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不为所动:“有什么没办法,你只告诉我对面是谁,我也不用你干什么。”
主编真是要被急哭了,恨铁不成钢拽着徐兰背过众人更加隐蔽:“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怨我们这些以前跟你关系好的,当时都没出来帮你澄清说话。但兰啊,我以为你重新回来是终于悟明白了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结果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你之前是因为什么才被人惦记上要连手封杀的都忘了?”
徐兰当然没忘,也不可能忘。
主编语重心长继续抓着她劝:“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胆小怕事,真心拿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的话。任钦鸣在圈子里行得正,从来不跟资本套近乎只专注拍戏,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他站得再高,也还是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现在能混到口不错的饭吃是老天保佑,要珍惜,不要总想着跟上面那些人以卵击石。你儿子还那么小,能屈能伸接着赚钱不香吗?送去读私立,以后再送出国深造。”
她还说,这封面早一期晚一期真的没关系,没人知道任钦鸣被人插了队,她们《LOCKO》办公室也绝对不会往外说,不丢份。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最开始约的就是下一期,让这事安安静静揭过去算了。
正好马上任钦鸣《合拍19天》的综艺也快结束,到时候她再让底下人着重花心思弄一期,就当是补偿。
主编话里话外都是真心实意向着徐兰,希望她看开。
但这些都不能真正说动徐兰。
真正说动她的,是主编接到电话紧急又要赶去别的地方,离开前最后抓着她的手说的话。
“那我再说个你不爱听的,就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总得为任钦鸣考虑吧。他现在是大好的前程,不沾黄赌毒、不偷税漏税,少说还能挣个十几二十年的钱,真没必要闹得跟张乔语当年一个下场……”
…
拍摄场地内。
任钦鸣其实从徐兰被主编拽到角落说话,就注意到了两人氛围不对。
但等他所有服装拍摄完毕,结束行程收工准备回去,徐兰在保姆车里也什么都没主动和他说。
任钦鸣也不直接问:“今天不用接潼潼放学吗?”
潼潼也就是徐兰正在读小学的儿子。
平时在家衣食住行有专程请来的阿姨照顾,但每天下午五点半的放学,徐兰雷打不动都是会亲自去学校接的。
没点什么特殊缘由不可能耽搁。
但徐兰看起来依旧跟没事人一样轻松:“陈严说他下午正好有事要去学校附近一趟,可以帮我接,潼潼也喜欢跟他玩,就让他去了。”
最近因为阮颂工作室的事,陈严求着徐兰取经,两人走得确实近。
任钦鸣顿了下:“那他是直接帮你接到家里吗?要不让小卢先送你回家。”
反正他这边接下来也没什么别的行程,绕路去给阮颂排队买好他爱吃的小吃就能收工回山上。
徐兰按着太阳穴想了想:“也行,那就先送我回家,不好麻烦陈严太久。”
今天她接到杂志社消息时,正好跟陈严在讲语音电话,当着陈严的面便大发了一通雷霆。
陈严听出她下午多半要跟任钦鸣一起走一趟,自告奋勇提出帮忙接孩子。
所以要调整封面位置这事陈严是知道的。
现在徐兰却忽然有点犹豫要不要让任钦鸣知道。
毕竟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没有任何实际解决办法。
她在回家的路上思来想去,还是给陈严发了消息。让他先不要对别人提,顺带关心了下孩子接到没有。
同一时间保姆车内。
任钦鸣也在跟阮颂发消息。
显然他对陈严和徐兰突然近到可以帮忙接孩子,也产生了和老蒋他们相同的疑惑,难得八卦。
【明年330天陪老婆:陈严应该不会喜欢兰姐这样的吧?】
阮颂秒回一个问号。
【又是一穷二白重头来过颂:不要讲鬼故事。以我对胖子硬盘的了解,他百分之一万喜欢青春靓丽,娇俏可爱,最好比他矮整整一个脑袋,小鸟依人的女生】
陈严一米八,徐兰一米六七,首先身高就不对。
其余性格、年龄,更是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明显不适配。
而实际情况也是如此。
A大附小门口。
一到下午接孩子放学的点,校门口都会被各路家长和私家车堵个水泄不通。
为了保险起见,孩子都是家长一个一个从班主任手上的。
每个班的班主任都要一一确认过来接的家长没问题,才会放手把孩子交出去。
陈严隔着人群大老远看见站在潼潼身边的女人,便紧张抹了抹自己用发胶打理好的头发。
飞快调整表情,露出灿烂的八颗牙过去打招呼:“刘老师,今天也是我来接潼潼,潼潼妈妈今天工作上临时有事,过不来,辛苦您一直等了!”
被叫做“刘老师”的女人留着一头齐肩的短发,空气刘海下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稍稍一笑便弯成两轮月,嘴边缀着梨涡,开口说话的声音和长相一样甜,很是认真负责将孩子交给陈严道:“没关系,但这次可能需要额外确认一下您和潼潼妈妈是什么关系,因为我看潼潼妈妈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是不是以后经常都会是您来接呢?”
陈严一瞬不瞬盯着人,应话根本没过脑子:“对,潼潼妈妈是我领导,如果她忙不过来,就都会是我来接。”
刘老师表示理解点头,主动掏出手机:“那我也加一下您微信吧,方便以后有事联系。”
“啊?微信吗?”
陈严被这意想不到的“进展”激动得脑子一片空白,忙不迭应下过去扫码,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见不得光的微信名。
直到刘老师收到他的好友申请,神情古怪。
陈严生怕她反悔又说不加了:“怎么了?我刚刚申请了没收到吗?”
刘老师忍笑将手掩在嘴上,亮出手机屏幕:“这个头像是小猫咪,昵称叫‘胖小妞’的是您吗?”
陈严:“?”
陈严:“!!!!!”
当时那一下给他羞得整张老脸通红,大型社死公开处刑现场!
潼潼看着陈严丢人,全程配合地保持安静,直到被陈严同手同脚牵离校门良久才开口:“哥哥你又来偷看我老师。”
陈严:“胡说什么,接你放学的事怎么能叫偷。”
潼潼乖乖点头:“好哦胖小妞。”
“?”
“…………”
…
当天晚上。
徐兰在家里陪着儿子吃饭写作业,看了会故事,等到九点准时哄上床睡觉。
换做往常,只有潼潼睡了才是她正式开始工作的时间。
但今天杂志社那件事总让她有点心烦意乱,来回在客厅里踱步又踱步,难得举棋不定。
好不容易在沙发上安稳坐下,翻看一圈微信联系人,惊觉自己这时候能说上两句的居然只有一个。
徐兰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私事主动给张乔语发消息。
半个小时后,A市某酒吧。
徐兰撩开门帘,看见里面花里胡哨的流灯很是不习惯。
入眼光线昏暗,人头攒动,群魔乱舞。
她本以为自己想要从人群中找到张乔语,多半需要费点功夫。
不想这人丝毫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徐兰刚进大门就看见了某个极显眼倚在吧台的大波浪。
女人一如既往指尖夹着烟,再昏暗的光线也掩不住红唇的艳丽,径直扭头望向她说:“慢死了。”
第75章 【一更】
数年再见, 女人和徐兰印象中一样又不一样。
今天的张乔语穿着黑色吊带连衣裙。
优雅精致的肩背大大方方露在外面,丰肌秀骨,脖颈纤长, 浑身上下没戴任何首饰, 也能让人一眼将她从红男绿女中认出。
一面顶着被时间格外眷顾的皮囊, 一面享受岁月带来的阅历和沉淀,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手把着手教导的小姑娘。
周围明里暗里不少视线都向她投来注视。
她却无知无觉般任人观摩,只是那么简简单单吊着高跟,架腿撑在吧台上坐着, 干干净净泡在酒吧浮靡的光线里。
潇洒孑然, 和周围声色犬马的氛围背离又契合, 反而透出更为致命的吸引。
尽管徐兰知道张乔语现在已经不归她管, 却也还是忍不住职业病, 见面皱眉第一句:“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怎么办?”
天知道张乔语已经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训斥, 为所欲为是“权利”教会她的第一件事。
于是她指尖夹烟,掌根抵着太阳穴,很是无所谓朝人露出一个笑:“我进出酒吧算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吗,我以为我的粉丝都知道。”
至于不是她粉丝的,爱怎么想怎么想。
她们阔别这五年。
只要徐兰想, 徐兰每天都能在社交媒体和各路平台上看见她。
但她想看徐兰不一样。
今天的徐兰上身穿着白色低领的绸缎衬衣,下身搭高腰开叉的黑色包臀长裙,一字高跟拉长腿线,居然和酒吧并不显突兀。
张乔语似笑非笑收回视线:“我还以为你又会跟原来一样穿你的职业套装。”
半个小时前,她也坐在这家酒吧。
一番调情, 连过夜的人选都挑好了, 却因为徐兰一条微信,毫不犹豫推掉身边所有“邀约”。
张乔语原想起身换个地方和徐兰见面。
但她转念又觉得徐兰肯定很少进出这种地方, 忽然就想逗逗她,转手便将酒吧坐标发过去。
她以为徐兰多少会跟她讨价还价,不想居然真来了。
而且来的还不慢。
“真的不考虑换个地方说话吗?”徐兰对四周那些赤裸裸盯向张乔语的视线觉得很不舒服。
张乔语眼看捉弄的目的就要达成,却因为徐兰一句话主意又变了,视线轻掠过她紧锁的眉头:“走吧。”
反倒是徐兰对她如此轻易的妥协有些发愣:“……去哪?”
“让你到这种地方找我都愿意。”张乔语抬手摁熄烟,头也不回起身说,“那就给你最高规格的待遇,去我家。”
…
下午。
任钦鸣和小卢一起送完徐兰,径直驱车奔向A大附近阮颂最爱的小吃店。
但小吃街岔路曲折,路上逛街的学生还多,小卢按照导航根本走不清楚,只能听任钦鸣指路。
他在真正把车开到以前都以为会是家招牌多响的名店,不然怎么能让阮颂心心念念。
结果任钦鸣让他把车停到路边,居然就是一对老夫妻推着小推车弄的流动摊点,贩卖各种自制卤菜。
学生排队成长龙,生意比对面正儿八经的店铺都好。
小卢在车上把任钦鸣交代的什么东西要买多少、有什么要求,记得清清楚楚。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排到前面,刚听那对老夫妻一开口人就傻了——他们讲的是A市本地方言。
一般A市年轻人讲方言,他多少能听个一知半解。
但年长者显然更地道,带的小卢连普通话都开始不利索。
关键是这小摊点里摆着的一碟一碟东西,鸡胗、鸭肠、锁骨……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他根本认不全。
任钦鸣特地交代让买鹌鹑。
小卢只知道鹌鹑是个头特别小的鸟,认得鹌鹑蛋,对它们拔了毛、过了卤味以后长什么样完全没概念,只能硬着头皮先说自己的需求。
结果那对老夫妻一个人负责扯塑料袋,一个人戴着手套从餐盘里拿起几只大概是鹌鹑的东西,反复向他询问确定着什么。
小卢完全茫然。
还是排在他后面的学生看出他的吃力,主动帮忙翻译:“叔叔阿姨问你要几只鹌鹑。”
小卢顶着满背后排队的视线,忙不迭伸手比数字“5”:“五,五只鹌鹑。”
但那对老夫妻依旧在问。
学生继续翻译:“鹌鹑是剖开,半只半只卖的。如果你要五只,那就是十半,叔叔阿姨让你确定一下数量,因为买多吃不完,隔了夜就不好吃了。而且数量有限,你买错买多,后面的人就买不到了。”
小卢这下算是彻底懵了。
他也拿不准任钦鸣刚刚交代的五只,指的到底是五半,还是……
“是五整只,十半。”
戴上口罩、帽子的任钦鸣相当及时出现在小卢身后,一口地道的A市方言居然不比老夫妻差。
那对老夫妻抬眼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利落把鹌鹑揪到砧板上挨个剖开。
任钦鸣索性自己把剩下的也交代了,海带、藕片、鸭胗、鸭肠分别来了点。
小卢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扭头往背后看。
果然后面长长的队伍全都盯在身材高挑的任钦鸣身上,窃窃私语。
帅哥就算戴了口罩、帽子,也还是帅哥,气场不会变。
小卢生怕他们把人认出来,正是紧张着急的时刻,任钦鸣居然还跟那对老夫妻用方言聊了起来。
阿姨一面装东西,一面露出亲昵的笑:“好久没见你过来了。”
小卢听不懂这是在说什么,却能看出任钦鸣居然和他们很熟,难得眼睛里也跟着噙笑:“毕业以后工作忙,到这边不顺路。”
阿姨欣然点头:“知道的知道的,我们经常看你。”
闻言,排在小卢后面能听懂方言的学生,倾着身子凑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