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诚恳地说:“不是的,哥们,你女朋友是真心漂亮,换成一般男人那肯定动心。我本来不好意思说的,但是……”
我指了指卓文扬:“他是我对象。”
“……”
现场安静了片刻,大家都看着我们。
青龙哥瞪了会儿眼睛,而后酒醒了一般,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很可以啊。”接着又冲着卓文扬道:“不好意思了兄弟。”
我笑道:“没事没事。理解万岁。”
“……”
于是大家都回到座位上。略微尴尬的短暂沉默过去,店里又热闹起来,客人们继续吃吃喝喝,高谈阔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青龙哥突然又过来了,手里拎着两瓶啤酒。
我:“??”
他说:“别介意,我就是小心眼,我没偏见。”而后把啤酒放在我们桌上:“请你们的!”
我笑着谢了他:“谢谢老哥,老哥大气!”
我把啤酒开了,递给卓文扬一瓶,而后朝邻桌举瓶致意,两个女孩子立刻眉开眼笑地又窃窃私语起来。
吃完结账走人,路上卓文扬还是有点沉默,骑车的姿势也略微僵硬。
我知道他一定是因为刚才的事而不自在。我自己脸皮厚,大大咧咧的,总是满嘴跑火车,他却是有一说一的正经人。
“别介意啊,”我说,“我就是不想费劲跟那人纠缠,他明显喝醉了,有理说不清的。”
卓文扬点点头:“我知道。”
我看着路灯光线里,他挺拔的身形,清秀白皙的侧脸。树影从他头上摇曳过去,他看起来像一只漂亮的,纯洁的公鹿。
我只觉得心脏砰砰地一阵乱跳,情不自禁地就大胆起来。
我说:“幸好他们没让咱俩证明一下。”
“证明什么?”
我嘻嘻笑道:“证明你是我对象啊。”
“……”卓文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种怎么证明?”
“也挺简单啊,”我落落大方道,“就拉个手,亲个嘴什么的。”
“……”
卓文扬不再说话了,我看得出他嘴唇抿紧了的线条。
他的吃惊,他的拘谨,他的尴尬,他的无奈,天啦,他怎么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那么可爱!
像这样一本正经的老实人,让人格外想对他使坏,想捉弄他,想把他逼得狼狈不堪,手足无措……
我赶紧用力甩了甩头。
完犊子了,我好像真的喝多了!
按理我的酒量之强,不可能被那些啤酒放倒,但酒精让我整个人都很不安分。
我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路都在喋喋不休地争吵,一个说:“大胆点,上去揩点油,你们俩这么好的交情,吃一点点豆腐他不会怎么样的,大不了就说喝醉了嘛!”
另一个叫我别特么作死。
回到家时,家中还是静悄悄的,一片熟睡的安宁气氛。我摸索着开了客厅的灯,刚开口说了个“你渴……”,卓文扬就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
我意识到自己有点控制不住音量,赶紧闭上嘴,乖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回卧室。
卓文扬也随之进来,关上门,才松了口气似的,笑道:“都叫你别全喝了。”
“不能浪费嘛……”我笑嘻嘻地说,“我又没醉。”
卓文扬摇摇头:“你啊,到时候我爸又得骂我惯着你了。你得收拾一下,赶紧睡,不然明天没法起来复习。”
我耍起赖皮来:“我不睡,卓文扬,我渴。”
他看看我:“那,我去给你倒水。”
他轻轻地出去又回来,端来一杯柠檬水。
我歪着头,问他:“卓文扬,为什么我都喝了那么多啤酒了,还会口渴啊?”
“……”他看着我,解释道,“那是因为酒精破坏了你身体里的水盐平衡,你喝点矿泉水会比较好。”
“哇!”我开心地说:“卓文扬,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
第六十五章
等我慢吞吞喝过水,卓文扬道:“该去洗脸刷牙了吧?”
我赖在椅子上不动,嘴里嘟嘟囔囔的:“我还不想睡……”
“还要做什么呢?”
我嘿嘿笑:“就是不想睡!”
“该睡了,不然真的太晚,”他的口气还是很温和,“你明天最多睡到中午,下午就得抓紧时间复习了。”
我那属于学渣的哀怨,在酒后不由真情流露:“复习好累哦,我想玩……”
他倒也不恼,只说:“等考完了再好好玩。暑假想怎么玩都行。”
他耐心的样子真可爱。
“好啦好啦……”
我开始换衣服,要把T恤乱七八糟地拉过头顶,然而拉了半天,头还被套在衣服里,出不来。
我被T恤套脸,哈哈直笑的时候,一双手轻轻抓住我T恤的领子,帮我的脑袋摆脱了束缚。
卓文扬表情复杂地说:“快把睡衣穿上吧,不然会着凉。”
这大夏天的,说的什么傻话。
但他说什么我这时候都觉得很可爱。
然后我又开始换睡裤,脱裤子容易,穿上的时候我就开始站立不稳,还反复把脚塞进同一边裤筒里。
我忍不住觉得滑稽,又开始呵呵傻笑了。
“……”
卓文扬原本站得远远的,终于看不下去了似的,过来让我扶住他的肩膀,帮我把睡裤穿好。
总算换好睡衣,又洗漱完毕,爬上床乖乖准备躺平,我却感觉自己的大脑愈发兴奋了。
卓文扬还站在床边,我趁势拉住他的衣角:“卓文扬,我一个人不敢睡!”
“……”他低声说,“有什么不敢的。”
我理直气壮地说:“一个人睡过头,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他说:“那我明天来敲门叫你。”
“我俩一起睡嘛,”我使劲把床拍得砰砰响,“来来来,你看这床,有这么大!”
他口气还是温和:“你赶紧睡吧。旁边多个人影响你睡眠质量。”
我十分坚决:“我不要睡眠质量啊!我要跟你聊天,我们好久没一起聊天了!”
“……”
我死活把他拽着,让他坐到我旁边,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走。
我不是感觉不到他的不甘愿,只不过此刻的我无所谓并且无所畏惧。
那些酒当然不至于把我醉倒,但能让我变得胆大皮厚,勇往直前!
“林竟,”他声音挺无奈的,“你先好好睡。等考完了,我陪你聊通宵。”
“不等了,我就要现在聊!”
“我不能陪你聊,”他说,“已经四点了,你看看。”
“那也行吧,”我十分随和,“我们来睡觉。”
然后我就把灯给关了。
突如其来的漆黑里,一时什么也看不清,卓文扬不说话了。
黑暗是最容易滋生暧昧的,属于他的气味愈发鲜明起来,我直觉得心里痒痒的,又烧得慌。
我叫他:“喂,卓文扬。”
“嗯?”
“我们一起来做关灯以后才能做的事吧!”
卓文扬说:“什么?!”
我猛地伸手又按了开关:“就是开灯呀!”
卓文扬:“……”
然后我就啪啪啪地在那兴奋地开灯关灯玩,直到卓文扬无奈地按住我的手。
“别玩了,灯都要给你按坏了。”
我更来劲了:“那你陪我玩啊。”
我猴子爬树似的往他身上赖,他坐立不稳,加上我的体重,他终于支撑不住地往后倒了下去。
我于是顺势趴在他胸膛上,十分乐呵。
我嘟哝着:“卓文扬……”
他的温度,他的心跳,他的鼻息,都让我觉得无与伦比地快乐。
他身上有种特别好闻的味道,又清新,又好像带着甜。我知道一部分来自洗发水和沐浴露,但光是那些,不足以好闻得这么独特,迷人。
平日我只能偷偷感受他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今天前所未有地贴近和大胆,我就干脆把脸埋到他颈窝里去。
他立刻僵住了:“你干什么?”
我深吸了一大口,陶醉地说:“你好香啊,卓文扬。”
“……”
我喃喃地:“你怎么这么香,是不是偷抹了什么好东西?”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紧绷:“我没有。”
“你一定有!”
我像搜索犬一样,在他身上左左右右认真嗅着。
隔着衬衫,我能感受到他肌肉的轮廓,皮肤的热度,我能想象得出这薄薄布料之下的躯体的美好,还有他动作起来的力量。
我有很多很多想对这个人做的事。
但我什么也不敢。
他一动不动,如临大敌地紧绷着,像是逼近忍耐的临界点了似的。
这让我明白,我所能被允许的装疯卖傻是有限度的。
再怎么酒色上头,再怎么脸皮厚,胆子肥,我也还是不敢。
我只能用力贴在他肩膀上,使劲地,反复闻他的味道。
心里汇集了千言万语,我能说得出来的只有这么一句。
“卓文扬,你好香啊……”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许他的味道让我太舒服,也许在他身边的感觉让我太满足,不知不觉地意识就飘远了。
我睡得并不久,醒来也只是几个小时后的事。窗帘没拉上,刺眼的晨光从窗口进来,照在我眼皮上,也扎破了我香甜的梦境。
我迷迷糊糊地不太想睁开眼睛,但这床铺的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我随手摸了一摸,那触感将一些记忆带回了我的脑子里,而后瞬间把我给吓清醒了。
回想起昨晚的所作所为,此刻已经没有酒精护体的我,只能虔诚祈祷卓文扬最好是还在沉睡。
这样我至少不用立刻直面自己作妖的后果,可以给自己留点缓冲的空间,不至于当场社死。
我战战兢兢悄悄摸摸地,一抬起眼,就对上卓文扬无奈地睁着的眼睛。
“……”
我登时吓出一身汗。
完犊子了,我看我还是连夜收拾行李离开这个星球吧。
卓文扬说:“你醒了。”
他的嗓音听着有点嘶哑,显得十分疲惫,但好在似乎没有流露出什么愤怒的情绪。
只是看起来像只被RUA得生无可恋的猫。
我惶恐地光速回想了一番,确认我除了把他逮着恶狠狠地一通猛RUA之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出格行为——毕竟彼此的衣服都还在。吊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往下放了一点点。
看来大脑最后还是防守成功,拦截了我那蠢蠢欲动的邪念。
第六十六章
我赶紧爬起来,卓文扬也跟着坐起身,我一时有点不敢直视他,只能掉转眼光看着窗外。屋里略显尴尬地安静了一刻。
过了好一阵,我才敢偷眼打量他,他正襟危坐着,注视着自己平放于腿上的双手。他应该是没有在生气,但心情显然也并不愉快。
我心里暗叫不妙。他不打算跟我计较,不代表他感觉不出异样啊。
我的行径,虽然没到很过火,但很难只用“喝多了”来搪塞过去吧。
他觉察到了吗?
所以不高兴了吗?
我只觉头皮发麻,忐忑了半晌,才能干笑两声:“卓文扬。”
他抬眼看我:“嗯?”
“昨晚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望着我。
我语速飞快地说:“我喝多了就会那样,对人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的,不分男女不分对象!”
“是吗?”他像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后平淡地说,“那可真是个坏毛病。”
我讪笑:“哈哈哈,是啊是啊。”
他又说:“既然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毛病,那以后就别随便在人前喝酒了吧。”
感觉到他像是在斥责什么,我心头不由一紧,忙说:“好好好。”
这算是他对我温和的敲打了吧?
我不敢就这个话题再多说下去,只能随手摸了本桌上的书,进入自我检讨环节:“我错了,今天起得太晚,影响复习进度,是我太堕落了!”
“不用自责,”卓文扬说,“偶尔堕落一下,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明天就要严格遵守复习时间了。”
我严肃地朝他敬了个礼:“遵命!”
接下来的时日里,卓文扬照旧认真而严格地陪我复习,我也老老实实下来,专心读书,不敢造次。
我觉察得到他多少有些在刻意回避我。每当我们两人独处,面前又恰好没有一本摊开的书的时候,气氛就会变得尴尬。
这让我心里有点酸酸的难过。
但还能怎么办呢,要怪也是怪我自己作大死。
卓文杨那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这辈子也没被人这样冒犯过吧,也只有我这么没脸没皮的,借着酒劲耍了通疯。
他没有翻脸,对我仍然保持着友善关心,也没有看轻我的意思,这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考试周这阵子,卓文扬每天都来,即使他自己有事忙到深夜,也会特意过来一趟,帮我看看题。
他真的是个负责又克己的好人。
只是如今的我,已经被隔在他用礼貌和善良织成的那道篱墙之外了。
即使考试已经火烧眉毛,我还是没法不为卓文扬的态度分心。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就难免走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往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草稿纸上涂写了个“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