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升?” 但郁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惊喜地往前迈出了一步:“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这个人就是早期和郁铎四毛一起在陈力手下打工的阿升,在郁铎独立出来带队后不久,赚到第一桶金后,就带着当时的女朋友回老家结婚了。
“郁哥,真的是你!刚刚我差点都不敢认了。” 在这里遇见郁铎,阿升也很高兴,他牵过身旁的女子,又弯腰将地上的一个小女孩抱在怀里:“这是我的老婆慧玲,这是我的女儿小雅。”
郁铎先是和慧玲打了声招呼,又逗了小姑娘两句,惠玲认识郁铎,有些腼腆地和他问了声好,小雅则是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叔叔。
老朋友难得见面,阿升提议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聊,奈何小雅年纪太小,在座位上坐不住,慧玲只得带她去儿童乐园玩,而郁铎和阿升就坐在外围,在一堆海洋球泡沫城堡的包围下,聊起各自的近况。
“有回来发展的打算吗?” 郁铎问阿升:“现在公司有适合你的职位。”
阿升刚回老家时,和郁铎他们还时常保持着联系,后来也许是因为郁铎工作太忙,又或者是生活圈没有交集,不知不觉间,出了逢年过节微信上的群发祝福,他们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说过话了。
“算了吧,我现在在老家挺好的,有自己的小生意,全家衣食无忧。” 阿升望着不远处的妻女,对郁铎说道:“其实早年间,我的心态确实有一些不平衡,故意疏远了你们。看着你、四毛、大能哥都成就了一番事业,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创业。”
听阿升说起这件事,郁铎苦笑着摇了摇头。每每忆起故人,他总是在想,自己当年带着他们做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
“后来我想通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阿升笑着说道:“人活着哪有那么多如果,所以我想,在那个时候及时退出,对我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阿升正说着话,郁铎的手机突然响了,然后阿升就看到郁铎那双因为这个伤感话题而变得有些黯淡的眸光,在顷刻间就亮起了起来。
“我等的人来了。” 郁铎低头回了个信息,站起身和阿升告别:“以后有机会常见面。”
* * *
郁铎刚到商场入口,就看见江弛予倚着购物车,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外。
今天一家国际奢侈品大牌的旗舰店正式入驻瑰湖旗下的高端商场,剪彩仪式上邀请了不少明星和社会名流。江弛予刚从现场回来,身上还穿着略微有些正式的西服,手里推着亮黄色的购物车,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一见着江弛予,郁铎的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笑容,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江弛予,有点本事。” 郁铎打趣他:“才不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一会儿,都和女明星传起绯闻了。”
今天还发生了一件乌龙,江弛予作为瑰湖的总经理,在品牌开业典礼上受邀和品牌方的高管还有明星一起参加了剪彩,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传成了其中一位女明星的男朋友,还说得有板有眼的。
郁铎已经在微信上拿这件事调侃他一个晚上。
“吃醋可以直说。” 江弛予见郁铎走来,朝他伸出手,无比自然地将他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拇指在他的虎口上蹭了蹭:“不是说好在商场入口等我?”
“刚刚遇见了个朋友。” 郁铎来到江弛予身边,故意忽略了他的前一句话,和他并肩往商场里走。
“哦?这么巧,遇见谁了?” 江弛予问。
郁铎道:“阿升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我们工地上的那个大高个。”
江弛予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记得,你的小跟班之一,你们几个整天拉帮结派的,还故意排挤我。”
这都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郁铎被江弛予的小心眼逗乐:“少胡说八道。”
两人推着车,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般,一路走走停停边聊天边闲逛。这家家居商超品牌的东西对城市中产来说,显然是不够档次,当郁铎和江弛予作为两个生活上不讲究的资深土包子,看见什么都觉得适合家里用。
两个人从三楼溜达到一楼,很快就把巨大的购物车堆满,险些连后备箱都塞不下。
好不容易把买的东西运回新家,两人又花了点时间,坐在地毯上一起把沥水篮置物架之类的小玩意儿拼装起来。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毕,昨天刚安装的烘干箱里,新买回来的床单也洗干净烘好了。
郁铎自告奋勇去阳台把床单收回来,扭头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铺好,就连人带着床单,被江弛予一起扑上了崭新的大床。
床单刚从烘干箱里取出来,香喷喷、暖烘烘的,被郁铎这这么一压,瞬间就皱巴成了一团梅干菜。
“别胡闹,还没收拾好。” 郁铎作势就要身。
“我不管。” 江弛予将郁铎从传单里扒出来,细密温柔的吻就一个接着一个,落在了他的额头、鼻子、唇间。
一吻结束,江弛予的气息停在郁铎的唇间,“哥,我们有家了。”
“对啊。” 郁铎回望江弛予的目光,笑道:“我们有家了。”
“家” 对他们来说,曾经是多么遥远的字眼,每每站在街口,望着大楼上的成片亮起的灯光,郁铎总是在忍不住在想,这城市的万家灯火,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一盏。
此刻壁炉里的火光正旺,身下躺着的是软绵绵的床垫,怀里抱着江弛予,客厅里的电视音量调得很低,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
他所拥有的一切太过美满,以至于郁铎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真实感,总觉得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发现不过是一场梦,自己依旧孤伶伶地睡在工地的彩皮房里。
没由来的,他又想起了今天阿升说的话。
江弛予察觉到了郁铎的异常,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走神?” 江弛予低头含住郁铎的舌尖,将他抱起按在床头,贴着他的嘴唇说:“看来是我今晚表现不佳。”
郁铎的眼尾倏地红了,他赶紧咬紧牙关,以免泄露出什么丢人的声音。他哪里还敢挑剔江弛予的表现,听说男人一过了二十五就只剩下半张皮,怎么在江弛予这里看不见半点这种的迹象,一个晚上能缠着他折腾好几次。
新家还没来得及安装窗帘,江弛予不敢闹得太放肆,一战结束后就抱着郁铎进了浴室,刚刚洗好的床单,又被团成一团,扔进了洗衣机。
郁铎长腿一伸,有些脱力地躺进浴缸,半眯着眼睛,任由着江弛予往他的头发上抹洗发露。
“今年过后,我们慢慢把公司的摊子收吧。” 江弛予持着花洒,仔仔细细地将郁铎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头侧过来一点,水要进耳朵了。”
郁铎依言偏过头,将眼睛睁开一道缝:“你也这么想?”
“嗯。” 江弛予放下花洒,拿起一旁的毛巾,将郁铎的头发擦干:“与其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激流勇退。”
地产发展快要到达瓶颈,这个行业也很快就要洗牌,将来会有大批房企倒下,如果能够选择在合适的时间放手,也是一种成功。
“这些年存了点钱。” 郁铎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向江弛予:“现在家也有了,只要咱们不染上什么黄赌毒的恶习,这家应该也败不了。”
“提前退休之后,你想做什么?” 江弛予问。
郁铎想了想,回答道:“找个书读吧,然后再做点别的小生意。”
“唔,听上去不错。” 江弛予又往浴缸里加了点热水,转身走进淋浴房,简单给自己冲了个澡。
郁铎仰躺在浴缸里,玩笑道:“以后我不当大老板了,你可不要嫌弃我。”
“你更穷的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 江弛予从淋浴房里出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他来到边缘坐下,俯下身,捧起郁铎的脸,大剌剌地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口,笑道:“不管你是什么样,我都爱你。”
筹备新家是一个既复杂又繁琐的工程,尽管还有很多东西还没准备好,生活不大方便,但今晚两人谁也不想走了,将就着先住了下来。
新买的空调还没上门安装,但两人睡在一起,也不觉得冷。
身旁的江弛予已经睡去,郁铎替他拿掉盖在脸上的书,看他这个睡姿有些可爱,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唇。
进入梦乡前,郁铎在心里想,明天又会是更好的一天。
- 正文完 -
第95章 番外 1(二更)
美国,雪夜。
“你找 Troy 啊,他在洗澡,你是哪位?”
女孩单肩夹着手机,手指飞快地刷着平板,语调轻快地对电话里的人说:“一会儿等他出来,我让他给你回电。”
“你是?” 电话那头的男声略微有些迟疑。
“我啊。” 女孩粲然一笑:“我是他的女朋友。”
“Ashley。” 江弛予从浴室里出来,脖子上挂着一条破烂的毛巾。他看见女孩拿着自己的手机,表情立刻沉了下来:“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接我电话。”
“小气。”Ashley 吐了吐舌头,把手机递给江弛予。
江弛予接过电话,听筒里已经是一阵忙音。
“对方是什么人?” 江弛予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皱着眉问。
“不认识。”Ashley 耸了耸肩,说:“是个年轻的男的,说中文。”
江弛予顺着通话记录,把电话回拨了过去。这是本地的一个固话号码,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是保险地产推销什么的,却让江弛予莫名很在意。
Ashley 见江弛予一脸严肃的模样,心里有些不高兴:“别管这些事了。”
女孩的心情如天气一样多变,下一秒,她的脸上又扬起了笑容:“明天我过生日,我们一起去海边坐小火车吧?”
江弛予一连回拨了两遍,那头始终没人接听,他放下手机,加重了语气:“Ashley。”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我们不可能,你喜欢的人在国内,我都知道了,你别说了。”
说完,她不忘对着江弛予胳膊来上一肘子,然后气鼓鼓地走了。
一楼的主卧住着一对情侣,女生听见动静开门探出脑袋,正好看到了最后一幕,由衷地对江弛予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有的时候太招人稀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江弛予住的这栋三层小楼离学校不近不远,每天通勤大概要骑上半个多小时的车,在这里面合租的都是同校的留学生。
为了节省开支,上个学期结束后,江弛予就从学校的宿舍搬了出来,以近乎免费的价格住进了顶层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阁楼,但是日常要帮房东维修房子,整理花园。
他和 Ashley 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两人和这栋房子里的其他留学生一样,都是再单纯不过的舍友关系。
不过江弛予并不讨厌 Ashley,这个小姑娘心眼儿不坏,就是家庭条件好,从小骄纵惯了,有时会比较任性。
第二天江弛予自然没有和 Ashley 去坐什么小火车,一大早就泡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外是一大片花园,最近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今天终于放晴。花园里堆满了积雪,阳光铺洒在一片银装素裹的园子里,像极了童话里的冰雪幻境。
江弛予突然想起,H 市从不下雪。
他很想在这样的季节里,点上一支烟。
好在江弛予并没有烟瘾,这个念头仅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短短一瞬,就被雪地上的一只色彩艳丽的雪鹀打断。
他顺着这只跳跃的雪鹀往树梢望去,余光正好瞥见远处一队戴着旅行团小红帽的华人大姨大哥,说说笑笑地从雪地里走过。
* *
转眼又是一年冬天,空气湿湿冷冷的,看着是要落一场冬雨。
江弛予踩着椅子打开衣柜的最高层,终于在一堆叠在一起的棉被毛毯里,找到了郁铎的羽绒大衣。
对于长期生活在 H 市的人来说,几乎用不上这种厚度的衣服,不过江弛予和郁铎两人明天要去北海道泡温泉赏雪,这件压在箱底多年的羽绒服终于又派上了用场。
江弛予将大衣从收纳袋里取出来,简单整理了一番,却意外在大衣的内口袋里翻到了一张旧登机牌。
郁铎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毛衫,坐在客厅的行李箱前收拾衣服,他对那边的温度没概念,拿不准要带些什么衣服。
江弛予从房间里走出来,将厚实的羽绒服批在他的身上,然后从背后连人带着衣服,一起抱在怀里。
“怎么了?” 郁铎转过头,问:“现在撒起娇来不分时间段了?”
“你之前去过美国?” 江弛予的脑袋靠在郁铎的肩上,将手里的东西举到郁铎面前,飞快地晃了晃。
郁铎瞥了眼江弛予手里的登机牌,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嗯,在你考上研究生的第二年。”
“去做什么?” 江弛予问。
“去找你。” 郁铎折起两人的睡衣,一起放进行李箱:“顺便去旅游,对了,还去你们学校参观了呢。”
“原来你真的去找我了。” 江弛予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抱着郁铎的那两只手臂微微收紧。
郁铎笑了起来:“骗你做什么。” 接着他继续说道:“我跟着旅行团去了美国,晚上在旅馆里给你打了电话,电话被你当时的女朋友接到了,她说你在洗澡,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