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别想睡季圆房间里。
第2章 不告诉你
季书言单方面决定了段执的归宿。
季圆对此也没有异议,只是很奇怪他舅舅怎么突然如此热情好客。
毕竟季书言这人领地意识很强,连书房都不让家政阿姨进去打扫,全部自己动手。
现在不仅让一个不熟悉的人睡在自己房间,还睡他的床上,季圆很难不怀疑,等段执一走,他舅舅就会把床单和被罩都扔了。
季书言理直气壮道,“你房间太小了,床也是单人床,两个男生睡太挤了,段执怎么也是客人,让他住舒服点是应该的。”
说得好像有道理,季圆懵懂地点了点头。
“你早点睡吧,作业写完没有,” 季书言走过去,又摸了一把季圆的脑袋,“做不完就算了,明天再写也一样。”
“快了,” 季圆苦着脸,“我还差一点,段哥已经写完了。”
季书言深表同情。
但他念医学院的时候,作业比起季圆只多不少,即使再溺爱孩子,他也不能像季圆高中时候一样,说出别写了这种话。
他只能拍拍季圆,“加油。”
季圆更难过了。
段执靠在门口,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
门内这俩舅甥,真是好一出 “父慈子孝”。
但是单从外表看,季书言一点也不像季圆的舅舅,虽然已经三十三了,看着却跟二十五六岁差不多,尤其是一双眼睛尤为漂亮,明若秋水,眼尾微微上勾,撩人于无形,偏偏他的气质又清冷淡漠,穿着青色的居家袍站在那里,宛如月下修竹。
两个人站在一起,说是兄弟还差不多。
季书言慰问完侄子,也没有在季圆房间多停留,道完晚安就离开了,经过门边的时候,他用眼神示意段执跟上。
段执乖乖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去了季书言的房间。
关上门的一刹那,季书言其实是颇为后悔的,他就不该让段执住进来,而是应该把段执丢出去。
他确实不喜欢陌生人碰到自己的床。
但他什么也没说,把卧室里那张灰色布艺沙发的靠背放下来,变成了一张简单的单人床。
“你先去洗漱吧,浴室里有睡衣,新的内裤,” 季书言淡淡道,“是我买大了的,应该合适你的尺寸。”
段执看了他一眼,“内裤也是大码吗?”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季书言一眼,“我觉得你的尺寸,可能不太合适我。”
“……”
“你爱穿不穿,” 季书言咬牙切齿道,“不穿就光着吧。”
“我穿。” 段执闷笑了一声,进了浴室。
季书言倒在沙发上,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他再次确认,他跟段执真的不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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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段执洗完澡,季书言放下书,拎着他的用品也进去了。
他有点抗拒使用别人刚用过的浴室,哪怕这是他自己的地盘,心里上也会有点抵触。
但他走进去,却发现里面干干净净,连水迹也擦过了,像是有人知道他龟毛又洁癖,特意打扫了一遍。
季书言关上门,对段执有了一丝丝改观——还挺懂礼貌。
他仔仔细细冲完了澡,头发吹得半干,不再滴水,出来的时候,他本来径直想往沙发床那边走,却发现段执已经躺在了上面。
“你干嘛?” 他问道,“不是让你睡床了吗?”
段执在看手机,“不用了,你睡床比较习惯,我睡沙发就行。”
季书言扫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谦让来谦让去也没意思,大男人睡个沙发不值得矫情。
段执回复完消息,正想跟季书言说话,抬起头却一愣。
季书言穿着灰色的真丝睡袍,刚刚洗过澡,皮肤被水汽浸润过,脸颊微微的粉,连带眼睛也雾蒙蒙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柔顺地垂了下来,比起白天里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样子,多了一丝温柔与脆弱。
段执喉结滚了一下,掩饰一般把头转了过去。
季书言却没注意到他的失态,坐到床边,躺了上去,满意地叹了一声。
他确实比较喜欢睡床,算段执识相。
“晚安,” 他说道关掉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了对面墙上的一盏壁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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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安静了下来。
段执平常睡眠都挺不错的,今天却难得失眠了。
他转过头望向床上季书言的位置。
季书言连睡姿都规规矩矩的,躺在宽大柔软的被子里,紧紧地闭着眼睛,浓黑的睫毛根根可数。
段执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
季书言听见他要和季圆一起睡,明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现在却又放心地允许他留在自己的房间。
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引狼入室。
傻乎乎的,段执轻哂了一声,三十几岁的人了,连警惕心都搞错了方向。
他收回视线,正想再尝试一下入睡,却听见季书言的声音冷冷地在室内响起。
“你还准备看多久?”
段执一愣,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季书言已经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地望着他,带着一股被人打扰的不悦。
“你也没睡着吗?” 段执问。
季书言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确实也不太适应房间里多个人,尤其是这人还直勾勾地盯着他,搞得他如睡针毡。
“睡着也要被你盯醒了,” 季书言坐直身体,拿起床头的水壶倒了杯水,又问段执,“你要吗?”
段执摇了摇头。
季书言慢吞吞地喝了半杯,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床边,明明就在一个卧室里,气氛却安静得有丝尴尬。
季书言头疼地想,家里还是应该收拾出一个客房,省得现在进退两难。
段执也察觉到了季书言的烦躁。
他的脸贴着柔软的灰色被面,这是季书言平常会用的,上面熏了一股淡淡的冷香,在夏日的夜晚很安神宜人。
但段执非但没静心,还因为这一丝香气格外躁动。
他盯着季书言,突然轻声问道,“季叔叔,你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才会跟我在一个房间就睡不着。”
季书言差点被水呛到,他用手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不明白怎么能有人这么直白。
偏偏段执还在对他笑,像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季书言不是青涩的学生,他听得懂玩笑底下的真心。
段执长手长脚地躺在沙发上,高大的身体蜷在这张小床上多少有点憋屈,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季书言莫名被看得有点心软
现在的段执,比白天那个具有攻击性的他要乖巧得多,像个无害的大金毛。
他还没有说话,段执却已经先找了台阶的,“我开玩笑的,季叔叔你别放在心上。”
但季书言没接过这个台阶,他放下了玻璃杯,低声道,“没有,我说不上讨厌你。”
段执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季书言抿了抿唇,想着要怎么解释。
其实早在段执跟季圆来家里之前,他就已经见过段执一次了,在某个昏暗的巷子里。
路灯坏得半明半灭,段执一脸戾气地站在灯下,年轻俊美的脸宛如修罗般可怕,手上还抓着一个人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对方,而对方也全然不反抗,像瘫烂泥一样倒在墙上。
他当时只是路过,看见这情况悚然一惊,迅速上前阻拦,那个人也就趁机挣脱跑了。而段执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拿他出气,一言不发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在家里见到段执,看清那俊美到艳丽的五官,他一下就想起来了。
但段执大概是不记得他了,毕竟他那天刚从医院回来,头发凌乱,戴着口罩,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别说段执,季圆来了都认不出。
所以他对段执的起始印象,那真是相当恶劣。
季书言看了段执一眼,又说道,“其实在季圆带着你回来前,我就见过你了,当时你就在跟人打架,很凶。”
段执一惊,“什么时候?”
但他随即又想起来,自己打过的架还真不少,真不好说是哪一场,立刻又跟鹌鹑一样缩了回去。
他郁闷地想,他又不欺负弱小,揍得都是活该的人。
季书言看他这样,倒是觉得有点好笑。
“后来你来得多了,我发现你这人确实很能惹事,朋友多,麻烦也多,今天飙车明天逛酒吧,私生活好像也挺复杂,身边黏着一帮子莺莺燕燕,还有男有女。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对你保留态度?”
段执这下子憋不住了,非常想替自己辩解几句,“不是,我没有……”
他真不是乱搞的人,别的可以不解释,这个必须说清。
“但是,我也不瞎,” 季书言打断了他的话 ,“跟你接触了这半年,我发现你这人虽然惹是生非,但心不坏,做事还算光明磊落,也没少见义勇为,对季圆也挺好。”
季书言望向段执,清冷的眼眸比白天多了点温度,“整体来说,你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也不是个坏人。我承认我对你不够亲切,也觉得跟你性格不合,但这不代表我讨厌你。”
他还是觉得那天巷子里的段执很可怕,但以他对段执的了解,他不觉得段执是会无缘无故欺压别人的人。
只是他从小就是一板一眼的好学生,长大以后也冷静自律。段执却跟他完全不一样,平时笑嘻嘻的看着很好相处,发怒的时候却又像雄狮一样可怕,令人捉摸不透。
所以他们不适合当朋友。
季书言按了按鼻梁,“好了,别在那儿想东想西。我只是你朋友的家长,我对你的想法决定不了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段执眯了眯眼,没想到自己在季书言这儿还能得到这样一副评价。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季书言。
季书言半闭着眼,坐在床头也腰杆笔直,确实像深宅大户里养出来的娇贵公子,天生就适合拿起手术刀,去救死扶伤。
半晌,他笑了一声,“季叔叔,你说错了一点。你的对我的看法很重要。”
季书言挑了挑眉,并不怎么信。
不过他也懒得管段执想什么,喝完水就又钻进了被子。
他刚打算培养睡意,继续入睡,但是段执却好像存心不让他好过,又来骚扰他。
“季叔叔,有一点我得纠正你,你作为医生要将讲究严谨吧,你怎么就觉得我私生活混乱呢,我连初吻都还在呢,可纯情了,我还没谈过恋爱,守身如玉到现在了。”
季书言:“……”
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谁信啊?
当他是小学生吗?
就段执那业务繁忙的手机,动不动就有人在对面热情地喊段哥,段执要是能算纯情,他名字都倒过来写。
他不想搭理,段执却不肯放弃,还在喋喋不休,“反正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季叔叔,你谈过几个对象啊?”
季书言不甚其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啊,” 段执拖长了声音,一米九的人,撒起娇来却不让人讨厌,“季叔叔你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一看就是个好人,跟你恋爱应该很幸福吧。”
段执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
其实他听季圆提过一点季书言的感情状况,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还想听季书言自己说。
自虐一样,却又从心底滋生出羡慕。
“没什么好说的,” 季书言干巴巴道,“第一个是学校里谈的,那时候我姐姐姐夫刚去世,我要带侄子又要处理家事,不想耽误人家,分了。工作后又谈了一个,也是医生,两人都太忙了,又分了。后来就是相亲,去过几次都没遇见合适的,就干脆单到现在了。”
段执:“……”
还真是言简意赅,一点缱绻旖旎都没听出来,像在做工作报告。
他无奈地侧头看了季书言一眼,这么漂亮的脸,这么招人喜欢,却又这么不解风情。
不愧是季书言。
“季叔叔,” 段执低消了一声,“你这恋爱,怎么和工作一样认真简洁。”
季书言不觉得自己这平铺直叙的恋爱史有什么问题。
他对感情的态度一直很负责,但他并没有过电视剧里那种浪漫的,抵死缠绵的爱情,他认为生活应该平淡温柔,伴侣之间携手度过几十年,最后都会归于亲情。
可惜,其他人好像不这样想,所以两任女朋友都把他甩了。
他看了看睡在沙发上的段执,心里又有点好奇,不知道段执有没有喜欢过谁。
虽然他总想跟段执保持距离,却也不得不承认段执实在英俊得令人侧目,骨子里透出一股慵懒性感,轻轻一个挑眉就可以搅乱一池春水。
这样的段执总是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只要他想,一天换一个对象大概也能排到明年。
但段执又好像对谁都是泛泛,没见他把谁放在心上。
季书言没忍住问了出来,“你问我这种问题,是你喜欢上谁了吗?”
众所周知,陷入感情漩涡的人才最喜欢问恋爱问题。
虽然表面上冷静克制,但堂堂季医生,品学兼优的好青年,其实是很爱听八卦的。
段执被问得呼吸一窒。
他抬头看了季书言一眼。
季书言正好奇地看着他,头发软软地贴在脸上,皮肤柔白,嘴唇红润,很好亲的样子,不同于白日的严肃正经,露出了一点懵懂的可爱。