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霓虹,谢谢你。”潘临溪由衷地说。
“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呢,潘,你谢我什么呀?”
“一切的一切。”
确实,一切的一切。潘临溪看着钟霓虹水灵灵的眼睛,她就是,忽然感性地,觉得她硬生生地挤进自己的生活,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看你好像有点傻了,我又没做什么。”
潘临溪只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好啦好啦,你要谢就谢吧,我收到了。”钟霓虹灿然一笑。
她的笑容,令潘临溪莫名放松。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了,她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治愈人心。
能和她成为朋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想。
“对了,你喜欢男人吗?”钟霓虹冷不防又问这种问题。
当钟霓虹问她“你喜欢女人吗”的时候,潘临溪觉得有被冒犯到,但现在的这个问题,她却满不在乎,而且快速地回答,“应该不喜欢。”
“我想也是这样。”钟霓虹狡黠地笑。
“何以见得?”潘临溪不服气地反问。
“你这么迷人,身边却从来没有男生;大学前几年,你总留短发,知道你那时的绰号是什么吗?你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喜欢你吗?”
潘临溪摇头。“我有绰号?”
有不少人喜欢她,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潘多拉。”
“潘多拉?”潘临溪彻底坠入雾里,这到底算哪门子的绰号?“谁给我取的,你知道吗?”
“潘,这是我们广告学院乃至周边院系都众所周知的事情好么!”钟霓虹还是低估了潘临溪和大家的疏离,那时候,她总独来独往,却没想到,她和大家已经割裂到这种程度。
“无所谓了。”潘临溪并不在乎这种事情,只要,大家不对她指指点点,她就心满意足。
可是,她这样的愿望,还是在大四的时候被打破了。
相同的、令人痛苦的事情总是因为她父亲一而再地上演。
高三的时候如是,大四的时候也是。
那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可再次想起还是让潘临溪揪心不已。
“看来你也不知道这个绰号的隐意咯?”
钟霓虹没注意到潘临溪的眸色转黯,继续说着。
潘临溪继续摇头,已经没有胃口,她放下手中的勺子。
“要不要听?”
“你想说就说吧。”反正,两个人坐在一起,聊点什么比较好。潘临溪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那一切。
“那时候,我们广告学院的女生,想拒绝某个男生的时候,就会说有女朋友了,而且,每个人都坚持,她的女朋友是——”
钟霓虹对着潘临溪抬了抬下巴,美丽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大家都拿我当挡箭牌。”潘临溪语气很淡,她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曾被大家那样利用。
“潘,我超生气的好么!”
“我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
“就是,生气大家都学我——”钟霓虹气鼓鼓的,“对了,关于你的绰号,你保证听了之后不生气不怪我,我才告诉你。”
“已经过去那么久,我干什么要现在才生气和怪你?”
“其实呢,一开始,那个损招是我先用的,你知道有一些男生特别烦人,拿死缠不放当痴情,误以为我的明言拒绝是矜持,所以,有一天,我就说我有女朋友了,这样他们居然还不死心,非要我说出来我女朋友是谁,我当时心情不太好,怕说别人没人信,就说是你——”
“你说我是你女朋友,大家就信了?在大家心里,我那么姬吗?”
潘临溪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反正不是生气。
“也许一开始没有那么姬,但后来,大家见我们并没在一起,渐渐又有不少女生说她们的女朋友是你,搞得被拒绝的那些男生充满怨气,他们就说广告学院有个潘多拉,长得清爽俊俏,气质迷人,是男生的共同天敌,女朋友遍布整全学校——”
“哦,难怪后来约我的男生越来越少——”潘临溪若有所思地看着钟霓虹,这个只喜欢女人的美丽女人,这个说她的女朋友是自己的女人,她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起江颐雅昨天的“你说,她会不会之前都在暗恋你”,潘临溪看向钟霓虹,所以,她有没有暗恋我的可能性?
按照钟霓虹直接的性格,她应该不会藏着的。
潘临溪旋即否定。
“你会怪我断了你的情路吗?”因为心虚,钟霓虹的询问显得小心翼翼。
“不会,那时我不想恋爱。”潘临溪语气冷然,她不只不怪钟霓虹,相反,没有那些男生的骚扰,她乐得清静。
现在想不想恋爱呢?她自问。
现在就算想也不能了吧,一来没对象;二来,一旦和钟霓虹的婚姻成为事实,也许,近几年都没办法恋爱了。
“潘,你没喜欢过女人,也没喜欢过男人,真可惜,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没关系的。”潘临溪不想这样总是谈论自己,于是问道,“钟霓虹,除了‘我’,你还有过几个女朋友?”
高傲的自尊不允许钟霓虹实话实说,“我也记不清了。”
潘临溪心想,记不清,就说明,真的是多到没办法说清了。
后来,她们约定了对外的说辞,两个人恋爱的时间节点和一些重大事件发生的地方,全被钟霓虹编得有模有样,听起来就像真的一样。
完了她们还交流了一些各自的喜恶和生活习惯。
诸如,钟霓虹非常讨厌被水滴到头上,也很讨厌被空调外机热气或者汽车的尾气喷到;
而潘临溪则受不了尖锐的声音,夏天的蝉声尤其避之不及。
后来,她们一起收拾餐桌。
潘临溪准备洗碗的时候,钟霓虹问,“要帮忙吗?”
“你会吗?”潘临溪觉得,在家里,钟霓虹应该不用干家务。
“基本没做过。你愿意教我吗?”
“你在一边坐着就好。”
“那好啊,我看着你洗碗。”
“钟霓虹,什么叫做你看着我洗碗,你礼貌吗?”
“潘,你生气的时候说话的语气,好像我妈妈哈哈哈……”
“我才没有生气。”
潘临溪开始收拾。
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掩住了钟霓虹的声音,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没有回头问她具体在说什么,不过,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都没有挪开。
流水声,还有钟霓虹模糊不清的声音一样让她,感到安心。
趁两个人的关系没有成为困扰之前,潘临溪打算洗好碗之后跟钟霓虹约法三章,免得这段关系朝更暧昧的方向发展。
潘临溪不喜欢不清不楚。
尤其是,两个喜欢女人的女人要协议结婚,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难以描清。
第11章
“潘,我们就是各求所需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听到潘临溪说不希望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不清不楚时,钟霓虹懵了好一阵。
此刻,她就像当年无意间听到她和别人说她们两个人绝无可能的时候那样,她强烈的自尊立刻命令她抬起高傲的头颅,将真实的想法压到了最心底。
刚才一起吃粥的时候,钟霓虹隐隐感觉到她已经将心扉稍稍敞开。
这才隔多久?她就又退回了她的世界!
她到底是,害怕被喜欢,还是,害怕她会喜欢上自己?
钟霓虹看着潘临溪那薄薄的双唇,猜不透她在短短时间里心绪突变的原因,只觉得,不论对她自己,还是对别人,她都过分冷漠。
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走出一个人的世界?
“这样我就放心了。”潘临溪垂下眼眸,似乎在表示,今天的谈话可以告一段落了。
“在这之前,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啊?”看见对方退缩,钟霓虹又忍不住了,她推对方一把的同时,也担心,这样会把她逼急。
“你说话常常给我一种暧昧的感觉,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喜欢你?”
钟霓虹太过直接。
潘临溪见她并没有问她觉得哪里暧昧,而是急急打断自己,说明她不是看透自己想划清界限的本意,就是,真的有这种想法。
而且,她连惯常爱用的语气词都没了,可见她已经恼羞成怒,所以,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对吗?”潘临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差异过大,悬殊过多,两个人终将殊途,像现在的交集,不过是现实所迫,是暂时的权宜之计。
所以,她没有去确认钟霓虹的想法,反而明知故问。
既然打算划清界限,她就不想继续放任她张口就来的暧昧。
不然,就算定力再好,潘临溪也不敢保证,在距离拉得这么近的情况下还能够总是清醒地拒绝如此闪耀的钟霓虹。
“要不然呢?很明显,我就是找你帮忙而已!”钟霓虹继续骄傲地对潘临溪口是心非。
她明明察觉到自己对她有想法,却不想面对,反而先说不希望两个人变得不清不楚,可见,她并不稀罕、更不想要自己喜欢她。
“那就好。这样说清楚,以后彼此才不会有困扰。”
“对,说清楚才不会有困扰!”
钟霓虹胸闷,想发作,想骂人。
见到潘临溪如释重负的模样,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她就是一个,只会逃避和害怕被喜欢、更害怕去喜欢的傻瓜。
她是不是心瞎?不然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一年多里,自己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的相处机会,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懂?
钟霓虹看着潘临溪那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然模样,更加生气了,她很想跳过去,把她狠狠地揍一顿。
当然,她只能想一想。
最终,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钟霓虹不快地离开的模样,搞得潘临溪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如果钟霓虹我行我素地直接告诉她,她就是喜欢她,潘临溪更加不知道怎么收场。
现在,她觉得,钟霓虹一定已经明白,只做朋友对她们来说反而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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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工作让潘临溪将要和钟霓虹协议结婚的事情暂时忘到了脑后。
很快,礼拜五又到了,等待周末来临的时间,心情总是格外轻松的。
潘临溪早早把事情都做完,想到今晚不用加班,她悄悄地伸了个懒腰。
“今晚我请大家去喝一杯?好不容易有一个空闲的礼拜五。”临近下班的时候,广告部的部长傅春绮在群里说。
大家很快纷纷响应,都表示要去放松一下。
潘临溪的工位就在傅春绮的左边,她侧身,轻声说:“傅姐,我那个来,有点不舒服,今晚去不了了。”
“哪个?”傅春绮回过身问她,她都已经习惯潘临溪不爱参加部门活动了。
“每个月的那个。”
“那行,周末你好好休息。”同是女人,这种事情傅春绮能理解。
下班时间很快就到了,潘临溪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才起身准备下班。
等电梯的时候,她冷不防又想起钟霓虹。
上礼拜天的早晨,她离开之后,潘临溪曾联系过她两次,但每一次,钟霓虹都不怎么有兴致。到今天,她们已经有四天没联系。
搁以前,对潘临溪来说这根本没什么,而现在,有事情悬在心头,工作的间隙,她会时不时想起她。
潘临溪已经想好了几个适合扯证的日子,只是,钟霓虹一直没问,所以她也没说。
想要结婚的人是她,不是么?
再者,潘临溪在与人的往来中向来不是主动的类型,她决定等钟霓虹联系她问起来的时候再告诉她自己挑选的日子。
电梯来了,里面站着几个带着摄影装备的男人,看起来像是新闻部的。
潘临溪本想等下一趟,但里面有一个高个儿的人很主动地叫大家给她让出了很大的空间,她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然后摁了一楼。
在电梯壁的倒影中,潘临溪看到那个人在偷看她,不过她并没怎么在意。
她在台里的人气挺高的。
但是,因为她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偏冷,加上她很少参加公司的活动,所以,鼓起勇气约她的人也不是太多就是了。
到了一楼,出电梯的只有她,那些人应该要出任务,都去了地下停车场。
出了电梯,向左拐,她快速地穿过大厅,玻璃门自动向两边滑开,夏天傍晚的热风扑面而来。
在空调房里待了一整天,热腾腾的风贴到肌肤上的时候,潘临溪觉得很温暖。
夏天,她最喜欢从空调房里走向室外的这一瞬间,有一种告别痛苦的错觉。
平时,从台里出来,她会沿着内河走一段,到附近的地铁站乘地铁回家。
但今天,她打算奢侈一次,打的回去。
在下班时分的人潮中,潘临溪那细直的身量显得格外出众,过往的行人无不多看几眼。
穿过一道斑马线,她走到电视台对面的候车区站定,一块等车的还有一个短发的女孩。
旋即,一辆棱线锋利外观时尚的阿斯顿马丁倏地滑过来,稳稳在她眼前停下。
潘临溪下意识地往后退的时候,车门已经打开。
“潘,上车。”钟霓虹清甜的声音从车里传出。
街头车来人往,潘临溪没有犹豫,她走上前,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