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止痛药一样的感觉让我迅速沉迷了。
想想我也怪厌恶自己这种状态的,暗恋这玩意儿真是特么矫情,明明恋都没恋过,却好像失恋了一万次。
这天韦远韬问我:“你今晚怎么还没开上线,要鸽我?”
“不是我想鸽啊兄弟,我显卡出问题了。”
“那什么时候能好?”
“这就不知道了,我还在想办法修复。”
韦远韬听起来十分不耐烦:“真麻烦,我去给你看看。”
我十分惊讶:“什么?你还会修显卡?”
他说:“本少爷有什么不会的?”
韦远韬到了楼下,第一句话就是:“你住的这地方有点偏啊。”
“……还行吧。”
老T城人总觉得只要二环以外那就是乡下。
开门进去,陆风和程亦辰正在沙发上挨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见我带人进来,程亦辰笑着打了招呼:“小竟的同学吗?”
“他来帮我修一下电脑,”不敢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我赶紧拉着韦远韬往卧室走,“你们继续看电影啊。”
韦远韬直勾勾地盯着陆风,半天没说话。
进了房间,关上门,他才小声说:“卧槽!”
“……”
“我刚刚没看错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内心毫无波澜:“没看错。”
“是陆风吗?真人吗?他来这种地方干嘛?体验一下底层老百姓的生活?”
“你别忘了你是来帮底层老百姓修电脑的,”我说,“赶紧干活吧你!”
韦远韬从包里掏出个盒子:“把这装上不就行了。”
“……”原来所谓的修,就是拿块新的显卡来换上。
完成了钞能力式修理,电脑画面恢复正常了,韦远韬又从包里拿出他的电脑:“速度点,搞起来,快点拉我进队伍!”
“你这瘾也太大了,”我对于他日益暴露的真面目有点哭笑不得,“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网瘾少年。”
韦远韬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读中学的时候,就一心想搞电竞。”
我有点意外:“是吗?”
“结果我爸不让,他觉得这行没前途。但你看这几年,发展得多快啊。他倒是现在心动了,想搞个电竞俱乐部,”韦远韬叹了口气,“可惜我的年纪已经不可能打职业了。”
“……”
有钱人的志向就是这么任性的吗?
上线玩了两把,第三把刚开局,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袁可可打来的,我腾不出手来拿手机,便点开了扬声器。
“怎么啦?”
袁可可的声音在那边清脆地念叨:“你还好吗?看你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发病了,反而令人担心呢。”
我含糊其辞道:“还行吧。我今天心理状态比较健康。”
“那行。我今天接了个大单,心情好,请你吃宵夜啊。”
“真的吗?没想到有生之前还能花上你的钱!”我说,“韦远韬也在我这,要连他一起请吗?”
袁可可问:“那他吃得多吗?”
我笑着转头喊韦远韬:“袁可可问你吃得多不多。”
“……”
韦远韬一脸紧绷,没说话。
不等他回答,袁可可又说:“地址我发给你了,我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你俩差不多就过来啊,别让我等你们,来得晚的自己掏钱。”
挂断了通话,我一看,韦远韬已经被人一梭子撂倒在树后面,都凉透了。
“不是,你这把也玩得太菜了吧。拿脚玩的啊?”
“……”
“怎么,你不想去吗?”我端详着他发僵的脸色,“不想去说一声就好,不用勉强啊。”
“不是。”
“还是你讨厌袁可可?”
“……”
韦远韬又不说话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的天!你暗恋袁可可!”
韦远韬立刻恼羞成怒:“小声点!”
“哈哈哈哈哈哈……”
“……笑屁啊你。”
我是没想过韦远韬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居然也会暗恋别人,而且对象还是袁可可。
不是说袁可可不好,而是她压根就是恋爱绝缘体。
除了拼命读书之外,她的兴趣只有搞钱,男人算什么东西,男人只会影响她搞钱的速度。
“你要去跟她表白吗?”
“别开玩笑了!”韦远韬说,“表白从来是胜利的凯歌,而不是冲锋的号角!”
哦,我忘了那天就是他说的这句话。
原来那是来自他灵魂的呐喊啊,太惨了。
“你觉得自己没希望吗?”
韦远韬木然地说:“除非我长得像人民币吧。”
“哈哈哈哈……”
虽然不应该,但幸灾乐祸可真是太快乐了。
我琢磨着,思路逐渐开朗:“所以一开始你看我不顺眼,难道是,你以为我对她有点什么?”
“……是的,”韦远韬说,“但后来我发现电子竞技没有爱情。”
我笑得不行。
正笑着,突然外面有人敲了敲我的房门。
我笑着打开门。
卓文扬身形笔挺地站在我面前。
猝不及防地,我感觉得到自己的脸也僵了。
卓文扬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我,又看了看韦远韬。
“我打扰什么了吗?”
韦远韬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道:“卓学长!”
卓文扬礼貌地朝他点点头:“我爸问你们要不要吃宵夜,他去煮点馄饨。”
“……”
我还在震惊里,我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今晚会来。
韦远韬一反常态地表现得十分谦逊礼貌:“啊,太谢谢伯父了,但很不巧,我们正准备出去吃宵夜。”
卓文扬又点点头:“哦,好的。”而后便转身走开了。
他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第六十八章
韦远韬还在目送卓文扬的背影,颇有些肃然起敬的意思:“我居然在这里看到卓学长!原来可可不是在替你吹牛逼,你跟他真的有交情!”
他又把我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你看着不像是他朋友圈里的人啊。”
我待要说什么“我们是高中同学,以前关系很好的”之类的来炫耀,一想起卓文扬方才的那种冷漠,就觉得话在嗓子里噎住了。
我只能讪讪地说:“哦,是因为他爸跟我爸是朋友,我家里也有人跟他们有亲戚关系。”
“可以啊你,有点东西,”韦远韬回过神来,又立刻面目狰狞地说,“袁可可发的地址是哪里?赶紧给我!”
对卓文扬的敬仰,在对袁可可的痴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呢。
被韦远韬心急火燎地拖着离开家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在客厅的卓文扬。
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睫,似乎连抬起眼的关心都缺乏。
我已经没有心情吃宵夜了,但想到自己可能要肩负帮那两个单身狗拉郎配的重任,我还是勉强打起精神。
说实话我不觉得韦远韬和袁可可般配,因为他俩完全就不是一类人。
但韦远韬身家清白,人品不差,对朋友也仗义,除了优越感强了一些之外,没其他毛病。我还是想给他一点机会,也给母胎单身的袁可可一点机会。
万一他们能产生火花呢?
吃饭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心里蹭蹭地冒着火花。
韦远韬一直面无表情,闷头使劲吃摆在他面前的小龙虾,压根就不跟袁可可交谈。
就算我努力给他抛话题,想方设法让袁可可主动问他话了,他也还是不接话。
这货平常高冷装逼,私下是个逗逼,在袁可可面前就是个傻哔。
袁可可对他的表现倒是不以为忤,只眉飞色舞地和我聊着她刚发现的生财之道。
我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射向韦远韬:“别光吃小龙虾了,倒是留几只给可可啊,你不会剥给她吗?”
韦远韬立刻停住动作,像被中止了程序一样,呆滞在那里。
我看不下去他那蠢样,塞了个烤玉米到他手里,他又默默地继续咀嚼了起来。
“……”
我感觉自己血压有点高,只能说:“我去买个奶茶。可可你想喝什么?暴打柠檬茶吗?韦远韬你跟我一起去。”
离开了袁可可的视线范围,韦远韬才像脱离心控一样,神智清醒了过来,遂开始哀嚎:“完了,我刚刚表现是不是很糟?”
“你说呢?”我恨铁不成钢,“光顾着自己吃就算了,你还净挑最贵的吃!是真有那么馋吗?”
“我不是我没有,”韦远韬哭丧着脸,“我就是太紧张了,我只能一直拼命吃离我最近的菜,压根管不了那是什么!”
“这下好了,可可多半觉得你这人情商低,也不知道客气,更不知道照顾女孩子。她一共就点了三斤小龙虾,全特么给你一个人吃了。”
“怎么办啊,”韦远韬十分无措,“我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爱情这东西真的是降智。
“等等给你制造个机会,你送她回去。”
韦远韬两眼放光:“可以的吗?她肯吗?”
“……同学之间,顺路送一下,有什么不肯的。你不要太做贼心虚了。路上你就把握机会,多跟她聊一聊,”我鼓励他,“你可以的!”
买好奶茶,回去我就跟袁可可说:“有点晚了,等等让韬哥送你。”
袁可可有些惊讶:“啊?这方便吗?”
“他开车来的,他有什么不方便,”我说,“只有需要骑共享单车回家的我才不方便,不过我不介意!”
等我慢悠悠踩着单车回到家,韦远韬的电话也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如丧考妣:“我一句话也没跟她说上。”
“……平时你不是挺会聊天的吗?”
他垂头丧气:“我没跟她独处过,脑子里都空白了,想不出来能说什么。”
我都给他气懵了:“怎么回事啊你,你在别的女生面前可不是这么没出息的!”
“那又不一样,”韦远韬说,“她是袁可可啊。”
“……”
我去找袁可可旁敲侧击:“韦远韬今晚表现得挺反常啊,哈哈。”
袁可可回:“嗯?反常吗?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是吗?”怎么听起来更糟呢。
“就高冷嘛,老T城人都这样啦,习惯了。”
“其实熟了就会发现他也不高冷,他还挺逗的。”
“那是跟你相处不高冷。我想说搭他的车子,出于礼貌,怎么也得没话找话聊几句。结果他就只‘嗯’两声,”袁可可说,“跟我这种乡下人就聊不到一起啊,不是一路人。”
“……”
太惨了吧韦远韬。
我哭笑不得之余,想到这世界上有人的暗恋比我还悲惨,心情不由就平复了一些呢。
这天之后,卓文扬又从家里消失了一段时间。
我只能想,他应该已经不愿意出现在有我的地方了。只有看在程亦辰的份上,他才勉强肯来。
想想以前程亦辰还笑着对我说:“因为有你在,文扬才愿意来啊。”
那时候的我,多么受宠若惊,多么喜出望外啊。
我想,卓文扬曾经是很诚心要和我做朋友的。
是我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
可能快乐是守恒的吧,我想。那晚我透支了太多快乐,就只能用长久的不快乐来偿还。
按理来说,再过半年就要考研了,从去年开始就雄心壮志筹备着的我,现在该到了冲刺阶段。暑假必须潜心攻读,悬梁刺股才可以。
然而自从卓文扬不再来家里了之后,被他带走的,除了快乐,好像还有我的学习能力。
我每天摊开书本,即使强打精神,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全然学不进去。
我心里明白,我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苦读这事对我这种凡人来说是很痛苦的。
能让我克服这种痛苦的只要动力,来自卓文扬。
他一旦疏远我,我就失去那种支撑,不再拥有挑战自我的追求和能力了。
为了去念天文学而准备的书籍材料在桌上成了比摆设更糟的累赘——读又读不进去,每日对着它们打游戏又只会令我心生羞愧。
因而我将它们收起来,锁进柜子里。
再次能见到卓文扬,是得益于程亦辰的生日聚会。
一年一度的生日,程亦辰决意不肯铺张,要求在家里随便过就好。
话是这样讲,我们当然是不能“随便”的。
我爸他们为此特意飞来T城,带了精心挑选的礼物;近来常驻S城,替陆风打理当地生意的柯洛也赶回来了;陆风则预约了一家程亦辰很喜欢但平日总嫌贵的餐厅的主厨,请人家带着助手和食材亲自上门烹饪。
大家欢欢喜喜地,要齐聚一堂。
我可太感谢这日子了。因为在这一天,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情绪愉悦,更没有人愿意破坏这快乐的气氛。这是个非常好的、接近卓文扬的时机。
我对此充满了期待。
卓文扬的身影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我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
有一阵子没见了,我积攒了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然而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能量似乎都只汇集到了胸口,在那里紧张地,雀跃地疯狂跳动,以至于我连从嗓子眼憋出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