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队长叫了另一位也参与侦办这件案子的中年警官来,代替田蓉,与他一起去审讯林德生。
袁丁作为督导组的代表,可以参与到审讯中,也跟着一道进入了审讯室。
尚扬和金旭则在能看到现场画面的监控室内,和另外几位刑警一同旁听并观摩这场审讯。
林德生落网,知道大势已去,交代得倒也干干脆脆,承认自己听说女儿邱莉跳楼身亡后,就满含愤恨,打听到了邱莉的自杀,是由于死者在公司群内指责邱莉性骚扰所致。
随后他为了实施报仇计划,了解到死者经常夜跑,且不会游泳,就想出了跟踪死者夜跑,到无人处将人迷晕再丢进湖里,制造死者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
结果死者在邱莉死后,犯了心病,一连几天根本不出家门。林德生在死者家附近蹲守了几日,终于在前天下午,蹲到了死者出门,尾随死者来到湖边,死者心情郁闷地沿湖散步片刻,改为慢跑加快走,徒步去往了寺庙。
林德生在尾随死者到寺庙的几公里途中,想到了另一个升级版的杀人计划。他的继子在寺庙环卫处工作,他从前也去过几次,对继子平时的工作环境较为了解。
在死者进入寺庙后,林德生假装自己是来烧香,顺路看望继子,在与继子拉了几句家常后,偷拿了环卫制服和闲着的垃圾车钥匙,开着闲余的垃圾车,混进了寺庙里,穿着环卫制服四处走动观察,最后选定了死者溺死的水塘,之后就将监控摄像头拨偏,制造除了监控死角。
做完这一切后,林德生假扮环卫工人,找死者搭话,诱使死者来到水塘边,而后就出现了监控拍到的场景,死者被推进水塘溺死,尸体再被捞出。林德生使用垃圾车,在死者的尸身上覆盖树叶等物,将之从寺庙里带了出去。
支队长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你是怎么把尸体带到湖中,再抛进湖里的?”
林德生道:“船。”
监控室内,尚扬低声对金旭道:“还真是船。”
“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金旭还是很费解,道,“也挺神的。”
审讯室里,支队长也问道:“通过什么方式?是游船吗?”
“画舫。”林德生道,“我把他捆在我身上,再把绳子一头勾在画舫底部,等船拉着我俩到了湖心,我就把他解开,丢下去,我再跟着画舫洑水,回到岸上就行了。”
众人:“……”
林德生一笑,有点得意地说:“三十多年前,我是海员,在舟山,跟远洋货船的。”
他在为自己拥有高潮的游水技能做注解。而那个时期,远洋货运走私居多。难怪林德生的档案里没有,早年究竟是务什么工,他自己也始终语焉不详。
支队长顺势道:“哦?那个年代,出海货船上条件不好吧。”
林德生道:“不好,一出海就漂好几个月,受不了的,有时候都想跳海。”
支队长话锋一转:“不知道和电梯机房比起来,哪个更难忍?”
林德生愣了一下,很快笑起来,他已不准备再隐瞒,更带着种解脱般的轻松,道:“我以为当时没被发现,就不会再被发现了。”
六年零五个月前的那一天,林德生在半夜里摸进副教授家里,也带了杀人凶器意图行凶,没想到副教授心里有鬼,猛一见到半夜里家里横空出现了陌生人,当场被吓死了。
林德生倒省得动手,按照原计划,躲回了电梯机房。当时他已经在那里藏了四天。
有人在外面说话,似乎渐渐走近了机房门,是两名警察。
复仇成功让林德生的情绪已经接近疯魔,机房里常人难以忍受的环境也快把他折磨疯了,让这名早已回归正常生活的老海员想起当年在船上那些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漂浮,甚至想道,被抓到就抓到吧,反正报过仇了,不在乎了。
但走近的一名警察却突然转身离开,还把同伴也叫走了。
林德生只以为是侥幸,甚至以为是女儿邱灵在冥冥中保护了爸爸。
田蓉带着黄建平来了。田蓉双目通红,黄建平整个人则平静得像是已经接受完了审判。
“我看见他了,”黄建平听到了林德生的招供,接着道,“他从机房门缝偷看我,我认出了他是邱灵的爸爸。”
“我知道他是为他的女儿复仇。”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为我的女儿复仇。”
“把她带到铁路桥下的那个小混混,就因为差几天才满十八,只被判了一年半,出狱还不耽误高考上大学。”
“我女儿,当时才七岁,就要当一个聋人,要当几十年。”
审讯室里的林德生说:“自从离开她们,我只做过两天爸爸。”
“六年前是一天,前天是一天。”
审讯室外的黄建平则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可以做。”
“在电梯机房外的那一分钟里,我希望别的爸爸可以。”
傍晚,结束了督导组工作,把挑子扔给袁丁专员,尚扬和金旭无事一身轻地出来闲逛。
半阴半晴的天空下,仿若无垠的湖水,天边是连绵的远山蓝。
买了两杯美式,金旭喝不惯但不说,表情很酷地往自己那杯里加了两包糖。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用咖啡干杯,无论如何,庆祝工作的顺利完结。
“可真冷啊。”金旭道。
“还以为你真就一点都不怕冷。”尚扬笑道,还撩起风衣边,炫耀自己的暖宝宝,金旭更是不客气,直接把空着的手揣进他衣服里,贴着暖宝宝取暖。
此地游人如织,什么样的都有,他们并不特别。
附近有人在吹口琴,《贝加尔湖畔》,吹得一般,走了好几个音。但有小孩听众吵着:“太好听啦!”大人回道:“给你买一个学学吧。”小孩:“你怎么又要迫害我?”
把金旭和尚扬听笑了。至于到底买没买,小孩能不能逃过一劫,就不知道了。
口琴声停下来后,金旭吹起了同一支曲子的口哨,他很会吹口哨,平常不爱表现。
“好听。”等他吹完,尚扬把他一顿夸,又道,“朋友圈里有人说,北京下雪了。”
金旭喝着甜咖啡,满意道:“明天回家,给你堆个雪人玩。”
寒风拂过,带着入冬的气息。
第三案·你和冬天一样来得迟·完
第四卷 第四案:不 要 还 给 我
第52章
一场初雪过后,北方正式入了冬。
尚主任和他的助手从华东出差回来,恢复了每天按时上下班的生活节奏。
助手的工位是固定工位,从前的助手袁丁、高卓越先后坐过,新助手还坐这个位子,就在主任办公室的隔壁。不到下面去搞调研的日子里,助手每天除了帮尚主任做些秘书性质的工作,就是待在工位上学习,原定的进修,尚主任帮他打过招呼,不用再每天都去上课了,但之后的结业考试还是得参加。
到了中午饭点,他就等尚主任来叫他,带他去食堂吃饭,他还没有本单位饭卡,要靠尚主任刷卡才有饭吃。
傍晚下了班,再等尚主任来叫他一起回家。
如此一周,工作日如期结束,又迎来了新的周末,这周末没有额外工作,可以正常双休。
刚搬了新家的班长,邀请他俩周六晚上到新家去做客,一起吃个饭。
周五晚上一下班,尚扬和金旭就到商场去,给班长选购了暖房礼物,尚扬还拉着金旭到男装专柜,特意给他买了一身里里外外的新衣服,金旭觉得只是去班长家吃个饭,没这必要。
尚扬却觉得很有必要,因为班长哥哥是个大帅比,还很会打扮。
他的意图很明确:输什么也必不能输在颜值上。
周六白天,早上起床吃过早饭,尚扬在家里写起了调研报告,从南方回来这一礼拜正好赶上各种会议开个没完,他都还没时间整理汇总这次的报告。
金旭收拾碗筷,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最后无所事事了,拿出平板,戴着耳机,开始看视频打发时间。以前他正常上班的时候,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有机会能享受休闲时光,这阵子休假给尚扬当助手,文职空闲时间多了,感受一些实际上没什么大用,但就是能使人快乐的互联网娱乐方式。
尚扬对着电脑敲了一会儿键盘,家里的环境和单位大不一样,写着写着就开始犯困,又不想写了,切换出来摸鱼玩了一会儿,最后索性把笔记本电脑扔到一边,起身走到金旭旁边去,看他在看什么,发现他正看一部国产网络动画。
“从你的追番记录里看见的,”金旭摘了一只耳机,对尚扬道,“还挺好看。”
他长久远离娱乐活动,上网都不知道该看些什么玩些什么,就只从历史播放记录里翻着看,平板和视频网站的账号都是尚扬的,尚扬的历史观看记录里多半是些时政相关的视频,少半是搞笑萌宠,“追番”只有一两部,也只看过一两集,没有真的在追。
“我也想看。”尚扬道。
于是金旭摘了耳机,打开电视投屏,两人一起看起了动画。
看到了中午,要做饭还得出去买菜,天冷得要命,尚扬做主点了金拱门外卖,以前金旭还总是说洋快餐的坏话,最近也真香了,再也不说了,一线城市想要有肉有蔬菜还有碳水,洋快餐是当之无愧的性价比之王。
“你还有多少能写完?”饭后,金旭收拾着餐后垃圾,看见尚扬的电脑在旁边沙发上扔着,道,“周三该交报告了吧。”
尚扬正抱着个抱枕,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被这一提醒,哀嚎一声,躺倒在沙发上装死。
金旭道:“要合理安排时间,我听老杜说,你的腱鞘炎就是以前赶报告赶出来的,不能再这样了。”
尚扬否认道:“别听他乱说,是打游戏打多了。”
但他也不怎么打游戏,可见老杜不是乱说。
金旭摸着他脾气了,知道他极不喜欢别人唠叨,也不再深究此事,道:“下午你写报告,我也临阵磨枪补补课,等晚上去了班长家,他要是突然来抽查我知识点,我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哈,这事班长真干得出来。”尚扬一阵乐,但实在是不想写,说,“那你补你的课,别管我。太冷了,我要钻被窝睡午觉去。”
他躺在那又看了两集动画,还真关了电视,跑进去睡午觉了。
而金旭翻书看了一会儿,心不在焉起来,也进来卧室,上床,钻进被窝。
“?”尚扬还没睡着,问,“你不是要补课吗?”
金旭把他往怀里一搂,拽拽地说:“翻了翻书,发现都会。”
尚扬半嘲讽半真心地说:“倒是忘了,你也是个学霸呢。”
天气不错,温度着实是低,还没到供暖的日子,只有被窝和爱人的怀抱才充满温暖。这种季节跟对象搂在一起午睡,幸福感高到没边儿了。
一觉睡到三点多,两人醒了也没离开床,躺在床上暖暖和和地聊着天,先是聊了几句单位里的事,又说起从南方回来去尚扬父母家,本来要接回伊丽莎白,尚扬妈妈说他俩现在都要上班,没时间好好照顾小狗,最后也没让接回来。
尚扬道:“我妈是心疼你太辛苦,既要照顾狗,又要伺候我,狗是个智障,人是个废物,完了你还得上班,好惨一男的。”
金旭:“……”
“主要是你长得还帅,”尚扬道,“我妈的人生原则是,苦谁也不能苦了帅哥。”
“她才是真的好看,气质还好,”金旭既是投桃报李也是实事求是,夸过了尚妈妈,又说尚扬,“你长得像她,一样好看。”
尚扬道:“我可没有她好看,她年轻的时候追她的人海了去了,哪有人追我……就你一个。”
“不可能。”金旭道,“是你不好追,别人不像我这么大胆,敢当面表白,别人只敢在背地里暗恋你,叫你看不出来。”
他说的是早年的自己,以及一些被他怀疑过的“师弟”。
尚扬没领会到这一点,自嘲地笑笑,开玩笑道:“你说的别人是谁?班长吗?上学的时候就是他对我最好了,你那时候都不搭理我的。”
“我以前真担心过你俩是不是成一对了。”金旭说起这事来,还有那么点嫉妒,“你俩为什么总是这么好?”
“因为我颜控,班长是很帅的。”尚扬故意道。
“没我帅,”金旭一脸严肃地说道,“我都整容了,我最帅。”
尚扬笑得简直要在被窝里打滚,考虑到被窝如果透风会冷,才忍住了,原地笑得发抖。
金旭本就在他身后搂着他,被他动来动去,就有了点变化,挪动了下,他立刻感觉到了,耳朵到脖颈被染了层粉色。金旭审时度势,觉得这时机非常好,一言不发地开始动手,这只小羊的薄羊毛衫岌岌可危了。
尚扬:“……”
他觉得白天这样不太好,道:“别动,我要起来写报告了。”
“早不写晚不写,”金旭道,“为什么非要现在写?”
尚扬睡了半天,又在被窝里打滚,脸是红的,嘴是硬的:“我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你管我呢。”
金旭蛮横地把羊毛衫卷了起来,道:“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尚扬胸膛起伏,杏眼圆睁:“反了你了!”
晚上,两人到班长家,班长开心地迎接他俩进门,带他俩参观新房子,兴奋地介绍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忽发现两个同学不对,道:“你们俩又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