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没有想象力呢,”肖义宁急了,“你想象一下,假设,假设懂吗?”
翁施还真假设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一副画面:他因为宋科长煎的鸡蛋太丑,抱怨了一嘴,宋科长先是冷冷一笑,然后再冷冷一哼,最后冷冷一伸手,把他按在餐桌上一顿冷冷地胖揍,任凭他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他。
简直是毛骨悚然呐,宋科长那么死要面子还爱装逼的人,铁定要把他屁股打开花的!
肖义宁接着说:“你再想想现在宋科长对你的态度?”
翁施愣了几秒,经宁王殿下这么一指点,还真是觉得今天的宋科长不对劲。
怎么这么乖,这么体贴,这么懂事,这么勤快,还这么温柔!
“再接再厉,”宁王殿下鼓励他,“你已经迈出了勇敢的第一步,继续努力,保持一个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
名师在侧,翁施也充满了干劲,握着拳头“嗯”了一声。
他想起刚刚吃完早饭,他正在洗碗呢,宋科长忽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上蹭啊蹭的,像只毛茸茸的大狗,乱糟糟的头发挠的他脖子好痒痒,贴着他说:“我头回给人煎鸡蛋,做不好也情有可原,一回生二回熟,你教教我,下次我就会了。”
按宋尧的个性,他应该会说“爱吃不吃”、“嫌弃我是吧,那没下次了”、“我是做给你吃的吗,还挑三拣四起来了,挺自作多情啊小翁”,然而这一次,宋科长却说出“你教教我”这样带着示弱意味的话,语气虽然有些生硬,但不自觉带上了点儿撒娇的意思。
叮啷——
手里的碗碟撞出清脆的声响,翁施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被宋科长敲了一下,几乎是立刻他就心软了,比搓碗的海绵布还要软。
好像从昨天晚上开始,宋科长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翁施在马桶上呆呆坐了会儿,直到脸颊传来僵硬感,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傻笑了好一会儿。
靠!小翁啊小翁,你可不能这么没出息,肖老师说了,这才是第一步呢!
翁施甩甩脑袋,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
他一打开洗手间的门,宋尧听见动静,立刻走到他跟前,举起右手食指:“早上被油贱了,受伤了。”
“有吗?”翁施看着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
宋尧晃了晃那根手指头:“仔细看。”
翁施担心他真受伤了,他们干物鉴的,右手可伤不得,留下伤疤也是不好的,在需要触觉判断的场景中会影响判断。
尤其宋科长还是南方物鉴领域的佼佼者,他的手可比什么都金贵。
翁施立即牵住宋尧的手腕,凑近了去看那根手指头,皱眉说:“你以后还是不要进厨房了,多危险啊……”
他五官都快皱一块儿去了,宋尧忍不住勾起唇角,右手越抬越高。
“有没有受伤呢,先涂点清凉膏,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翁施攥着宋尧的手腕,踮脚往他的食指上吹了吹。
然后,宋科长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揽住翁施的腰,迅速低下头,在翁施撅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翁施愣了两秒,缓缓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你骗我!”
“没骗你,”宋尧掐着他的脸往外拉,“真被油溅了,怪吓人的。”
翁施被他捏着脸,话都说不清楚:“宋老师真笨,蛋都做不好。”
“是,小翁厉害。”宋尧说着又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是奖励你入职第二天给我做的饭,还有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一天的,都要奖励小翁。”
他从来不进厨房,所以不知道做饭是这么费劲的事情,早晨他不过是早起了半小时,煎了鸡蛋、烤了吐司、冲了牛奶,就觉得手忙脚乱,最后鸡蛋黑了、吐司焦了、牛奶也凉了。
然后他想起他的小呆瓜每天都在做这些事,总是早早起床,准备好热腾腾的早餐,等他起床吃早餐的时候,小呆瓜还要料理午饭,打包好两人的分量带去市局。
宋尧一直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他认识翁施的那一天,翁施就开始为他做饭。
他从来没有去想,他的呆子有没有早晨想多睡会儿的时候,有没有被油溅到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辛苦的时候。
翁施心跳的好快,他怔怔地看着宋尧:“宋老师,你发烧啦?”
“……没发烧,好得很。”宋尧弹了下他的鼻尖,“想什么呢。”
翁施觉得脸颊一阵赛过的烫,同时又感到几分羞赧下的别扭:“那你怎么——”
“嗯?”宋尧挑眉,“我怎么?”
翁施心如擂鼓,同时又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这么快就投降,也太没出息了。
“反正不对劲。”翁施摇摇头,扒开宋尧的手往客厅跑,“我要去看早八新闻了,谢局在群里让我们关注海峡两岸局势呢。”
“对了,刚才那个鸡蛋呢。”宋尧问。
翁施脚步一顿,心虚地说:“我、我扔掉了!”
“哦——”宋尧把尾音拉得很长,看着自己的拇指指腹,“那你嘴角怎么有蛋壳啊,小翁?”
翁施恼羞成怒:“你煎个蛋里边都是蛋壳,你还好意思说!”
他才不舍得丢掉呢,其实是他刚刚趁宋科长不注意,两三口把鸡蛋吃了,吃了他一嘴的蛋壳,真补钙。
“都吃啦?”宋尧忍不住笑。
“你别问了,快点看新闻学习了。”翁施打开电视。
宋尧故意羞他,坐到他身边:“你先说说,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吃鸡蛋的?”
“你再问!”翁施瞪着眼,“再问我就、我就——”
宋尧凑近,鼻尖贴着他的鼻尖:“就怎么样?”
“就和你分手了!”翁施推他的胸膛。
宋尧立即牵着他的手捂在自己嘴上:“好的小翁主人,收到,不问了。”
说完,舌尖轻轻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翁施面红耳赤,端正地打开笔记本,挺胸抬头:“看新闻做笔记了。”
宋尧说:“你笔拿反了。”
翁施扭过头瞪他:“不许说话!”
宋科长靠着沙发翘起脚:“气性真大,不说不说。”
第96章 疼不疼
新闻里说现在两岸关系比较紧张,翁施看得是忧心忡忡,长叹了一口气,思索片刻,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愁眉苦脸的干嘛,”宋尧懒懒倚着沙发扶手,“写什么呢?”
翁施把笔记本递给他:“谢局让写的感悟。”
宋尧接过来一看,小呆瓜看个新闻都能记满满两页纸笔记,还夹杂了他自己的思考,最新一行引用了一句古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后边跟了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宋科长检阅完毕,点点头,很不走心地表扬:“很好,有很高的思想觉悟。”
翁施愁肠百结,哀叹道:“祖国尚未统一,我感觉我不会快乐了。”
宋尧瞅他那小傻样儿就乐,给他微信转了888块钱:“奖励你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操。”
翁施心中兴高采烈,差点儿咧嘴笑出来,赶忙拿手掌遮住脸。
他现在可是个自立自强的独立Beta,怎么能因为小恩小惠就流露喜色,简直有违人设。
于是翁施往下扯了扯嘴角,摇摇头,义正言辞地说:“贫者尚且不食嗟来之食,更何况关心时政是我的分内之事,不需要奖励。”
宋科长表示理解:“是我考虑不周全了,这不是奖励,是我的关心,希望你快乐起来。”
“那好吧,”翁施含蓄地抿唇笑了笑,迅速点了接收转账,看着钱包余额喜滋滋地说,“那我是可以接受的。”
宋尧眉梢一挑:“现在快乐了?”
翁施边嘿嘿笑边说:“不是的,金钱是买不来快乐的。”
“哟哟哟,”宋尧上身前倾,抬手捏他的脸,“是谁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既然钱买不来快乐,那你退给我。”
翁施立马挪远屁股,把手机捂在胸前,警惕地说:“那可不行,给了我就是我的。”
宋科长哼了一声,斜睨着他调侃:“小翁,你这思想觉悟也就这么一丁点儿啊。”
“才不是!”翁施立即坐直身子,挺胸抬头,“我可是从小就志向高远了!”
“什么志向?”一上午没抽烟,宋尧烟瘾上来了,摸了根香烟叼在嘴里,笑得懒洋洋,“小抠房精还有志向呢?”
翁施因为这个新名词愣了一下:“什么抠房精?”
“我刚给你起的小名儿,”宋科长淡定地说,“正常抠是抠门儿,你这个程度的,抠房。”
翁施又气又臊,自打给自己弄了个自立自强Beta的人设,他连“分手”都敢说了,不知不觉胆子也大了,扑过去按着宋尧,“嗷”一口咬在宋科长肩膀上。
“靠!”宋尧揽着他后腰谨防他摔倒,被咬的倒吸一口凉气,“小家伙,牙尖嘴利的。”
翁施呲牙:“谁叫你侮辱我的人格,宋老师,你再这样,我就要和你——”
“分手?”宋尧已经学会抢答了,立即举双手投降,“错了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玷污未来的大鉴证学家翁施老师的人格。”
翁施哼唧两声:“小翁不可杀也不可辱。”
宋尧失笑:“但小翁可以收红包。”
翁施脸颊一烫,清了清嗓子说:“谁叫你非要给我。”
“解气了?不分手了?”宋尧抱住他的肩膀,下巴蹭了蹭翁施的脸。
他早上没刮胡子,胡茬蹭的翁施好痒痒,边躲边说:“那、那就先不分了。”
说完他又觉得太没志气,于是梗着脖子补了一句:“接下来半小时不分了。”
“乖死了,”宋尧把左边肩膀也凑过去,“喏,这边也给你咬一口,我申请今天都不分手。”
翁施才不舍得真咬他,刚才也没有下重口,就是牙齿轻轻碰了一下。
“一口只能抵半小时。”翁施严肃地说。
“那怎么办?我全身上下能咬的地方也不多,”宋科长发愁,牵着翁施的手往下腹探,贴着翁施耳朵轻声说,“这儿耐咬,可以多咬咬。”
最后两个字低的几乎用的气声,唇息洒在翁施耳畔,带着灼灼的热度,都要把翁施烧起来了。
宋尧一说荤话翁施就拿他没辙,偏偏宋科长还要再接再厉地使坏:“小翁想用哪张嘴咬?”
翁施被他弄得面红耳热,“啪”一下把笔记本拍在宋科长脸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逃也似地冲进了房间。
宋尧笑倒在沙发上。
到了中午,宋科长开了个煎鸡蛋教学视频,再次开始尝试煎蛋。
他连敲鸡蛋都敲不好,连着弄破了三个蛋,好浪费。
终于,在第五个鸡蛋被扔进垃圾桶之后,翁施这么艰苦朴素的Beta实在看不下去了:“宋老师,还是我来吧。”
“不用,”宋科长说,“这次一定成。”
一个鸡蛋八毛钱,五个鸡蛋就是四块,四块复四块,四块都是他工资的千分之一了。
万贯家财也经不住这么糟蹋啊!
翁施越算越惆怅,在宋尧后头转悠来转悠去,眼见宋尧又要把一个敲坏的鸡蛋扔了,他连忙拦下:“这个还能用的呀!”
宋科长皱眉:“蛋壳碎进去了。”
早上小呆瓜不还嫌他煎的鸡蛋里边蛋壳多么。
翁施拿了筷子来夹碎蛋壳,认真地说:“弄出来就好了,我用微波炉叮个鸡蛋羹吧。”
宋尧又拿起一个鸡蛋要敲,翁施立即解救下那个可怜的蛋,委婉地说:“宋老师,人各有所长,造物主是公平的,上帝为你打开了物鉴这扇门,就会为你关闭一扇窗。”
意思是别祸祸我的厨房了,有多远就滚多远,安心做个等开饭的软饭男得了!
宋尧低咳两声,眼角瞥了眼垃圾桶,确实怪难为情的。
“行,我先看着你做,”他叹了口气,“你教教我。”
“你要像我这样……”
翁施中指、食指、拇指三根手指握着鸡蛋,把蛋壳在碗檐轻轻一磕,磕出裂缝,接着拇指顺势一压,蛋壳往两边捏开,蛋液就干干净净地流进了碗里。
“喏,”翁施把碗往宋尧面前一递,“就这样,很简单的。”
宋尧皱了皱鼻子:“不简单。”
翁施说:“熟能生巧,多敲敲就会了呀。”
难得遇到宋科长不擅长,而他自己很擅长的事情,虽然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翁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翻涌起了一丝丝得意、一丝丝欣喜。
——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我也有让宋科长佩服的时候呢!
翁施捧着碗,抬头对宋尧说:“煎蛋也很简单,我做给你看。”
“等等。”宋尧拉住他,给他系上围裙,又取过早上才上网买的防油溅手套,“戴上这个。”
“不用,”翁施说,“我从来不戴的。”
宋尧取过他手里的碗放下,牵着他的手,低头为他戴上手套:“被油溅了怎么办,多疼。”
翁施不以为意,脱口而出:“不疼啊,习惯了就成。”
“什么破习惯,给我改了,”宋尧眉心紧蹙,又在他脸上戴上了厨房用的护目镜,“不许养成这种坏习惯。”
以前是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知道煎鸡蛋会被油溅,那炸排骨呢?煎鱼呢?炒肉呢?
他自以为了解翁施的每一个生活小习惯、清楚翁施的每一个喜好,但实际上,他并不那么了解、并不不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