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坦诚到这个地步,真是想不到。
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自信?又对我是怎样的信任,才觉得这种话说出来我不会生气?
我道:“好,那我了解了,刚刚的话我也听了,我领悟错了,所以这是您的来意?顾铭让你来跟我说这些?他还是跟杨骁站在一条线啊。”
“他跟你站在一条线,”表姐说:“他是为了你。”
“是吗?他为了我?”我的情绪下来了一些,我最近的情绪波动还真是大,仔细一想,好像是我妈跟我说过那些话以后,我说:“无关紧要的问题,好一个无关紧要,表姐,顾铭怎么跟你描述的?是描述我杀了我爸这件事无关紧要吗?”
表姐皱起眉头,她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哪条线。
“抱歉,你知道的不多,顾铭可能没有跟你讲清楚,我不该跟你讨论这些事,”我站起来,准备这样离开,可是心底总有不甘,我点点头,搓了搓后脖子,站在表姐面前,说道:“我跟他一两句话讲不清楚,但是你的事,我想说两句,你弟弟需要的专业人士,在郑州本地稍微花个大价钱,什么人物都能招来,不是特别复杂的事都能搞定,有专门负责这些的人。至于你的问题,如果你带着去找影子的目光谈恋爱,没有一个会称你心意的人,你条件不错,不缺人追求,但是对方已经结婚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说服自己放下,以全新的心态去迎接全新的人,当然,你可以不这么做,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我去买单。”
“顾铭已经买过了。”她看着桌子上未动的餐具。
“那祝您用餐愉快。”我走了,啰嗦的废话交代完之后,我大步迈离了餐厅。
我不可能放过顾铭。
出来后,我给他打电话,他倒是挺聪明的。没有接通,这能完?我一个一个打过去,第三个电话被接通后,我上来就骂:“别他妈敢做不敢当!”
顾铭被骂的一愣。
我还在大街上,路人对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我怎么了?”顾铭装模作样,“跟我表姐聊的不开心?”
“见面再说,操_你妈的。”我挂了,奔着他的地址找过去,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顾铭在酒吧,不是新开的那一家,是他政务区的那一家,我过去的时候,他开了包间,里面好几个人,正嗨得尽兴,我一进来,那找事的情绪上来,也不管那些人是什么身份,站在门前冷着脸说:“滚。”
少爷们这就不开心了,其中一人站起来,愤慨地指着我:“你他妈不想活了!”
顾铭和事佬道:“他是我朋友,找我的。”
那人回头看顾铭,说道:“这他妈哪号人?这么嚣张。”
顾铭无奈地一笑,放下酒杯道:“大人物哟,你们出去一下,我跟他有事谈。”
那些人倒是懂事,也都放下酒杯离开了,他们用目光警告我,好像我会对顾铭做什么,我就走不出这个地方。
我要不要装一下?我好怕啊。
等他们走后,我甩上门,奔着顾铭就去,拎着他的衣领把他砸在身后的沙发上,我就差骑在他身上了,他还敢笑,我手都气得发抖,“你他妈吃饱了撑的,管我头上来了?”
顾铭不仅不怕,还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任我宰割的样子,说道:“我不管你,你现在应该蹲大狱呢。”
“你想吗?”我情绪高涨,不开玩笑,我是真的发火,“我现在就能一刀捅你肚子里,明天我就能进监狱。”
“我不想,那好痛啊。”顾铭不当一回事地说。
我恨得牙痒,威胁性地将他向后一推,从他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
顾铭整理着衣服,坐起来,“你最近挺燥啊,更年期吗?”
“知道还问?”我现在目光里有人就烦,坐在一边,又点烟,又开酒,以此来缓和我这无处安放的情绪。
顾铭笑了声,说道:“妹妹不是给杨骁了吗?工作上又没人碍着你事,大权在握的,你燥什么?”
“你知道没人碍事?”我知道,我嘴巴要不老实了,我自己也发现了,一日不如一日,如果硬要说,大概是累了,身心俱疲的那种,我说的累,是跟杨骁,跟我妹,我妈,还有社会上各层傻逼较量的累。
“谁能碍你事?”顾铭道:“酒吧里谁能管得了你?”
“你那位大爷,”我抽了口闷烟,“你是把周凯调过来搞我的?你不知道他跟杨骁有猫腻?我跟他怎么共处?”
顾铭一乐,无辜道:“我还真不知道,他跟杨骁还能有事?”
“你脑子里除了床戏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他说一句,我骂一句。
顾铭说他真不知道,向我再三保证,他说他找周凯谈谈,我让他爬一边去,有下次再说。
后面我们说到了表姐。
顾铭的意思是,他真的只是让表姐来跟我说正事的,他知道我长得有点像她表姐的第一任男友,所以才会被她表姐格外关注,本来是指望着我能给她表姐指条明路,谁知道事情反过来了,是表姐知道了我的事,反而给我建议。
“你告诉她干什么?一个外人。”我和杨骁的事,我身边知道的人少,我不想要别人知道,那些已经过去的故事。
顾铭说:“她向我打听你,让我说说你的事听,在你的生命轨迹里,能不提杨骁这号人?”
“怎么就非得提了?”
“怎么能不提,我怎么跟她解释你没去高考?好好的前途毁得一干二净。”
“那跟杨骁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什么关系?”顾铭比我还来气,马上气氛就跟着他走了,我落入了下风。
顾铭拎起桌子上的酒,也不说话了,这个话题太死,没有可聊的空间。
他倒着酒,自己在一边喝,喝完了还骂脏话,然后接着倒酒,接着喝。
我身边没什么可靠的人,他算一个,我当年入狱,唯一能找到的人,就是顾铭,如果不是他,不是他们顾家,我会跟他说的一样,还在大狱里关着。
关一扇门,开一扇窗。
我没有好父母,但是我有再生父母。
顾家对我有救命之恩,顾老爷子,顾叔,顾铭,他们并没有嫌弃我,害怕我,指责我的过失,而是从出事那天开始,就一直告诉我:“没事,我在。”
我的确没事,是他们的功劳,他们尽心捞我出来,这已经是我受过最大的恩惠。
我跟顾铭喝酒,打算一醉方休,可是我醉了,他还没有。
我的酒量不差的,但身边每个人都比我能喝,说来可笑。
酒精拉扯我的神经,让我错乱,让我情感泛滥,让我对一些小事也开始斤斤计较。
顾铭来问我行不行的时候,我说行,他把我往沙发上一推,我整个人都瘫了,只觉得沙发好舒服,一点也不想动了。
“你真行。”冥冥之中,我听到顾铭说了这么一句,我也不甘示弱,对他挥挥手,道:“你让我缓一会,一会继续。”
顾铭不跟我一样,我在沙发上不老实,差点摔在地上,他把我向里面推了一点,我抓住他的胳膊,醉醺醺地问:“宁钰真不要你了?”
我那会眼前模糊,没看清楚,顾铭那捏紧的拳头,差点冲我的脸挥了过来。
“是,就跟你不要他一样。”顾铭回应了我,我听清楚了,也就不乐意他这么说。
我拿手臂挡住眼睛,闷闷地道:“我要他,谁说我不要他了?宁钰要不要你?他要你我就要他……”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语无伦次,没有逻辑,但顾铭听得懂。
他站起来,到一边打了通电话。
“不要打给他。”其实我不知道他要打给谁,只是看见他拿起手机,觉得害怕,“他不会接的……他不想要我了。”
顾铭没理会我的嘀咕,打通后,对那人道:“温知行喝醉了,过来把他带走。”
“地址。”对面的人说。
我睡着了,这一会的时间,但睡的不够香甜,房间里一定还有别人,顾铭在跟人说话,声音虽然小,但我多少受点影响,我忍不住道:“你别说话了。”
谁在说话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有声音。
然后那声音停了,离我更近,是顾铭,他让我别睡了。
他不温柔。
随后,相对温柔的声线在我耳边响起来,带着诱哄的意味,“不睡了好不好?这里不舒服,我带你回家睡。”
“舒服。”我赖着不走,是声音太温柔了,让我觉得可以讨价还价。
可是他并不纵容我,好话说完了,这就上手,把我从沙发上给抱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冷风吹在我灼热的脸颊上,我头脑才有一点清晰。
才减少了一些困意。
耳边有车子的鸣笛声,攀谈的人声,摇曳的风声,被压得不清晰的鸟叫声。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接了。”
“你没有,”我控诉他:“你没接,你没有原谅我,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哪一次?”
“你不想要我了。”打在我脸上的是冷风,也是机械,冰冷的那一声声“无人接听。”
“那是最后一面了……”我仿佛站在那天晚上,眼前一片空白,昏暗的夜下,我和温知栩无处可去,以及那掉在地上,无人接听的手机。
“那是最后一次,我能见到你的机会。”我不知道我抓的是谁,就当做是他好了,当做那天夜里我想见,却始终没有见到的人,“我不要你做什么,不要你等我,不要你安排我,不拖你的后腿,你什么都不用怕,我给你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因为你很好,我才喜欢你,以及,那天晚上……对不起,我和老师什么都没有,你记住了,不要怨恨我,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始终……只爱你。”
杨骁站住了。
有手臂抓着我,好紧,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受害者和不知者。
第74章 苦情戏
不知道睡了多久,像是植物人苏醒一样,那脑子里的繁杂事情都消失不见,这一个沉梦,让我心情平复了不少。
我醒来的时候,对着天花板打量,墙画和置物柜上一个被修复的花瓶告诉我,这是哪。
房间里没有别人。
但是房门却被敲响了。
温知栩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碗汤,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我知道我是喝醉了,有些记忆断了片。
我问她:“杨骁呢?”
温知栩看着我,不说话。
“他是不是不在?”我又问。
小姑娘点了点头,眼神很是迷离,藏着心事一般,除了对我的担心,还有其他的东西,可我无法解读。
从床上起来后,我把那碗汤给喝了。
温知栩最近都在杨骁的家里,我问她是不是挺好的,她只点头。
我也就放心了。
没在家里待太久,酒吧里的人给我来了电话,我也就不去追究杨骁哪儿去了,我最近醒来第一眼总是看到他,今天没碰见,可我也没多想,穿上衣服,去了酒吧。
事无大小巨细,每个人有点问题都要来找我,例如周凯要招的人来了,怎么安排,谁带,排班还是怎样,全来问我,周凯一概不问。
我问他们周凯在哪,他们说没来。
我看着几个新人,安排他们试岗,告诉他们三天为期,行不行只在这三天里定夺。
这大半天里,我就在这儿处理一些杂事,意识到这样肯定不行,我得把工作分配好,找一个专门负责的人来管理琐事。
我问顾铭那儿有没有能用的,不需要培训,直接能上岗的,他人脉广,下午就把人送来了。
周五晚上,人流量比以往大了许多。
但是人流量大,就意味着有事情要发生。
我知道迟早要碰见事儿的,没想到会这么快,那是一群初中的小朋友,有的校服还没脱,就一个个提着烟,站在过道里,围在一起说话,活像流氓地痞的聚会。
我注意到了,酒吧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我坐在吧台的高背椅上,酒保在我对面,顺着我的视线一起看向那张扬的初中生。
“这群孩子是要干什么?”酒保心里有底,问出来只是求个准确。
“还能干什么?”我转回来,不再看了,“给我拿个笔和本子。”
酒保从柜子里翻出来没有使用过的纸笔,“只有便签,本子好像没有。”
“够了。”我接过来。
他问:“做什么?”
我说:“马上能用到。”
说完,我招呼管理的人来,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他拿走我的纸笔,点了点头,这就向一边走去了。
“不警告一下吗?”酒保抬抬下巴,“好像要出事。”
能不出事吗?
只见酒吧里又出现了另一批人,他们没穿校服,不知道是不是学生,年纪看着也不大,两边旗鼓相当,这种场面我比别人见得多了,我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见其中一个男生冲上前去,言语摩擦后,他们蠢蠢欲动,随着两个男生的争执,变成了群殴事件,酒吧的一侧过道里,顿时响起了砸椅子和酒瓶的爆裂声。
一些顾客都向后退,担惊受怕地看着过道里打起来的一群人。
即使是成年人,也是害怕打架的,从某一种角度来说,未成年比成年人更危险,他们在年龄上接近成人,他们的心智却远远没有成熟,他们会冲动,会克制不住,会不知轻重,导致惨案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