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何景铄双腿微屈,在他面前蹦了几下,魏俊行这才长出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
“好了之后就要跟你算账了。欠牧新的二枚布先还给他,为了救你,我可是抵上了全部身价你也得赔给我。”
何景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眼中充满笑意,长臂一伸,勾住了魏俊行的脖子。
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直逼魏俊行的鼻腔,比起艾草味,癞蛤蟆的腥臭味,这算是对他最好的奖赏了。
他听到何景铄在自己耳边愉悦地答道,
“赔,一定赔。”
何景铄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这个有温度的怀抱一扫那癞蛤蟆府里的寒凉。
“走,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咱们单独聊。”
魏俊行没想到何景铄一醒来就这么有精神,他迟疑了片刻,答了声好。
此时旭日东升,平静的白天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正要展开娇美的容颜,迎着太阳升起的这一刻,村子又回归了平静。
魏俊行含着一棵狗尾巴草,双臂垫在脑后,躺在麦秸垛上,而何景铄就坐在他的身边,一同望着远处碧绿的豆田。
“阿行,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会到处跑着玩?还有什么趣事,都说来听听?”
第34章 :相处
在这里衣食住行都不需要操心,钱更是身外之物,何景铄觉得欠魏俊行一个人情,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何景铄没想到魏俊行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失了生魂,但魂魄所经历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楚,现在除了利用自身的优势找出离开的方法,别的对于魏俊行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他们二个只剩下三枚布,要想出去,按照张和光的要求,在接下来的考试中,他们必须不遗余力,齐心合作才行。
可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何景铄也隐约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蛤蟆仙这一关,他觉得整件事都有些针对他跟魏俊行,以后他们能不能顺利拿到布也成了一个问题。
魏俊行沉默了很久也没有答话,他依旧双臂抱头,抬头望天,那根狗尾巴草,只剩一个尾巴露在嘴角外边,草杆被他吞下去大半截,
“你还好吗?”
何景铄有些担心地又问了一句,才听到魏俊行幽幽地道,
“当初我回到这里是有些开心的,可是现在我开始后悔了,没有伙伴,没有父母的故土不过就是一副熟悉的图画而已,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魏俊行语声沮丧。
何景铄翻身掣肘,撑在他的身侧,目不转睛地望向魏俊行,他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好,
“明明你救了大家,又救了我,现在我醒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找到出口,现在还不是丧气的时候。”
魏俊行迷茫的眼神与何景铄相对,一时间百感交集。
何景铄拍了拍胸口,“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你现在好好想想,以前村子里有什么传说啊,故事啊,有关于一个教书先生的,或者是类似的怪人的?”
魏俊行吐出已经嚼到发白的狗尾巴草茎,坐了起来,盯着何景铄摇了摇头,
“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真的很害怕我们走不出去,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何景铄醒来就听他们七七八八地说着发生的事,也为魏俊行捏了一把汗,
“害怕又能改变什么呢?”他目光灼灼,满脸坚定。
魏俊行眸色微动,沉寂片刻,突然扬脸,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也是啊,你终于醒了,这本是件好事,我不应该扫兴才对。”
何景铄听魏俊行的语气,突然明白了他意有所指,忍不住蹙眉恐吓道,
“昨天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听到没?”
何景铄明明是想要威胁魏俊行,可是听在魏俊行的耳中却完全没有震慑力,反而有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万万没想到我们的学霸居然内里是这么闷骚的一个人,在蛤蟆仙洞里究竟是你自己本来的意识,还是受了蛤蟆仙的……”
他话还没说完,何景铄的拳头便直接挥了上来,魏俊行抬手招架,二人在麦垛上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何景铄出拳速度非常快,而且很快占居了麦垛的正中央,魏俊行上来就躲他那一拳,身子一歪,差点滚下麦垛,他匆忙间一把抓住何景铄的脚踝,
“学霸,我认输,我对天发誓,绝不把昨天的事说出去。”
何景铄见魏俊行终于被自己的拳头降服,跪在麦垛上,倨傲地道,
“我可是跆拳道黑带选手,想在拳脚上胜过我,你还得再多练几年。”
魏俊行伸出长腿,又爬到了麦垛上,趴在何景铄的身边,
“你黑带?怎么打刺猬仙的时候还那么逊。”
“谁还没有个适应过程?”
“对对,我甘拜下风,对学霸肃然起敬。”
魏俊行抱着头,又躺回了麦垛上,活动了一下,感觉心情好多了。
“学霸,你说什么样的事才会对我们现在的状况有帮助?”
“既然小黑,大黄,刺猬仙,青蛙仙,都曾经是你小时候的玩伴或者传说故事里的人物,那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也会与那些有关,所以我就想多了解一些,你想一想,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魏俊行经他这么一提点,还真想起来一件,在他小时候也算是有趣的事,而且是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事。
他跳下麦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眯着眼望了一眼北方的天空,
“走,带你去个地方。”
何景铄跟着跳下麦垛,跃跃欲试道,
“你想起了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魏俊行迈开阔步,风风火火朝着村子东北方向而去,故乡,他想回的故乡,原本是童年那个热闹的村子,现在看来,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可是这里毕竟还是他的地盘,他存放的东西或许有用也说不定。
阳光猛烈,照耀着寂静的村落,白天沉默,夜晚恐怖的村庄,藏着魏俊行的童年故事,也藏着数不尽的谜团,他想尽快逃离这里,回到自己的现实生活里。
村子的东北边,也就是昨夜初醒庙出现的场沿边上是小叔盖的房子,后来小叔搬了家,魏俊行就和妈妈搬到了这边住,新家的对面,就是死党军子的家。
那时候二人经常一起玩,一起上学放学,而那个埋下的秘密盒子,也是埋在小叔家新盖的院子里。
村子里的院落除了种枣树,就是种榆树。榆树会在春天结出许多绿色小圆钮扣似的榆钱,可以充饥。
以前穷的时候,春天青黄不接,榆钱就成了救命的粮食,同枣子一样受到大家的喜爱。
虽然现在已经不会再饿到依靠榆钱求生的地步,但种榆树的习惯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小叔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直径近五十公分的老榆树。
小叔盖房子的时候,早就不再用泥坯,而是换成了红砖红瓦,正屋本是要盖五间的,因为没那么多人住,就只盖起了三间,另外二间只打了地基空在了那里,空着的地基里种着向日葵。
此时正是向日葵的花季,它们个个都捧着花冠朝向太阳的方向努力生长着,蝉声阵阵,骄阳似火,榆树下的树阴里,杵着一个低头忙碌的身影。
第35章 :金蝉宝贝
这里的时间轴混乱,魏俊行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他埋下的东西,可是这房子还在,想必东西也一定在吧,他记得小黑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发了疯,撞墙而死。
魏俊行拿着铲子蹲在地上挖土,何景铄就蹲在旁边看蚂蚁拖食,
“这屋子明显比你家那院子要新好多,是后来盖的吧?”
“嗯,最早我们是住在学校旁边那个院子,后来才搬到这里的。”
魏俊行一边挖土,一边答道,结果一铲子下去,挖出了一个拇指粗细的洞来。他忍不住心里的兴奋,高兴地叫出了声,
“老年糕,老年糕,快来看,……”
他小心翼翼地拿铲子把那个小洞拨大,何景铄好奇地凑了过来,
“什么东西?”
“你拿个树枝过来,”
何景铄依言在院子里找了个树枝,魏俊行指了指那个洞,示意他放进去。
何景铄把树枝朝着洞里戳了进去,
“嘘,”魏俊行两眼放光,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何景铄眨眨眼,忍下没再说话。
那洞不深,笔芯粗细的小树枝插进去,很快碰到了底部柔软的部分,洞没有拐弯,直上直下的。
树枝插在那里一会,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左右晃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油里攀住了树枝。
正在何景铄诧异之际,魏俊行手一抓,把树枝提了上来,随着树枝出来的,还有一个带着土腥味,拇指大小的小东西。
魏俊行提着那小东西就往何景铄手里塞,何景铄吓得倒退几步,直接甩手给扔了出去,
“什么啊,这不就是土里吧唧的一个虫子吗?”
何景铄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虫子。
魏俊行鄙夷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识货不?这可是金蝉,完全无污染,无公害的高蛋白食物。”
何景铄猛然间瞪大双眼,
“你说这是蝉的幼虫,饭店里几十块一盘那个?”
“没错,大少爷,估计你是只会吃,没见过本尊是什么样子吧?”
他极为珍宝地放在手心里,任金蝉那六条腿在自己掌心里扒拉着。
“可是你刚才明明叫得不是金蝉,你说什么老,年,糕?”
何景铄抓到了重点,
“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它爬得慢吗,所以叫老年糕,呵。你帮我拿着,我还没挖完呢。”
他说着把金蝉往何景铄手里一塞,抓起铲子又挖了起来,何景铄好奇,小心翼翼地抓着金蝉在手里摆弄着。
这个小东西本身就长得一身土色,毫不起眼,六只脚,前边的一对大钳子,都不知道怎么会抓住树枝爬上去的。
平地上的湿土越堆越高,魏俊行几乎半截身子探进了挖的洞里,铲子终于碰到了一块硬梆梆的东西,他袖子一甩,用力挖了二下,只听喀嚓一声铲子断了,湿泥里露出一块生锈的黑铁块。
魏俊行又就着铲柄挖了二下,拽出来个约有半尺长,二寸宽的铁盒子,像是个废旧的铅笔盒。
“找到了找到了。”他抓住盒子一阵狂喜。这个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对付张和光,要是真有用处,那就太好了。
何景铄探过头来,等着他打开盒子,想第一时间看看魏俊行小时候的宝贝。
魏俊行颤抖着手打开了盒子,盒子外表因为被湿泥包裹锈得不成样子,里边倒是还算光洁干净。
可是何景铄搭眼一瞧,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便笑得弯下腰去,再也直不起来了。
魏俊行也一下傻了眼,他记得当时他问魏爸爸家里有什么宝贝的时候,魏爸爸拿给他一块玉来着。
魏俊行就把那块玉当成了宝贝放进了铁盒里埋起来,可是现在这铁盒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发黄的字条,因被土气长期沁浸,已是字迹模糊。
何景铄笑完,直起腰,催促道,
“快打开看看,是不是哪个贼把你宝贝偷走了,还给你留了张字条。”
魏俊行泄气地一把扔掉了盒子,还指望着他能找到件宝贝对付张和光呢,谁知道又是白费力气。
他一把扔掉了盒子,打开字条,一串熟悉的字迹映入他的眼中,那龙飞凤舞,堪有大家风范的字迹,赫然就是魏爸爸的。
“儿子,要是有一天你打开这盒子,又看不到宝贝,想必很失落,所以爸爸给你留了张字条。
平安扣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没错,但不能埋在这里,所以,爸爸拿走了。
也许你永远都想不起来挖这个盒子,而这字条也就陪着你儿时的美好愿望一起长眠于地下吧。”
魏俊行揉碎了那纸条,扔进了土坑里,立时就想回去找魏爸爸理论。
无论换自己的东西也好,扔自己进这破补习班也好,做父亲的竟从来都没考虑过他作为儿子的感受。
可是当何景铄的目光落在那平安扣三个字上时,他脸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手中的金蝉也啪嗒一下毫无预兆地掉到了地上。
平安扣?不就是圆圆的,中间有洞的玉件吗?
他装作不经意地弯腰拾起了金蝉装进了衬衫胸前的口袋里,在身上抹了抹手,伸手拽了拽魏俊行的衣角,
“魏爸爸也是为你好,万一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搬家自然是要带走的。”
原来这就是张天师所说的契机吗?
“哼,他从来都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魏俊行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泥土,只觉得魏爸爸令自己在何景铄面前丢了面子很是不快,
“一个破平安扣而已,还真当了传家宝了。”
断掉的铲子头被他踢出去老远。
何景铄的眼神随着飞出去的半截铁铲闪烁了几下,抿紧嘴唇没再说话。
蝉鸣声一时更加响亮起来,在这蝉声的响亮鸣叫里,掺进一声咕呱的叫声,那声咕呱,一点也不像平时的青蛙叫,只听得魏俊行一阵的头皮发麻。
不会那一对癞蛤蟆又来了吧?
果然南边的天空一团乌云翻涌而来,眼看着天色就慢慢黑了下来,起初还能看清眼前的树木房屋,很快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