时不在,不然怎么也不能让你输给那老傻逼啊。”
翁施边踮脚边高高举手,尚队长你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下月保准让我们宋科长上杂志!
宋尧没好气地捶了尚楚一拳,瞥见他额角贴着块绷带,问他:“怎么伤的?”
“和歹徒殊死搏斗,”尚楚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地说,“我们刑侦口的就是这样,面对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受伤是难免的。”
翁施双眼发亮,不愧是他多年的偶像,太有魅力了!
齐奇毫不留情地拆台:“你听我们队长瞎几把扯呢,他就是在车里蹲点熬了俩大夜,熬的神志不清了,下车撒尿左脚踩右脚,一脑袋栽树上磕的。”
“操!”尚楚骂齐奇,“你他妈胳膊肘尽往外拐!”
一群人哄堂大笑,只有翁施眼里噙着泪光,尚队长真是为了正义与和平鞠躬尽瘁啊,连路都走不稳了还坚守岗位。
尚楚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处理,他没多停留,拍了拍宋尧肩膀:“走了啊,阿尧。”
尚队长风风火火的,来得快走得也快,翁施扒在墙边,眼也不眨地看着偶像领着一帮人走了。
年轻的警官肩披警服,笑声清朗又潇洒,明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一路指引着翁施来到了这里。
翁施心口暖烘烘的,热血翻涌地想着一定要向尚队长学习,后脑勺忽然被人一拍。
“哎哟!”他转过头去,“宋老师,你打我干嘛呀?”
“还恋恋不舍呢,”宋尧也不知怎么,心里边没滋没味,双手抱胸,“眼神直勾勾的,都能拉出丝了。”
上回这呆瓜以为自己要离开市局,也没对自己这么恋恋不舍啊。
翁施傻笑,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头回见着偶像,失态了,失态了。”
“这回他来得急,”宋尧看这呆子愣头愣脑的样儿,又觉着一阵好笑,“下次带你去见见。”
“嗯嗯!”翁施一个劲儿点头,“宋老师,我们吃饭去吧,我报销!”
宋尧弯下腰:“你偶像走了才想起我,我成备胎了是吧?”
哎呀呀!宋科长怎么这么说呢!
翁施又羞又臊,忙不迭摆手:“不不不……不是的!”
“怎么不是了?”宋尧起了坏心,存心要逗他,“你刚刚选了他,没选我,客观事实。”
翁施吓得战战兢兢颤颤巍巍,抬起双手捂着脸:“报销上限涨到三百块成吗?”
宋尧笑的两里地外都能听见。
忙忙碌碌的,日子转眼就到了九月。
过了试用期后,工资也涨了,到手能有个小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