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科长,”翁施心虚得左顾右盼,“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啊?不造谣不传谣,说不定是假消息呢!”
“不可能,”卓科长用脖子上的爱马仕围巾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我爹牌友的表妹儿子就在阿尧的小区当保安,他好几次看见阿尧和一个风骚的小妖精从地下车库一块出来。”
翁施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灰色毛衣黑色长裤白色帆布鞋,拼夕夕均价四十八块五,格外艰苦朴素,这他妈哪儿风骚了!
卓科长老爹牌友的表妹儿子,操你大爷。
“我还特意去你们市局的地库打听过,老王说见过阿尧车上下来人,每回都拿包捂着脸,鬼鬼祟祟的。”卓致文神神秘秘地说,“能和阿尧一块儿上下班,可见他工作的地方就是——”
翁施大惊,差点儿把舌头咬下来吞了:“不不不、不会吧?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市局物证科的!”
卓致文双眼闪过一道精光,打了个响指:“——就是两条街之外的商业中心!”
翁施后背蹿出一身冷汗,呼了一口气,抓了抓脖子,张大嘴:“啊?”
“啊什么啊,就你傻逼,”卓科长翻了个妖娆和嫌弃兼具的大白眼,井井有条地分析道,“那奸夫可是个风骚小妖精,你们市局都是一星期洗一次澡、吃完猪蹄不洗手的臭男人,这种妖娆型的绝对不可能出在你们这儿啊!肯定是个小白领呗。”
翁施不乐意了,嘟囔着反驳:“卓科长,你也太武断了,我隔天就洗一次头,每次吃完猪蹄都洗手的。”
他才不是那种臭男人,尤其是和宋科长同居后,他每天都可讲究了,上上下下都洗得干干净净呢。
“靠!”卓致文露出个恨铁不成钢的沉痛眼神,握着翁施肩膀死命摇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瞎逼逼!翁啊,难道你想我们的ABO三口之家还没诞生就被掐死在摇篮里吗?”
翁施被他摇的脑仁都疼了,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我想啊!
什么ABO三口之家,明明就是他和宋科长的AB两口之家!
“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这也不是坏事。”卓科长变脸的速度比变天还快,上一秒还凄凄惨惨戚戚,转眼就双手叉腰,一脸的志得意满,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
翁施被他晃得头晕眼花,瞅见卓科长俩眼珠子变成了俩大黑洞,瞬间冷汗都吓出来了。
他昨晚上还看了个玄幻小短剧呢,说有个小妖怪Omega被Alpha抛弃后黑化,在妖法的力量下黑化成了扭轱辘Omega,两只眼睛变成了大血洞,忒恐怖,吓得翁施半夜都不敢上厕所。
卓科长不会觉得自个儿被宋科长抛弃了,黑化成了扭轱辘卓吧!
然而未来的大鉴定学家翁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被墨镜上“Chanel”一行商标深深刺痛了双眼。
原来不是妖法的力量,是金钱的力量,可恶至极。
“卓科长,你怎么突然戴墨镜呀?”翁施撇嘴,他特仇富,最烦这种有钱人。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科长一般能装逼。
“当然是为了风骚啊,”卓科长一甩刘海,哼笑道,“我原先以为阿尧喜欢你这样的清纯傻逼,没想到他喜欢的是妖娆风骚型的,看来是我没有做到极致。”
翁施确实被他这一身上下的妖娆气息闪到了,讪笑道:“卓科长,你这就谦虚了。”
“下周咱们两个就去阿尧家门口蹲点,”卓科长勾过翁施的脖子,一身的浩然正气,“看看哪个小妖精害得我们妻离子散。”
小妖精翁施紧张的浑身僵硬:“……这不好吧?宋科长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下周出差啊,”卓致文说,“省里直接给他下的任务,去华南那边给一群研究生指导课题,要去半个月呢。”
翁施忽然一愣,小半晌才反应过来:“啊?”
宋科长下周要出差吗,要去那么久啊……
心里忽然一阵酸酸的,翁施抿了抿嘴唇,宋科长怎么都没有和我说呢?
一身奢侈品的卓科长誓要将风骚做到极致,拎着公文包走了,翁施送他到院子里,恰好碰见了外出回来的谢局。
谢局瞅他这金光闪闪的,活像揣着两个大金条走在路上,皱着眉提醒:“你也是个公职人员,要降低物质追求。”
刚才还扭着腰迈着小猫步的卓科长半秒内稍息立正挺胸抬头,摘下墨镜抬手敬礼,一套标准动作无缝衔接、一气呵成,字正腔圆地回答:“是!谢局说得对!我下次一定注意!”
翁施傻眼了。
谢局又瞅了眼翁施,他毛衣肩膀的位置上沾着油乎乎的手印,刚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你也是个公职人员,对物质不能太没追求。”
翁施顺着他的目光歪头一看,毛衣怎么脏成这样儿了!肯定是卓科长刚刚弄上去的!
谢局拂袖而去。
翁施对卓科长怒目而视,卓科长怪不好意思的:“刚才来的路上在对面那个阿香卤味吃了两个猪蹄,太香了,没忍住。”
“阿香隔壁的李红卤味更好吃,”翁施下意识接话,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又瞪着眼,“那你吃完猪蹄不洗手!还抓我肩膀!”
“我就算再美丽,再柔弱,再娇俏,我也是个男人啊小翁,”卓科长吁了一口气,“你要理解,我身上也是有一些男人的劣根性的。”
翁施心软了:“卓科长,你也别这么说你自己,你有什么劣根性呀。”
“就是吃完猪蹄不洗手。”卓科长咧嘴一笑。
翁施气得直咬牙。
卓科长朝他抛了个媚眼儿,重新戴上墨镜,扭着小腰迈着小猫步走了。
翁施冲着他的背影一顿拳打脚踢。
垂头丧气地回了物证科,宋尧翘着脚坐在沙发上:“走了?”
“嗯,”翁施点头,“走了。”
宋尧喉结上下一动:“行,我睡会儿。”
翁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趴着桌子不说话。
宋尧刚才一直在休息室里听完了全程,好几回他都想破门而出,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就想听翁施亲口和别人说他们俩在一起了,现在已经住到一块儿了,他们在谈恋爱,以后还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但翁施到最后都没有说。
在一起也有一小段时间了,翁施总是小心翼翼的,不让周围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们一起上班,到了车库翁施总是做贼似的扒着窗户观察一会儿,确定没有人才先下车一步,飞快溜走;偶尔去附近的饭店吃饭,翁施也不牵他的手,和他保持着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的距离。
起初宋尧觉得没什么,毕竟在一块儿时间还不长,小呆瓜估计是还在害羞期呢,玩这种“偷情”游戏还挺有意思。
但这回明显不一样,卓致文这傻逼都要找上门了,这呆子还在躲躲闪闪遮遮掩掩,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尧一肚子闷火发不出来。
翁施也委屈极了,宋科长要出差那么久,却连说都没有和他说,他还是从情敌的嘴巴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明明他们是朝夕相处的恋人,这些事情宋科长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他吗?宋科长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于是一整个下午,物证科陷入了出奇的安静,两个恋爱新手谁都没有先和对方开口。
第61章 今天不喜欢你
宋尧觉着他给翁施起的外号太对了——呆瓜。
呆,实在是太呆了,这呆子一下午就窝在鉴证室看材料,就连他在生闷气都看不出来。
宋科长心里窝着股闷火,来来去去总要故意弄出点儿动静,比如批文件“不小心”把桌上的笔碰在地上,比如喝水“不小心”把水杯盖子掉桌子上,比如进实验室“不小心”把消毒水弄倒,比如扔纸团“不小心”把垃圾桶踹翻……
外边噼里啪啦这么大响动,这呆子依旧岿然不动,俩眼珠子就和钉在了那份文件上似的,愣是连头都不抬一下。
宋科长平日里总把翁施欺负的委屈兮兮,现在他自个儿倒是尝到了委屈的滋味。
小呆瓜把他关在休息室里一中午,遮遮掩掩不对卓致文坦白他们的关系,就没有半句解释?
真是操了。
宋尧隔着玻璃看了眼鉴证室里翁施的背影,耳朵里塞着耳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忽然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他从烟盒里摸出两根烟,抄起打火机,转身出了门,烦闷地去了后院自行车棚。
抽烟的时候遇见了鬼鬼祟祟的尚楚,尚队长前些日子劳累过度患了扁桃体炎,白sir严加管控,不许他抽烟,尚队长馋得不行了,摸了根烟偷摸来了后院。
“操!有火吗!赶紧给我点上!”尚队长带了烟没带火,见了宋尧就和见了救命恩人似的,猴急地扑了上来。
“你他妈!”宋尧一个闪身躲开他,“你这破锣嗓子都这样了,忍忍吧。”
“忍不了了。”尚楚抢过他手里的打火机,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舒服地长叹一口气,“阿尧,不瞒你说,就这一口,我他娘的感觉我飞升了。”
宋尧捶了他一拳:“傻逼。”
“你丫怎么愁眉苦脸的,”尚楚见他情绪不对,“又被老谢罚了?”
宋尧摆摆手:“和工作没关系,心烦。”
“和工作没关系,那就是和感情有关系呗,”尚楚吞云吐雾,露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哥们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要遇见合适的,就嫁了吧,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已经在刑侦队放十年了。”
宋尧没像往常那样和他开玩笑:“阿楚,你和老白谈恋爱的时候,都是怎么谈的啊?”
尚楚见他神情认真,笑着说:“还能怎么谈,用心谈呗。”
“用心?”宋尧抿抿唇,“我用心了啊,我他娘的就没这么用心过。”
尚楚眉梢一挑,阿尧这是恋爱了?
他们之间是十多年挚友的默契,宋尧没多说,尚楚也没有问,只是拍了拍宋尧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处对象可比咱当年考的所有试都难,且有你要学的呢。”
宋尧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摇摇头。
齐奇在给自家队长放风,从玻璃门后边探出个脑袋,慌张地喊:“队长,快撤!白sir过来了!”
“操操操!”尚楚赶忙把剩下半根烟掐了,从口袋里摸出两片口香糖塞进嘴里,“走了啊!”
宋尧笑着踹了他一脚:“滚蛋!”
尚队长走出去两步,回头说:“哎,什么时候带来一块儿吃个饭?”
“不急,先等等,”宋尧夹着烟摆摆手,“他还害羞呢。”
尚队长做贼似的猫着腰进了院门,随即走廊上传来尚队长振振有词的狡辩声:“那怎么了!我还不能抽根烟了我!白艾泽我警告你啊,你再揪我耳朵我是可以逮捕你的!”
然后狡辩声越来越弱,尚队长一向识时务,狡辩不成就开始求饶:“小白,小白我错了,你知道我是最乖的,我最听你话了……我靠,都是阿尧!他非要我陪他抽两根,大家都是哥们儿,我能拒绝吗我?是阿尧强迫我的啊!”
宋尧放声大喊:“冤枉啊!白sir千万明察秋毫!”
后院里又安静了,宋尧掸了掸烟灰,想起尚楚刚刚说的话。
——还能怎么谈,用心谈呗。
小呆瓜都不愿意公开他们俩的关系,这叫他要怎么用心谈?
不得不说宋尧在感情上是挺幼稚的,他活到三十多了就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他喜欢翁施,就可着劲儿对翁施好,又可着劲儿逗翁施、欺负翁施。他小时候养赫鲁晓夫也是这样的,其实心里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赫鲁晓夫黏在一块儿搂搂抱抱,又偏偏要拿零食和玩具逗赫鲁晓夫,把狗惹急眼了,他又上去呼噜呼噜毛,赫鲁晓夫是只不记仇的小狗,转眼又和他亲亲热热地滚到一块儿了。
他欺负赫鲁晓夫从来就不是真的欺负,就像他欺负翁施也不是真的欺负。
欺负是假的,喜欢才是真的。
但宋尧这人吧,又有点儿大男子主义,别别扭扭的,从小到大都口是心非。
小时候邀请小伙伴来家里看狗,小宋尧总是得意洋洋地说,赫鲁晓夫可粘我了,其实我特别烦它,但是它就只和我亲,我也没办法。实际上,他才是每天粘着赫鲁晓夫的那个,有时候半夜醒来发现赫鲁晓夫不在床上,他都要光着脚在大房子里跑一圈,非得找着赫鲁晓夫,抱回去一块儿睡。
他对翁施也是这样,他喜欢使坏逗翁施,说是你睡了我,你要对我负责,是你亲的我,是你喜欢我,是你想和我在一起,给翁施一种“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的感觉,其实他心里开心得不行。
他喜欢翁施,所以把所有的细心都给了翁施,买了翁施喜欢的海豚抱枕、海洋挂画,买了新衣柜新被褥新厨具,却偏偏说是买一送一的东西;他留意到翁施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于是在客卧布置了定时关闭的护眼灯,然后告诉翁施这个灯是从档案室随手顺的;有次通宵加班,他观察到翁施凌晨四点会起一次夜,翁施睡得迷迷糊糊,没摸到洗手间灯开关,还被干湿分离的玻璃门碰了头,于是宋尧在客厅的洗手间安了个声控灯,夜里听见脚步声就会亮,但他却告诉翁施这灯是有个做安全设备的朋友免费送的,在家里随便找个地方安上……
这感觉就好像让翁施知道“我非常喜欢你,我想对你好,想和你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是一件特别不好意思的事情,他享受翁施对他的崇拜和爱慕,他希望翁施和每个人炫耀“我和宋科长谈恋爱啦”,但他又别扭地不主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