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吧。”周志摸摸鼻子,不自然地说,说正人家男朋友不舒服,说不正他也不舒服,周志不想被盯上,现在杨骁的脾气可躁,什么时候爆炸都说不定。
“骨子里带的东西,”周志想起什么,“有些人你感觉得到的,那个磁场,他看我的时候那凛然正气,我是不会觉得他能干那样的事。”
杨骁这些天冷静了一些,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过激了,那天他的眼睛好受伤,藏着好多的委屈,可是自己太冲动,太执拗于眼前了,根本没去在乎,现在他想起来也有一丝懊悔。
“你作为人家男朋友,最该相信他的人是你才对,这话需要我来说吗?”周志说:“有那么难想通吗?”
“不是,”杨骁接了话,他语气丧得要命,眼睛里的担忧不加掩饰,他也不知道周志能否理解他,可他还是忍不住倾诉:“不是不相信他,我只是觉得……如果有更好的人出现,有和他精神相互吸引的人,我真的还抓得住他吗?”
本来就不配,他求来的感情,经不住考验,但凡温知行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应该能够和他匹敌的人,杨骁都会不安。
“为什么这么想?”周志不理解,“我只知道你们现在在一起,他选择了你,那你就该好好经营这段感情,他为了你做到那个地步了,杨骁,他跟顾铭差点绝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你是他男朋友,我不认为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杨骁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天他站在人群里,昭告关系的坚定。
他一开始是排斥的,他并不是同性恋,是因为他,他才可以是。
他做到那个地步了,自己又在不安什么?
周志看他一眼,鲜少这么正经,他以大哥的口吻说:“好,说回来吧,更好的人,你觉得,咱们学校里,谁比得过顾铭?”
论家世,论相貌,顾铭都甩他们八条街,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富少爷,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多少人连觊觎都要质疑自己配不配的人。
“顾铭那逼在他身边那么久,说句不好听的,他什么给不了温知行?但凡这温知行有点脑子,肚子里有点坏水,就算用点不干净的手段,他跟顾铭这些年就一个朋友关系?说出来你信?”周志地反问来得很有力量,杨骁突然睁开了双眼。
周志知道这货听进去了,乘胜追击道:“对不对?顾铭这逼虽然心黑,但他长得好,有钱啊是不是?他天天围在温知行身边,还需要别人来勾引温知行?这畜生足够了。”
杨骁凝视着情绪丰富的周志:“你对顾铭意见不小。”
周志一说就来气:“谁让他弄我的,妈了个逼的,你别跟我提他。”
“是你一直在提。”
周志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对对对,我怎么这么贱呢?我就这么爱提那畜生?”
杨骁不耐烦地盯了他一眼。
周志接收到他这个眼神,更加起劲了:“你他娘有没有良心?我不是为了开导你?要死要活的,看的人来气,要我说买个东西,跟人好好地道个歉,这事就解决了,苦大仇深,自己在这闷四天,你也真有出息。”
周志简直不想再吐槽杨骁了,别人怕杨骁,他可不怕,除了顾铭那畜生,这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多,杨骁再暴躁不能弄死他,不像那个顾狗,竟干一些不是人的事,逼得他连学也不敢上了。
“我只怕他不愿意见我。”杨骁不知道周志的心里情绪这么丰富,只是垂着眼皮,盯着周志坐着的桌子。
“你管他愿不愿意?干部那么瘦,你来硬的他能跑?”周志心大,方法也简单粗暴,他上下打量一眼,“拿出跟顾铭约架的气势。”
“没那么简单。”杨骁虽然怀疑实用性,但还是站了起来,打算这么去办。
“多说点好话哄一哄,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让人好受还是行的。”周志出谋划策,难得如此良心一会,他自己都鄙视自己了,泯灭良心跟自己最不对付的两个人说好话,没谁比他混得差劲了。
有什么法子?谁让杨骁这逼不争气,看上那正面人物。
望着杨骁落寞的背影,周志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几句。
杨骁从博莱出来,他在博莱闷了四天,家也没回,连太阳光都没见,睡觉,抽烟,这就是他缓解的方式。
但是今天天气也不好,外面没阳光,乌云压顶,劲风摧残着嫩叶,卷起灰尘向远处奔赴。
天烂得要命,让人的心情越发压抑。
杨骁迎着阴天向学校里走去。
他几天没来,学校里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说的都是他和音乐老师,以及温知行的事。
音乐老师还在医院。
杨骁今天来了,很多同学都蛮意外,在他进了班级后,吵闹的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比班主任站在窗口还有威慑力。
“没事了吧?”玩得好一些的朋友过来关心他。
杨骁摇摇头。
朋友拍了拍他的肩,“好好上课吧,下节体育。”
杨骁并不是来好好上课的,他只是想来见见人,他有几天没看见他了。
体育课上,杨骁想要把握机会,去跟他说说话,他们这节体育是撞课的,按理说他会见到温知行,但是并没有,他找遍了整个操场,没看见他的影子。
杨骁找他的同学问了下,别人的说辞是温知行请假了。
“请多久?”杨骁问。
“半天吧,他下午应该会来。”同学说。
“谢谢啊。”杨骁说。
同学摆摆手,说不客气。
杨骁在别人口中得知,温知行这两天早上都没来,有人揣测他是去医院看老师了,有人说他是怕尴尬想避避风头,众说纷纭,不管结论是什么,这天下午,杨骁还是见到了他。
不是巧遇,是刻意地接近,杨骁在去往高中部必经的路上等着,一点十分的时候,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大门口走进来,温知行单肩背着书包,从进门那一刻就看见了他。
但是他只是简单地瞟了一眼,并没有多给他一秒钟地注视,很快就收回目光,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迈步继续向前走。
杨骁正在花坛边上坐着,他这两天没好好收拾,一副颓丧的样子坐在那里,从中午12点等到现在,才终于看见他的人。
他忙站起来,自那天晚上以后,他没有再见过他,两个人生疏了不少,温知行从他旁边走过去,没有说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杨骁快步追上去,他不敢拉他的手腕,温知行步子很快,一如他第一次见他时,那坚定向前,不给周围的吵闹一秒钟的注视礼。
杨骁狼狈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没怎么见过温知行生气,当初耍手段追他被戳穿的时候,那份生气是会有回应的,而这次不一样,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脸色让杨骁极度不安。
那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脸上,就好像他跟杨骁不认识。
“行哥……”杨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也是鼓足了勇气,周围几个同学都在偷偷看着。
温知行回过头,眼睛里的清冷太过于伤人,杨骁不敢放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温知行看了他一眼,话也不说,就这么生生地抽动着自己的手腕。
杨骁想抓紧,却不敢抓紧,温知行的眼睛太冷了,他一句回应也没有,用了力气挣脱,如果杨骁不放手,他大概还有机会逼他说出一句话,哪怕是一句“滚”。
但是他松了力道,让温知行的手腕成功脱出。
对方走了,转身就走。
这次杨骁没有跟上去,他盯着他的背影,手心里的余热还在,他是能控制住他,可一个执拗的人被控制住,他死命地抓紧只会让他受伤。
天上飞了小雨,砸在狼狈的身影上,杨骁觉得很冷,掌心的温热也已经消散干净了。
下午的课他没上。
他出去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人逛了大半天,直到雨大起来,直到天黑下来,丧家之犬一般无处可归的他才走进了一家玩具店。
进来躲雨的人不多。
杨骁抬起头,他不想让自己太悲观了,他做错了对不对?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不会谈恋爱,他那天那么凶,那样对他,他生气是应该的,他应该生气啊,自己都生气了,怎么能不允许他生气?
生气了怎么办?哄啊,哄到他好了为止,他今天的态度有点冷淡,但是没关系,他都伤害到他了,怎么还指望他对自己嬉皮笑脸?杨骁,端正你自己的态度好不好,是你的问题。
他站在房檐下,望着漆黑的雨夜,越下越大了,有些人打电话给亲朋好友,向他们求助,没几个躲雨的人也陆续被接走,店里的人越来越少。
杨骁蹲在一个玩偶面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他应该去找他的,可是现在雨还没停,他被困在这里。
杨骁伸手拿起了一个粉嫩嫩的鲨鱼玩偶,软软的,像块棉花糖,他揉在手里,拨弄了下上面的背鳍,张着大嘴的鲨鱼玩偶并不恐怖,反而十分得萌,主要手感很好,用来睡觉当个抱枕或者看电视的时候抱在怀里都不错吧。
“您好,”身后传来店员的声音,杨骁回过头,对方提醒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快要关门了。”
杨骁恍惚地道:“哦,我好了。”
他站起来,刚想走出去,突然又觉得有些奇怪,低头看着手上的玩偶,这东西……送他好像不太合适。
“怎么了?”店员问。
杨骁捏着手上的鲨鱼玩偶,纠结着求助店员:“我想问一下,你觉得送男生,什么比较好?”
店员一怔,她看了眼杨骁手里的东西,说:“男生啊……火机什么的吧,男生过生日我们店里卖的最多的都是什么火机,模型啥的。”
杨骁摇摇头:“他不喜欢那些。”
比起那些,还不如一个鲨鱼玩偶比较实用,他现在纠结的不是送他什么,而是借一个送他东西的由头,去见他,去找他说话,去跟他道歉,重新和好。
店员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那……我就不清楚了。”
杨骁表现得很失望,温知行好像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是很喜欢,他拿着这个玩偶送给他,好像也有点奇怪,但是他总要买一个东西给他,道歉的态度一定要端正,这个玩偶不是什么会给人带来惊喜的东西,他之所以拿在手里,只是觉得,它和温知行很像。
软软的,看着目中无人高不可攀似的,其实耳根子可软了,当然,他不能这么对他说。
“算了,就这个吧。”杨骁捏紧了玩偶,他想着,如果温知行不喜欢,他就说自己给栩栩买的……就这样说吧。
走到收银台,杨骁要付款,一摸口袋,身上没有现金,手机也不在,他一顿,皱起了眉头。
店员看着他,不知道又怎么了,语气也有几分着急,她急着下班,尽量心平气和地问:“怎么了?”
杨骁现在急需要去见他,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理由,虽然很烂,但能见到他向他道歉才是最终的目的,他不在乎这个理由是不是很烂了,杨骁不好意思地说:“我手机没带,您能等我一会吗?我回去拿。”
“啊,可是我已经要下班了……”
“对不起对不起,您等我一会,很快,十分钟就好。”说完杨骁就揣着玩偶跑了出去。
店员人傻了,忙跟了出来说:“喂!东西别带走啊!”
人已经跑出去了,店员傻傻地望着雨夜,担心地看着那道身影,自言自语:“这么大的雨,疯了吗?明天再买不行吗?”
年轻人的免疫力虽然高,但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吧。
杨骁的着急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被大雨浇在身上的时候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他把玩偶揣在衣服下面,一路跑回了博莱。
周志正好出来,看见他吓了一跳。
“卧槽,你干什么去了?”
杨骁往屋子里面走,语气慌张道:“手机。”
周志跟着他,在他身后提醒,“在这儿,你的手机。”
杨骁忙不迭地折回来。
周志说:“搁这一下午了,我还以为你不要了。”
杨骁把手擦干,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抱在怀里,周志目光一亮,手贱地凑过去,还没碰就被杨骁打掉了。
“滚。”杨骁连骂他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周志看着那鲨鱼玩偶,忍住不笑道:“我让你买点东西,你买这个?你哄三岁小孩的?”
杨骁的手太湿了,指纹解锁不好使,他用衣服把手擦干,试了好几遍。
周志不调侃他了,抱着手道:“有人给你打电话,不知道是谁,解不开锁屏。”
杨骁看他一眼,顺利地解开手机。
四十分钟前的电话了,温知行的。
他兴奋得像个精神病人,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着急之中带着欣喜,不用猜,周志都知道是谁了。
杨骁按着号码打回去,一手抱着玩偶,一手拿着手机,来回地踱步。
可是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状态。
他已经给自己打电话了,他竟然能错过?杨骁自杀的心思都有了,他现在很燥,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平静下来。
“别那么激动好不好,说不定人家已经睡了,这么大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周志坐在台球桌上,对焦急的人说。
杨骁一通又一通地打过去,结果都是一样,他欣喜的情绪渐退。
“没人接……”他目光灰败,兴奋与低落只是一瞬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