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路边拉一个人来我还能多说几句话,姓顾的就算了,这辈子的话都在小学时就说的差不多了,见面也只剩下一堆的废话。
我坐的沙发边,有一张木桌子,上面摆放着几本书,闲来无事,抽一本来看,第一页写着规规矩矩的名字,跟我的字体有的一拼,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的字已经被无聊的报告单和签字等工作给强行扭转成了不三不四的样子,一横一撇都是没耐心的证明,再繁琐的字在我手里也能一笔搞定。
手里这本是温知栩的英语教材。
我翻了几页,尽管很多年没看书,这些印象深刻的单词短句还是能瞬间穿透进脑子里,红笔,荧光笔,黑笔每一个标记都很清楚,一目了然,小姑娘挺听我的话,用的是我给她的康奈尔笔记法。
翻着翻着,有一页掉了出来,落在了我的大腿边,夹在书里的一封情书真是来的巧妙。
我捡了起来,甚至完全能明白这封情书躺在这里的理由。
小姑娘不会处理这些事,丢了又觉得对人不敬,还回去别人一定不会接,怎么办?只能塞在这儿了。
谁承想就那么巧,叫她哥给撞见了呢?
情书的内容很文雅,写的人肚子里必定有点墨水,但这能说明什么?信不信我上网一搜就能搜到千篇一律的内容?
因为这用词和语句,我简直不能再熟悉。
不会表达爱意,又想要表达爱意,不想显得粗俗,必须小心翼翼,字句斟酌,可肚子里没货,怎么办呢?除了找度娘也没别的法子了,男孩儿的心思,大抵如此。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我把情书塞了回去,书本也归放在原位。
打了个电话出去,对方是个姑娘。
“今天有空吗?”
“有空,不忙了?”
我拎着车钥匙说:“放假,待会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行,我换个衣服,你几点能来?”
再次看了下腕表,我估摸着说:“半小时。”
半小时之后,我如约出现在一个小区楼下,童妗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长发挽了起来,跟她工作时不同的气质,她人苗条,个子也高挑,化了淡妆,看起来十分清冷,其实一点儿也不,她人相当好。
“哇,是我这种d丝能看的吗?”我把手里一大捧妖姬送了出去,刚买的,上面还有水珠,很鲜。
童妗接了过去,笑了声说:“去看阿姨,化了个妆,看着能有气色点。”
“好看。”我诚恳地说。
童妗摸了摸妖姬,说:“送我?”
我说:“你觉得适合送我妈吗?”
童妗说:“怎么给我?”
我解释道:“感谢你的照顾。”
童妗说我客气了,她也没做什么,想起什么来,提醒我说:“那你带我到附近的花店去,我给阿姨买束康乃馨。”
“备好了,”我抬抬下巴,指了指后车座,“上来就行了。”
打开车门,我请童妗上去,在她之后,我绕进副驾驶,童妗的手上那一枚和我的对戒,在阳光底下反射出银白的光。
“栩栩没来?”
“她上学,来不了。”我扶着方向盘,余光看到童妗的衣服被安全带压的褶皱了起来,顺手扯了扯安全带,给她捋平。
“阿姨说很久没见栩栩了,让我提醒你带她来。”
“这周末吧,她学校还有公演,不知道怎么安排呢,抽出空再说。”
“你倒是不急。”童妗笑我。
我理直气壮:“那有什么急的?又不是明天死。”
童妗呸呸道:“别说不吉利的话,我忌讳听到这个。”
做医生的,见多了生老病死,今天还坐在一起谈心的患者,明天就不知道去了哪个世界。而没做过医生的我,却不是没见过生老病死,但从不指望逆天改命,命数这种东西,或许就是注定的,活的长,活的短,都是命。
到了医院,我去停车,童妗在门口等我,她抱着一大束我替她准备地要送给我妈的百合花,很扎眼,一眼就能找到。中午这会儿人流量又不算特别大,找了个位置把车甩进去,我就和童妗进门了。
看望病人的也都尽量早上下午地来,没人掐着时间点过来,赶着正中午的过来,我不一样,我看的是我妈,不必挑什么时间来,想了就来看看。
这就是家人存在的最大意义。
一路上走过来几个面熟地跟我们打招呼,很多还是童妗的同事,我跟童妗也是因为我妈认识的,她是个医生,也是负责我妈病情的。
我不在的时候,童妗会经常来照顾我妈,所以说我妈特喜欢童妗,一看见她就拉着她的手不让走,跟她讲什么呢?讲我,除了讲我就没别的了,说她儿子有多么多么孝顺,多么多么好,这点我认,我对她不赖,她可以冲这点死命地夸我,反正除了这一点没剩下什么了。
今天照常,童妗坐床边跟我妈聊天,我妈夸她长得好看,我妈这人就有一点,一夸就不能停了,也不知道个度,看把童妗给整的,向我频频投来救命的眼神,她没什么坏心眼,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
我英雄救美道:“行了,谁比得过你?你年轻的时候可是村头一枝花。”
我妈这就得意起来了,“那还真是,妗妗我跟你说啊,这姑娘家家就得漂亮,就得让那些男人眼馋,当年多少个人追我我都没点头,为啥?阿姨看不上!”
“那不然呢,追刘老好几年人也没回头多望你一眼。”
“所以他死我前头去了啊。”我妈说。
我竟然无言以对。
童妗被说的一愣一愣地,道:“阿姨也不老啊。”
我替人冤道:“刘老是让我妈给看死的。”
童妗笑得不行。
我妈说我口无遮拦,让我去给童妗洗苹果去,我被赶了出来,自觉地把水果刀也带出来了。
关上门,两人背着我说话。
洗水果的时候,走廊里突然闹出一阵大动静,我侧头一看,乌泱泱的一群人吼着跑着,推着平车,打破了正中午的寂静。
冲洗完水果,我走到走廊的一侧,平车滑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血迹,有人议论着什么,我听清楚了。
回到病房里,我妈和童妗也问外面什么声响,我边削苹果边回答她们:“车祸。”
我妈说:“听声怪吓人。”
我说:“是严重。”
童妗站了起来说:“那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家属那边的情绪可能也需要安抚。”
“快去。”我妈撒开了手。
童妗向我示意,我点了点头。
我妈看着童妗的背影道:“好孩子啊。”
我放下水果刀,拿着给童妗的那个苹果,咬了一口,另一个给了我妈,她接过去,说道:“你好好珍惜。”
我自然知道。
望了眼房门的方向,我将眸子敛下来,童妗去了就没有回来,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我妈,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
下午四点,我要走了,去接童妗,看她有没有忙完,童妗见到我后向我道歉,她此时还在拿着盐水忙,我让她别折我的寿,人命关天的,跟我道什么歉?
我在一边等她,看着她忙,因为我妈住院的关系,医生的很多技能我也学的差不多了,像拔针头啊什么的,熟练地不行,我觉得我可以给人扎针了,但碍于生命宝贵,我不能随意试。
等童妗忙完,到了五点。
她去洗了洗手,脸上的妆也氧化的差不多了,精致褪去了大半,她觉得没有素颜清爽,便把妆给卸了,只是没有卸妆棉,弄不干净。
“本来想陪陪阿姨,没想到。”她拿袖子擦了擦脸,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计划赶不上变化,习惯就好。”我说:“一天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带你补充补充营养。”
童妗这才想起来:“还真是有点饿了。”
出了医院后,我打算她去口碑比较好的餐厅里吃饭,也是偶尔去过一次,的确不错,很适合请人,今天也想带童妗去尝尝的,可是计划就是赶不上变化啊。
医院里见过一场,今天下午在高架桥上又给碰见了,只不过这场我看不到后果,也不知道是否严重,但猜得出,看这全部被困在高架桥上的车子,和急匆匆也走不掉的人,就知道不是轻伤。
“别往前走了!等一会儿!前面出了车祸,都理解一下!”处理紧急事件的警察扯着嗓门阻止着蠢蠢欲动的车主,我的车被塞在正中间,也真是没谁了,我今天这运气。
“你坐着,我下去看看。”我对童妗说,她点了点头,我拽开了车门。
下车后,没走几步远,在这拥堵的路段中间,我碰见了杨骁。
他也跟我共同的命运,今天不适合出门,我们的黄历一模一样。
杨骁在看热闹,他倒是眼尖,马上就看到了我,蹲在地上抽烟的他冲我一笑,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一笑直击我心啊。
虚伪得很。
“一天都不能不见?”杨骁掐着烟说,他待着的那一块小小的空地,已经烟雾缭绕。
“可不是?特地给老天许了愿,求着今天能见着你呢。”我接话很快,几乎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论虚伪,他比得过我这个职业虚伪的人?
我们都相互明白对方的暗讽,但谁也不愿意揭开,没必要,又不是听不明白。
“急吗?”杨骁弹了弹烟灰,并不在意我这找事的语气,仍然平静地说:“车祸不小,你一时应该走不掉。”
“不急,”我也慢条斯理地说:“饭店又不会跑。”
杨骁看了下我身边:“自己去吃?”
他可能误会了。
我说:“跟你嫂子。”
杨骁的眉头顿时一皱,那真是漂亮的模样,叫我越发兴奋,挑唆道:“哦,忘了,她在车里呢,好不容易赶上时机了,打一个招呼?”
杨骁慢悠悠地抽掉最后一口烟,随后吐出一阵烟雾来,白雾向上飘去,一瞬间阻碍了我看他脸色的视线。
杨骁站了起来,将烟头丢掉,操着裤口袋走到我身侧,微微侧了下头说:“多了招呼两个字吧?”
说完他走向了我的车。
我在后面扶着他的车身,歪着头欣赏他的背影,健硕了不少,比当年还要性感,抓起来应该相当不错。
啊……每次看到旧情人,都忍不住拿那些鸭跟他比一番,太勾人了,不去混夜店可惜了,要是他真做那一行就好了,我肯定约爆他的档期,让他跟我一起死在床上。
可惜这么美的事,只是一桩心愿。
天公偏不作美呀。
温知行,你错过了太多美妙的事,要是重回当年,我定跟他翻云覆雨一番,且只翻云覆雨,绝不谈那幼稚的情感,无聊的喜欢。
第26章 苏武牧羊
童妗正在车里坐着,她也着急,看我迟迟不回,便也想要下车来寻我,可她的手刚放在车门上,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打开的窗户前突然趴了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可看着不像坏人,杨骁那张脸,多正啊。
我靠着杨骁的车身,观望着他们,没有几米远,他们说话的声音我都听得见。
“嫂子。”杨骁好听地叫了一声,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狠,为什么?他不敢。
我还在呢,他敢吗?
童妗朝我看来,我没和她对上视线,只是盯着杨骁的身体曲线,思绪飞远。
不过我猜也猜得到童妗会说什么。
她对杨骁完全陌生,别说她了,我身边除了顾铭就没人知道这号人物,过往的谁是我爱提的?都没有那个资格。
童妗一脸茫然,我也没上来介绍,她听杨骁叫她嫂子,很尴尬地说:“您好……”
两人之间的氛围比和旧情人共事还怪异,但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都是成年人了。
多尴尬几次就好了。
杨骁和童妗聊了起来,音量突然降低了,由于我突然听不到谈话的内容,不自觉地更加关注起了他们,杨骁朝我看了一眼,随后童妗也往我扫了一眼,两人继续对话,童妗显得有些局促。
我既没有过去打扰的念头,这会也不会过去插手,不想我知道我就不知道好了,装作。
我朝前面的骚动看过去,事故好像处理的差不多了,警察指挥着,让大家快速通过。
杨骁和童妗说完了话,童妗下了车,站在车门边看着我,我一回头,就知道可以过去了。
我径直走向主驾驶的门,提醒杨骁说:“可以走了,小心交警一会儿给你贴罚单。”
杨骁说:“放心,不堵你去约会。”
我在车门前多停了一秒,对他报以一个温柔地不行的微笑,随后坐进了车里。
杨骁也回到自己的车里去。
这次偶遇暂告一段落。
我发动车子,童妗一脸雾水地说:“你朋友?”
“以前,现在不来往了。”我说。
童妗说:“他好奇怪。”
我抬眸:“奇怪?”
童妗点了点头:“我觉得他不是很喜欢我,对我有莫名的敌意。”
“你感觉到了?”我笑了。
童妗看我模样不对,说:“什么意思?”
我解释:“有敌意就对了,不然我还真担心他太会忍,到时候你可不好受。”
“能宰了我不成?光天化日的。”
“那倒不会,但人啊,你知道他做什么更恶心的事?”车子已经启动,路段拥挤,没法瞬间通过去,缓慢地在高架桥上滑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