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俊行挑眉,“那有这么离奇的事?这可是现实里,不是梦境。”
“阿行……”
何景铄扳过魏俊行的肩膀,与他四目相接,极为郑重地道,
“我可以向你保证,再也不会莽撞到让你涉险。这所有的事只有张天师能解释清楚。真的,我不骗你。而且……”
何景铄的嗓门突然压低了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我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虽然有些事还是想不起来,但关于你,我还是记起了一些。”
魏俊行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何景铄,他眼睛眨也没眨,回以确定的眼神,
“也就是说你想起来为什么去哪里了对吧?”
何景铄眼圈微红,默默点了点头,
“是的,害你没考完试又复读的人就是我,在梦境里害你差点死掉的也是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
“为什么?”
魏俊行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很多时候他都愿意相信何景铄总归是有不得已的理由的。
只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境遇,仿佛一下子被揭开了底牌,再也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心也就一下随之跌到谷底。
他记得谁曾经说过,生活就是这样,刚给你一点甜头,就会让现实再狠狠给你一拳,这一拳,打得还真不是一般的疼。
何景铄低头杵在树下片刻,
“这也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张天师打开了那个空间。”
“什么?”
魏俊行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随意打开梦境,而不是巧合?
魏俊行抬头看到了那近在眼前的大殿,不过就是普通的一座道观,灰瓦白墙的屋子,像极了某个城市角落里的旅游景点。
这里居然真的藏着一位神人,不,不是神人,是神经病吧?
何景铄见他又抬头望向大殿,低声道,
“既然来了,直接去问张天师好了,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也对,来都来了,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他不想知道都不行了。
走进殿门,迎面居高的蒲团上坐着一位长须长髯的灰袍道长。
他双眼微闭,手握拂尘,桌前案几上一只拳头大小的古铜色镂空香炉正冉冉升起几缕轻烟。
道士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手中拂尘微动,睁开了双目,何景铄拉着魏俊行一起跪在了他面前的蒲团上。
魏俊行再仔细确认这道士的脸,虽然脸长了点,但看起来并不是张和光那张长驴脸,而且这人脸上明显没有他脸上的那股子阴狠劲,反而是和善许多。
“何先生,魏先生请起。不必多礼。”
第86章 :司南
得到了道长的允许,何景铄又拉着魏俊行起来,改坐在了蒲团上。
他见魏俊行在仔细打量张天师,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意思是,你看清楚了,他不是张和光吧。
魏俊行也觉得纳闷了,那晚上来的时候他明明就是看到了张和光本人啊,怎么现在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比起张和光,这位道长要老了许多岁,而且长相上虽有相似,但也不至于认错才对。
“天师,我的这位朋友有些事不明白,还请您给指点一二。”
何景铄提醒了道长一句,又朝魏俊行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尽管问。
魏俊行也确实憋了许多问题,至于这道长是不是能解决他的呢的疑惑,也只有问了才知道。
“天师,我想知道您与那魏灵公冢里的魏灵公是何关系?为什么那晚我来到这道观里时,看到的却是魏灵公而不是您呢?”
那张天师微微睁开了眼,平视魏俊行,没有震惊,也没有魏俊行想象中的故弄玄虚,反而是语声沉缓,娓娓道来,
“魏灵公本姓张,字和光,因随太子申争战有功,被魏国国君赐姓魏,名灵公。太子申被俘之后,他曾奋力救助,奈何不敌孙膑,死于战乱之中。
后来他这一脉,就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可以操控时空。
所谓的操控,也不尽然,就是一种灵魂的穿越,所以,夜里的我,其实不是我自己,应该是魏灵公才对,但他受限于这一间道观,不能出去。”
“魂穿?”
“没错,现代的人是这么说。不过他也不能自由来去,只不过是借助了一样东西。”
说罢,张天师灰袍一撩起身去了大殿后边。
魏俊行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何景铄,而后者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张天师如此坦率地就说出这件事,一定与何景铄有关。
没过多久,张天师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了出来。
那托盘上放着一个像是盘子的东西,但这盘子又与其他的圆盘子不同,而是四四方方的,盘子里还有一只瓷勺,这是---
魏俊行在他仅有的历史资料库里搜罗了一遍,
“司南?”
“没错。”坐在一边的何景铄对魏俊行的眼力进行了评断。
古人利用磁场创造了指示方向的司南,起初何景铄只当那是古代生产力低下做的一件普通工具,可是当他听张天师说这个东西可以打开一个空间的时候,他也是不相信的。
但事实证明了它确实可以,这件司南不仅可以打开另一个时空,还帮助张和光从那个空间穿越到了现在。
魏俊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司南上没有移开,就像那件东西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吸引着他再也挪不开目光。
深褐色方盘透出一种被时间磨砺的光泽,仿佛可以带你揭开一段跌宕起伏的历史画卷。
张天师放下托盘,目光落在方盘的瓷勺上,
“魏灵公不知从何处得到的这个东西,就是利用他,魏灵公才会寻到张家人,将灵魂投射到张家人的身上。”
他说罢,拿起了四方盘上的暗褐色瓷勺,勺底向外冲着魏俊行举了举,
“魏先生请看……”
瓷勺的底部此时竟镶嵌着他家里那枚祖传的平安扣,而且那颜色与那勺底的花纹完美匹配到一起,浑然一体。
缠枝牡丹的花纹自勺底一路蔓延至整个瓷勺,就是随便放在哪里,这也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只是瓷器,却已经浸润成了玉质。
“这枚平安扣本是与这瓷勺一体的,后来不知为何到了你们家,或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缘份,而这一切,应该是与张和光、太子申之间的纠葛有关。
想要启动司南,需要找到这枚平安扣,可茫茫人海,又该去何处找寻?思来想去,贫道便想到了去张和光墓里寻找线索。”
“所以,你打开了那个空间,我们才被传了进去?”
“是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折扇竟然可以控制那张地图,那明明是我故乡的地图?”
魏俊行又追问了一句。
张天师默默看了眼何景铄,何景铄只是垂眸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道,
“这件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查阅了一些资料,发现魏灵公墓原来就在你的故乡。
若说是你可以控制那张地图,倒不如说是你的记忆与魏灵公的记忆恰好重合了一段,所以那段时间里截留下的东西恰好与你的磁场匹配。”
张天师抬手指了指司南,
“本身这样东西就是一个磁场,虽然看不到,但磁场真实存在。
它就像是一把锁,锁住了一截时空,一段记忆,那些活在里边的人或物,夜以继日地重复着一样的生活,不知今夕何夕。”
魏俊行心里也油然升起一声长叹,那些人不是活在那里,而是被困在了那里,是为了什么?
张天师说罢,淡然的目光扫过魏俊行困惑的脸,捋着下颌的胡须,又道,
“宇宙广阔,人生在世若白驹过隙,谁又能保证现在的你,不是时间长河里重复又重复了的生命?
或许时间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只是人给自己截留的一段记忆,来来去去,循环往复。
那里的魏灵公,还有其他的生物都是如此。”
“那为什么何景铄会失去那段记忆,而我却记得这么清楚,这与时间无关吧?”
魏俊行听了他这番理论,反而越来越迷惑起来,
“而且那个时空里为什么只有那些动物的灵魂,却没有了真实的人的存在?这些都无法解释啊!”
张天师嘴角微微上扬,手中拂尘抬起,向着殿外一指,
“人类繁衍几千年,这繁衍不仅是传承,更是进步,进化,提升。
人类可以通过繁衍,将灵魂在一代代人的身上进行复制,更新。
与动物的灵魂相比,人类的灵魂牵绊太多,不可能被困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所以那里困不住人的灵魂,只能困得住那些动物。”
张天师这一番言辞完全颠覆了魏俊行之前的认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荒谬的理论。
第87章 :真相
魏俊行甚至觉得当下的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谁又说得准现在的世界不会是另外一个司南幻化出来的世界?
“至于何先生为什么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机缘未到,也许是死对于灵魂的刺激太过沉重,他忘记了也是正常。”
张天师最后说完,还附带解释了一遍何景铄为什么失忆。
魏俊行听完怔了很久才算回过神来,他转脸望向何景铄。
“那你呢?”
魏俊行茫然的眼神落在何景铄的脸上,语气里却又是不容反驳的质问,
“找回平安扣是为了什么?”
何景铄神色变了变,正要开口,上边的张天师却又抢在了他前边,
“贫道自从夜里被魏灵公占据身体之后,便离开了家,四处流浪不得安宁。幸好得何老先生相助,盖了这座道观容身。
他一心虔诚向道,怀着赤子之心,贫道不愿他受苦,所以圆了他一个心愿,这也是何先生至此的原因。
寻回这枚与瓷勺一体的平安扣,或许能寻回何老先生的灵魂,让他回归现实,但成与不成,也要看二位的机缘。
之前打开的空间,是借助了魏灵公的力量,而现在你们要去的空间,却需要这瓷勺完整才能打开,所以,何先生才费尽心机想要找到平安扣。”
魏俊行问来问去,终于听明白了。
这白天的张天师果然不是狠毒的魏灵公,而是真正的张天师,还是何家家养的。
何景铄找他来是想要自己陪他去找何老先生的灵魂,所谓的解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何景铄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陪他一起涉险的伙伴而已。
魏俊行一时间无心再问下去,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如何才好,他以为的爱恋,以为的心动,在别人眼里不过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算计。
他挣扎着站起身,奔出了大殿,原来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可是那又如何呢,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或许从何景铄为他死那一刻开始,何景铄就已经算到他会来找他,而以后的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达成了。
何景铄所谓的喜欢,魏俊行自己那又不知所谓的感情在这里面究竟占了几分真心,又掺了多少虚情假意。
魏俊行脑子一下蒙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又期待什么,他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上个复读班呢,非要来掺和这些事。
何景铄眼看着魏俊行跑出了大殿,也跟着追了出来,直到追到了停车场才赶上失魂落魄的魏俊行。
他上前拉住魏俊行,张口就开始道歉,
“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要告诉你的,可是宇达集团那边……”
魏俊行只觉胸口郁结了一口闷气,怎么都上不来,脑袋沉闷得像是要爆炸,
“所以你就不顾别人的安危,自己做了那样的决定?”
何景铄脸色惨白地垂下头去,声音低沉,
“我知道带你来这里,你可能会对生气,可是我也没办法。为了救回父亲,我能想的都想了,我想要回到以前的生活,要回原来的父亲,难道我有错吗?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那些人,也都尽我所能补偿了他们,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能帮我去找我父亲。”
魏俊行双目赤红,难以置信地盯着何景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一个被害者帮你,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自私了吗?”
他以为他认识的何景铄是一个宁愿牺牲了自己也要保护他人的人,他以为自己甚至开始有些爱上这个人,可是到头来,不过是被他利用。
他以为最后用死换回自己的何景铄是也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是他错了,何景铄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想救回自己的父亲罢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何景铄精心设下的局。
魏俊行也不知道究竟路该怎么走,沿着山路一阵狂奔,心里说不出的生气、委屈、还有懊恼。
魏俊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路,身边只有无边的灌木一丛丛地掠过,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一个人静静地躲起来。
身后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何景铄开着车,从山路上追了过来。
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魏俊行大声喊着,
“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没办法,司南选中的人就是你。你先上车,我们再好好谈谈。”
谈什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魏俊行攥紧了拳头,头也不回地大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