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场刚好打完,我一看直播间频道,居然已经刷了不少留言了,而我浑然不觉。
我赶紧边给卓文扬设置权限,边问DV:“这些留言,我在游戏里要怎么顾得过来啊?还是不用理他们?”
“我等下教你弄个弹幕助手,你再设个管理员帮你处理一下留言?”DV过来看了看,“哟,你都有房管了啊?看起来还挺敬业呢。”
“……”
卓文扬亲自在帮我当房管,这未免太有牌面了吧。
我这个可有可无的直播事业,突然就变得自带光环了。
其实这些观众,也多是靠DV那边帮我热心引流,算是之前就看着我跟DV组队吃鸡的老观众了。
一晚上下来我的频道甚是热闹,我甚至还收到了一些礼物。
我有点开心。
初级礼物那点小钱是没放在眼里,但这是我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
虽然难免夹杂着一些酸言酸语,不过那个于我太小儿科了,不值一提。
赞许和批评,前者于我才陌生得多,才能在我心里唤起波澜。
我乐在其中地连播了好几天,直播间热度稳定上升,当然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观看人数,但于我而言已经很快乐了。
我也觉得我说不定还挺适合当主播的。
我玩得确实不错,虽说跟职业的不能比,但业余选手里我的水平比大多数人都强,骚话也多,总能把直播间里的老哥们逗得各种刷屏6666。想看技术的话有技术,想找乐子的话也有乐子,大家其乐融融。
就像卓文扬说的那样,我玩得好,反应快,说话有趣,又会骂人^^
他还少夸了我一个优点,就是脸皮厚。
只要有人看,就必然有人酸有人骂,我知道有些主播不太受得了这个,但我是没在怕的。一般的杠精没法激怒我,而不一般的杠精,我吵架又不是吵不过,毕竟我那么会骂人。
不过大多时候房管卓文扬都把他们封得飞快,以至于我比较没有发挥的空间。
“我的关注人数破万了!”
一看到那个数字跳过10000,我就第一时间冲去找卓文扬分享。虽然说有水分,这也很值得我兴高采烈了。
“这么开心啊?”
“对啊,”我美滋滋地,“我也是有粉丝的人了呢!”
卓文扬微笑地看着我:“把你乐得。”
他又说:“但我觉得,大家喜欢你,这对你来说,不该是件稀奇事吧?”
这倒没错,我从小到大,在社交上,都算混得开的,也算现充党一枚,按理不该为了网络上多了几个粉丝而喜出望外。
我挠挠头,说:“但是,这不一样。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多大年纪,连我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我意思是,他们认可的,喜欢的,是我的内在,不像以前那些人,看上的都是我的……”
我蓦然停住了。
脸?年轻?肉体?
心头那点欣喜瞬间凝固成小小的铅块,并不停地往下坠。
在卓文扬面前,我根本没有追溯过往的勇气。
我话只说了一半,卓文扬也并没有追问,只说:“你本来就有着有趣的灵魂啊,林竟。”
“……”
他看着我:“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
这天我刷着微博,突然在首页看到了自己。
一开始其实我完全没留意,就是看到关注的吃鸡领域幽默博主发了一个据说是粉丝投稿的视频,热度还挺高,弹幕一堆的“6666”“哈哈哈哈哈”“笑特么死”“我笑yue了”,于是凑热闹地点进去看了一眼。
然后越看越眼熟,越看眼睛睁得越大,这特么不是我吗?
不知道是谁做的剪辑,把我最近直播的搞笑场景拼了个五分钟左右的视频,说实话剪得相当精髓了,配上字幕,特效,音效,吐槽,把我自己都给看笑了。
我都没想过我的直播有时候看起来这么沙雕。
“牛皮,在厕所看的,屎都给我笑回去了。”
“你是不是想笑死我好舔我的包?”
“这游戏这么好玩的吗?”
“这打起嘴炮来比枪法还骚,爱了爱了。”
“和室友笑疯了,在我的带领下室友愉快地去某鱼粉了主播。”
“这主播都什么时候开播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看我的直播APP。刚点进去就看见一堆的关注提醒,把我给惊得瞳孔地震。
我知道这能涨粉,但没想到这么能涨!
我狂喜乱舞,当即发了消息给卓文扬。
“啊啊啊!我今天暴涨粉了!有个不知道谁,给我剪了个视频,太猛了,太特么精彩了!我发给你看!”
卓文扬说:“哦,这个我看过。”
他的反应过于平淡,我不由地心生不满:“你看见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太够意思了吧。再说你怎么这么冷静?不夸两句吗?”
卓文扬回我:“就是我剪的啊。”
我:“?????????”
第二十八章
“我看你直播的素材已经挺多了,就选了一些来剪剪,试一下效果。”
我:“??什么素材?”
“你直播的录屏啊。”
“???你还录这个东西?”
“恩,有录制软件很方便的。”
卓文扬发来一张截图,是他硬盘里的文件夹,里面是按日期分类的直播视频,和按版本排列的半成品。
我:“……”
他又给我发了一段视频。
“这个是刚剪的,你看一下。我觉得这里面你表现得很不错,不过三分五十八秒那个地方,考虑到可能会引起一点争议,你得看看需不需要剪掉。”
“……”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哪还有心思欣赏自己啊。
我完全沉浸在卓文扬为我洗手剪视频的震撼里,作蒙克呐喊状,此刻只能心潮澎湃浮想联翩脸红心跳地说:“这这这,你真的太厉害了!”
“嗯?是吗?”
“对啊,你很会抓重点,拼接的节奏又流畅,BGM也选得好。你是剪辑大师!”
卓文扬说:“还好吧,我水平一般,前两天刚学的。”
我:“……”
这就是学霸的日常吗= =???
他又发消息过来:“还有些粗剪的,你要看看吗?可以提些意见。”
我是真的受宠若惊了:“那什么,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剪这种东西啊?”就为了学个新手艺?
他说:“嗯?你现在不是挺喜欢直播么,涨了关注你那么开心,我把有趣的部分剪成短视频,顺应现在年轻人的信息传播趋势,就有更多人能看到你了。”
“……”我在床上咬着被子无声地乱翻乱滚,手舞足蹈,上蹿下跳,仿佛上头的哈士奇一般撕扯被角,比发现自己涨粉时还要疯癫狂喜。
但等这股冲晕头的幸福感过去,我又觉得这事不太好了。
卓文扬的时间就算不如陆风值钱,也不该拿来做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杂活啊。
替我管理聊天室,给我剪视频,就为了满足我那点虚荣心?
我这点鸡毛蒜皮的破事,花钱随便雇个谁不能干啊,还非得耽误他写论文推动人类进步?
我说:“哎,但这个,要不要考虑交给别人做啊?那种专门做剪辑的,我看淘宝上也有,价钱也不贵……”
他没回应了。
过了许久,他才发消息过来:“你是要找专业的人来做?我也考虑过,可以让公关公司来帮你运营,热度能上得很快。但爆一波容易,你没有要当正经事业来做的话,就会后续无力。保证相当的直播时长又会影响你的学业。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安排,等等我写一份方案出来给你看看。”
“…………”我说,“不是不是,我没想红!你可千万别找营销号捧我,我不值花那个钱!我就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嘛,你看你每天那么忙,还得帮我弄这些,太大材小用了吧。我想涨关注,那就该我自己来,要不我也去学学剪辑,试着剪,或者花点钱雇个人,随便整整就行。反正,你的时间不该是拿来做这个的。”
过了会儿,他说:“这不是浪费时间。”
“……”
“做这些我很开心。”
“……”
“有些工作我无法选择。但这个是我自己选择的。”
“……”
傍晚程亦辰从书店回来,帮我整理房间,摸一摸被子,他说:“哎?你这被角怎么,都破了?还湿湿的?”他检视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我:“这是你咬坏的吗?”
“……嗯。”都怪卓文扬,让我太忘乎所以了。
于是晚上我就看见程亦辰一脸沉思地在百度“孩子爱咬被角是什么原因,是不是缺锌”。
我:“……”
这天晚上在家里吃饭,吃着吃着突然停电了。
陆风立刻打了个电话,被告知是这片区线路出问题,正在抢修。
一片黑暗里,程亦辰找出几根蜡烛点上,大家吃起了烛光晚餐。
要不是因为桌上点的是白蜡,我又是个楚楚可怜的单身狗,这顿饭倒也算挺有情调的呢。
T城的春天很短暂,感觉里不久前还是冬日,而现在就已经开始有夏季的炎热了。
下午就开始天气阴沉,雨却一直下不来,憋在云里,实在有点闷。
我开始遐想陆风的豪宅了,那里绝不可能停电的,线路坏了也肯定有自己的发电设备,必然是应有尽有。
然而坐拥豪宅的陆风此刻就在我对面,汗流浃背地吃程亦辰煮的牛肉面。
吃完饭,大家在客厅的昏暗灯光里,继续吃水果,虽然没电视可看,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很和谐。
今晚柯洛不在,有事出去了,就陆风和程亦辰,上门吃饭的卓文扬,还有我。
我边吃甜瓜边有气无力地摇着扇子:“好热啊,怎么这么热,这就是温室效应吗?受不了了啊,有没有什么凉快点的法子啊。”
程亦辰想了一想,笑着问:“要不要给你来点午夜场的故事?”
听见午夜场三个字,我顿时为之一振,精神抖擞道:“要要要!”
老司机这是要发车了啊!
几分钟之后,我已然欲哭无泪。
程亦辰的嗓音辨识度很高,娓娓道来,在这仗着数枚微弱烛光照明的,昏暗的空间里,有种让人心中惶惶的感染力。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有个负心汉把未婚妻甩了,未婚妻恨他到极,于是她在半夜十二点,穿了一身红衣红鞋跳了楼。”
“民间传说全身着红死去会变成厉鬼。这负心汉很害怕,于是找了高人求助,高人给了他许多符咒护身,告诉他;‘这晚十二点整,她会来找你。你好好躲起来,别让她找到你。若是实在躲不过,你也记住,千万不要看她的眼睛,有这些符护你,这一晚上过去,就行了。’”
“果然这晚十二点将近的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很奇怪的声音,”程亦辰说,“像是有人跳着进来。”
“通,通,通……”
我都快哭了,夭寿啦,我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午夜场!
程亦辰低声说:“负心汉躲在床底下,大气都不敢出。声音越来越近了。通,通,通……”
我嘴里含着吃了一半的甜瓜,眼中含泪,也大气不敢出。
“声音到了床前,停下来。”
“他吓得要命,但想起高人说的那番话,只要不让厉鬼看见他,就没事了。”
“过了很久,都没再有动静,于是他就忍不住,在床底下,偷偷往外看了一眼,想看看厉鬼的脚还在不在。”
程亦辰顿了一下,说:“但他忘了,他未婚妻是跳楼死的,死的时候头朝着下。”
我“嗷”了一声,一把抓住旁边的卓文扬。
他衬衫下面皮肤的热度,和肌肉的触感,给了我不少安全感。
程亦辰笑道:“现在有没有觉得凉快点了?”
我哭丧着脸说:“……有,非常有。”
我整个人背上都十分凉爽。
陆风十分捧场:“再讲一个?”
我心情甚是纠结:“嘤嘤嘤,好……”
我跟人打架完全不怕,然而是相当怕鬼,但程亦辰又很会讲故事,让人又怕又还是忍不住想听,就跟看电影的时候拿手捂着脸却又非得从指缝里偷瞧是一个道理。
讲故事的天赋方面,卓文扬看来也是遗传他亲爸的。
程亦辰又说了一个故事。陆风坐在旁边,一脸严肃,偶尔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受惊吓的表情。要不是我自己也在害怕的话,我真会笑出声的。
卓文扬拿着一片甜瓜,也安静地认真在听,但一直面无表情,甚至都不出汗,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很镇定,很清凉。
我问他:“你怎么不怕啊?”
程亦辰笑道:“这些他小时候就听过了。”
“……”
亲生的啊这是。
这样秉烛夜话到九点,电力还是没恢复,陪辰叔收拾完杯盏,大家便散去各自休息了。
憋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下来了,外面暴雨如注,狂风大作。
平常有些时候,我在自己卧室里待着,作为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单身狗,还挺空虚寂寞冷的,会觉得太安静了,有点孤单。
现在可一点都不孤单了,我觉得屋子里好热闹。
这里也有人,那里也有人,天花板上也有人,床底下也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